第24节
“不会,我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那就好。”李沐说,“不管怎么样,分手后不要彼此怨恨,不要在背后说对方的坏话。斯承还是不错的男人,这些年他照顾你,爱护你,也很尊重我和你爸爸,这些都是抹不去的。” “嗯。” 李沐伸手按住了何蔚子的手:“也别太难过了,还有mama在。” 何蔚子拉起李沐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声道:“那mama摸摸我的脸。” “好,看看我闺女,多漂亮的啊。”李沐慢慢摸着何蔚子的脸颊,淡淡地笑,“多讨人喜欢啊。” 何蔚子出了病房就看见徐湛站在不远的走廊处在踱步,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他看见何蔚子出来了,朝她挥了挥手。 “刚才我们二十七床病人的女儿给我们科室送来了三箱的杨梅,我洗了一碗给你。”徐湛将手上的一个玻璃碗递过来,碗里堆着近二十颗深红色的杨梅,颗颗饱满,带着水珠子堆在一块,看起来很诱人,“你放心,这碗我用清洁剂洗过了,很干净。” “谢谢。”何蔚子收下了,拿起一颗塞在嘴里,顿时那芬芳香甜的汁液从舌尖涌入舌根,她忍不住惊喜道,“这杨梅好甜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杨梅。” “那你带回家慢慢吃。” “我得分给灿灿一半,她最爱吃杨梅了。”何蔚子笑了,“她可以吃整整一篮子。” “杨梅吃多了会上火,还会拉肚子,所以不能吃一篮子。”徐湛正色道。 “谢谢徐医生叮嘱。”何蔚子说,“我得走了,你好好工作。” 徐湛静静看着何蔚子瘦削纤细的背影,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他已经知道她离婚的事了,这几天他总有意无意地接近她,递给她一颗糖,一杯奶茶,一包牛rou干,这些幼稚的举动让他想起小学时候班上一个瘦猴儿追班花的情景,瘦猴儿用的就是这些小儿科的手段。但除了这样,他觉得一时半会也没有别的好方式,难不成直接开口:“蔚子,我请你看电影。”这样会吓坏她的吧。 温行恕看出了他的意思,揶揄道:“现在蔚子恢复单身了,你开始蠢蠢欲动了吧。作为兄弟我得提醒你一句,蔚子这样的女人你光着身子都未必追的上呢,何况你还有一个包袱叫耿小攀。”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和耿小攀什么事情都没有,我连她一根手指逗没碰过。”徐湛哼了一声。 “我只知道现在事实是你mama已经将耿小攀当成自己准儿媳妇了,巴不得和耿院长结成亲家。”温行恕耸肩,“你追到蔚子成功率还不如我大呢。” “温行恕,你这个花花公子,少打她的主意。”徐湛严厉道,“否则别怪我翻脸。” 温行恕笑着摇头:“看你急的,你心里是不是很清楚,只要我一出手你就没机会了?哈哈,逗你玩的,我承认我很欣赏蔚子,也幻想过她,但是娶老婆难度太大,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折腾。”他想了想收敛了笑容,“我刚才的话是认真的,如果你铁定了心要追她,就一定要搞定你mama。” 徐湛想到母亲余筱华就蹙眉,这段时间余筱华隔三差五到医院和宿舍来找他谈耿小攀的问题,他已经再三申明自己完全不喜欢耿小攀,可老太太就是想不明白,总是反复念叨:“小攀到底哪里不让你满意了?mama不是逼你,只是真觉得小攀这样的女孩是很难得的,家境,长相,身条,哪里不好了?重点是人家愿意倒追你这块榆木疙瘩!mama是过来人,知道感情是怎么回事,错过了她以后有你悔的,小攀她多单纯多干干净净的一女孩……” 徐湛当时冷笑:“您老看重的大概就是她爸吧。” 余筱华气了,急着说:“我是那么势利的人吗?我喜欢小攀就是因为她本身可爱,令人喜欢,管她爸爸是谁,我就是喜欢她。” 徐湛其实很了解母亲余筱华,知道她看重的其实就是耿小攀的家世背景,她骨子里是个很挑剔的完美主义者,虽然她总对外人说我未来儿媳妇要求是不高的,我不搞封建主义那一套,只要人性格好,善良有爱心,对我儿子好就可以了。但是实施起来却是另一套,他好几次听到余筱华在和别人通电话,谈到给他找对象的事情,都会问:“那她家里是做什么的啊?大学本科还是研究生?她以前有过男朋友吗?”条条框框,像是审核一般。 他知道温行恕说的没错,如果要追何蔚子就必须搞定他母亲。 于是,这天余筱华来宿舍送饭菜,又开始念叨耿小攀的事情时,徐湛一声不吭,她看着古怪反问:“湛湛,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呢?昨天你袁阿姨打电话给我说小攀这几天情绪很差,问她发生什么事情她又不说,你对我讲实话,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徐湛伸长腿,揉了揉太阳xue:“我干嘛欺负她啊?我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你们硬凑的,我告诉你啊,老太太,你越提她我越反感她,搞不好连带反感这医院,明天就辞职。” 余筱华想了想说:“湛湛,你是不是在喜欢别人啊?” 徐湛看了一眼满脸好奇的余筱华,点了点头:“是啊,我喜欢一姑娘,比耿小攀美丽一百倍,温柔一千倍,我特别喜欢。” 余筱华惊讶:“湛湛,你喜欢的到底是谁啊?她家里是做什么的?多大了?” 徐湛拿起筷子挑拣碗里的牛rou:“别盘问了,八字没一撇,是我单方面喜欢人家。” 余筱华一听立刻又急又气:“到底是谁啊,你要急死我吗?” “我说了是我单方面喜欢人家的,人家根本就没有回应,我告诉你干嘛呢?”徐湛开始大口吃饭,“别问了,我想安静吃顿饭。” 余筱华一听就觉得苗头有些不对,想必儿子喜欢的对象一定是不符合她标准的,否则他不会缄口不谈,到底是哪个女人?儿子会不会上当受骗?她心里急得不行,自己已经和袁茵都说好了,两家结为亲家,儿子会成为耿为群的女婿,对他的前途很有帮助,这桩亲事她是满意得不行,现在这个紧要时刻怎么多了一个其他女人?难道是医院里新进的护士?如果是护士绝对不行,她可不要一个护士当她的儿媳妇。 余筱华为此还去找了徐湛科室的护士长,问她最近有没有新进的小护士,得到否定答案后她又去找了温行恕,问他最近徐湛身边有没有其他女人出现,温行恕装模作样地想了很久说:“没有啊,徐湛是工作狂,一门心思就扎进科研和手术里,没见他和其他女人来往。” 余筱华狐疑了很久,心想温行恕说得对,按徐湛的工作强度的确不太可能有机会接触到什么美丽温柔聪慧的女人,她还是悠悠地在病房里转了两圈,看看有没有可能是哪个病房里患者的女家属,转到vip房间,看见门口挂着“李沐”名字的牌,她止步,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呜咽声,她特地从门上的玻璃窗子看了一眼,李沐正躺在病床上,而一个和李沐年纪差不多大的女人正坐在床沿,一手拿着纸巾抹泪,一边说话。 “我真的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蔚子和斯承分手啊,这些年来我一直当蔚子是我亲生女儿。”张莹兰边抽泣边说,“说实话,当年要不是蔚子,闻达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了结,闻达走之前还和我说一定要好好对待蔚子,她是个特别好的女人,现在他们离婚了,我心里难受啊,每晚都睡不着,昨晚梦到闻达了,他在怪我,怪我没有教育好斯承……” 李沐叹气:“张阿姨,算了,儿女们的事情我们插不了手,你别太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我没有教育好斯承,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已经狠狠骂过他也打过他了。”张莹兰将手里的纸巾捏成了一团,“我知道事到如今,挽回很难,但是李阿姨求你多劝劝蔚子,如果可能的话……” 李沐立刻说:“不太可能了,蔚子的性格我很了解,她一旦做出决定基本不会变了,张阿姨,你可千万得想开点,注意自己的身体。” 余筱华一听,心里立刻明白了几分,李沐的大女儿离婚了,她瞟了一眼病房里手拉手的两个女人,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了,走了几步突然脑子里飞过了一个想法,心跳如擂,手慢慢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站在原地等心跳逐渐平复,深深吸了口气,从包里拿出化妆镜,整了整头发。 然后重重合上化妆镜,轻笑道:“别胡思乱想了,怎么可能呢。” 一周后,李沐要出院了,何蔚子一大早就来医院,坐电梯到了八楼,刚进去就听到吵闹声,她一看,在离护士台有些距离的地方,围着五六个男男女女,他们正骂骂咧咧,哭声滔天,何蔚子细看,他们围着的对象就是徐湛,徐湛个头高,穿着干净的白色大褂,在他们中间很是显眼,他似乎在认真地对他们解释,但那六七个人情绪异常激动,完全不听徐湛说完便大声开骂,声音响彻整个楼层,已经有些好事的患者和家属闻声探出了脑袋。 护士长不在,几个小护士站在另一边,很担心地看着,但又不敢上前,其中一个穿粉色护士装的护士脸上赫然是一个手掌印。 “这是草菅人命!今天我们来就是讨公道的,要是你们推来推去,不肯负责任,我就打电话给报纸,电视台曝光你们!”为首的一个精瘦的男人双目猩红,像是流着血一般,声音非常刺耳,“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被你们这群衣冠禽兽弄死了!我不接受你们那些哄人骗人的说法!我要见院长!” 徐湛冷静道:“我已经和你们解释过无数遍了,你们自己也签过书签同意书的,上面列举的术后并发症包括感染这一项,我们没有欺瞒,也没有不负责任,有些致命的因素不是我们人为可以控制的。你们要见院长是吗?我正好有院长电话,如果你们执意认为院长可以为你们做主的话,我替你们打一个。”他说完就拿出手机拨了耿为群的电话,结果是那头关机。 “耿院长现在的电话是关机状态。”徐湛说。 为首的那男人身边站着的老婆立刻跳起来说:“屁的关机!你当我们是傻子啊,会以为你真的打电话给院长!假模假样的东西随便拨了个号码就骗我们说是打给院长!” 五六个人情绪越来越激动,何蔚子看了一会快步走过去,徐湛的余光瞟到她过来了,立刻大声说:“你别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分分都送出了,看了大家的评论,激动有之,平和有之,主观有之,客观有之。很尊重大家不同想法,有些意见不同的其实不必争执,人不需要硬将自己观点强灌输给对方,企图说服别人,其实成年人思维已经定型,大家对一件事看法一定是不同的。和而不同对吧。 继续送分。 ☆、38章 何蔚子止步,就在一瞬间,那个为首的精瘦男人已经伸出手抓住了徐湛的衣领,挥着拳头欲朝徐湛脸上砸去,随着站在一旁的一个小护士惊呼“徐医生当心!”,她快步走上前去,提声道:“你们有事可以去医疗事务办公室投诉,或者到医务处协商,怎么能动手打医生呢?” 几个人明显情绪激动,将徐湛团团围住,骂骂咧咧中淹没了何蔚子的声音,她实在看不过去,伸手按住那个试图抓向徐湛脖子的女人的手,喝斥:“这是医院,你怎么能够对医生动手?有事投诉去!” 那个女人立刻响亮地朝何蔚子吼过来:“我打的是草菅人命的黑心医生,这样的衣冠禽兽为什么打不得?我儿子被医院弄死了,这几个医生就会找冠冕堂皇的借口推卸责任,你要我怎么忍?” “你说草菅人命就是草菅人命了?你有证据吗?”何蔚子冷静道,“如果有足够的证据就去投诉,医院不管就去卫生局,公安局,有理总可以说的清,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你可以动手的理由。” “蔚子!”徐湛朝何蔚子急着道,“你别管了!” “组织医闹,围殴医生是要被拘留的,你们不要自以为是受害者就可以享受法律的特权,如果敢动手打他我立刻报警。”何蔚子说着从包里掏出手机。 抓着徐湛衣领的那个男人猛地侧头看着何蔚子,吼道:“哪里来的□!他妈的给我滚!敢报警我就弄死你!” 他话音刚落,鼻子上就被狠狠砸了一拳。 徐湛面色紧绷,眼神凛冽中透着狠戾,吼道:“你他妈给我嘴巴放干净一点!” 那男人的鼻子下离开流出了蚯蚓似的两条猩红,他一阵眩晕,整个踉跄往后退,视线模糊,鼻子下的血一滴滴地落在白色的大理石地砖上。 何蔚子大惊,心悬在了嗓子口。 “打人了!医生打人了!”男人的老婆立刻尖叫地带着哭腔扑过去,将老公扶起,颤抖地说,“报警!我们报警!” …… 公安局的警察对徐湛和何蔚子做了笔录,被打晕的男人叫许侃,被送往了急诊室,目前已经清醒,他们家人围着警察伸冤,医疗事务办公室的曾主任也来了,安抚了家属,说此事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不过希望你们情绪不要太激烈,尽量选择双方私下调解的方式。 闹事的几个家属开始的时候情绪非常激烈,在曾主任的安抚,游说,保证下逐渐和缓了。 何蔚子陪在徐湛身边,徐湛全程表情都淡淡的,一副“随你们怎么样我”的样子,不解释不辩驳,被曾主任当场严厉批评。 何蔚子帮徐湛解释了几句,曾主任说:“不管怎么样,这次是我们医生先动手的,这点就是理亏。他这次肯定要收到处罚。” 徐湛伸直了双腿,微微侧头,伸手摸了摸胸口的笔,说:“处罚就处罚呗。” 曾主任火大了,训道:“你现在是什么状态?破罐子破摔?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端正好态度?” 徐湛不语,垂眸看着地砖。 事情僵持到了中午,连耿院长都出动了,他刚开完市里的会,打开手机看见了曾主任的短信,知道徐湛出事了便立刻赶过来,亲自和受害家属握手谈话,表明立场和态度,几个家属见院长来了,气没有刚才那么旺了,只是对院长说个不停,说自己儿子枉死,说医生打人,絮絮叨叨说了很久,耿院长就站着耐心地听。 何蔚子递给徐湛一杯温水和一个饭团:“我在楼下的便利店买的,你多少吃点吧。” 徐湛接过,说了声谢谢。 “其实都是因为我,我该想说声抱歉。”何蔚子说,“我不该说报警刺激他们的情绪。” 徐湛笑了:“你千万别对我说抱歉,这事完全是我个人问题,和你没关系。”他说着拆开了手里的饭团,惊讶道,“rou松蛋黄馅的啊?正是我喜欢吃的。”他咬了一大口,然后问:“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何蔚子说,其实她完全没有胃口吃东西,心里担心那几个闹事家属会不会揪住徐湛不放。 又过了近二十分钟,面带疲倦的耿为群和曾主任还有保安一起走出了医生办公室,朝徐湛走来,徐湛起身,耿为群走到他面前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便转身走了,曾主任对徐湛说:“这次的事件性质严重,院方对你做出停职处分,没收执照并且要罚款。你好好反省一下。” 站在徐湛身边的何蔚子立刻问:“曾主任,这个停职要多久啊?” “暂定三个月。”曾主任说,“看你怎么反省了。” 曾主任说完也走了。 何蔚子看着徐湛,心情很复杂,全院通报的处罚,还要停职罚款,这算很重了,对徐湛往后的职业生涯一定会有影响。 “没事。”徐湛懒懒道,“我本来就想请假休息一段时间,这外科不是人干的,我都好几天没睡好觉了,累得不行。” “徐湛,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何蔚子问得直接。 徐湛静静地看着何蔚子,灯光下他的清俊的脸上没有血丝,眉眼间有些憔悴和失意,缓缓道:“明天是周六,你能陪我看一场电影吗?”他语速很慢,但一字字的很用力,说完对视着何蔚子,眼神认真带着希冀。 “可以啊。”何蔚子说,“明天我请你看电影。” 徐湛的眼神露出暖暖的欣喜,笑说:“当然是我掏钱了,哪有女人请男人看电影的道理,那看完电影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吗?” 何蔚子点头。 “那说好了,明天我打给你电话,你可不能关机啊。” “不会,我二十四小时开机。”何蔚子说。 徐湛看了看腕表:“今天是李阿姨出院的日子,你快去办出院手续吧。” 何蔚子说了声好,然后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被徐湛叫住,她回过头笑着看他,轻声地“嗯?”了一句。 “蔚子。”徐湛快步走过去,伸手拉住了何蔚子的手,“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有杀人的冲动吗?因为你,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何蔚子一怔,抬眸看徐湛,他坚毅的面部线条,坚定的眼神,郑重的语气让她陌生又熟悉,她感受到他握手的力度,他的手掌很大,掌心很热,像是一股暖流直接涌入了她的胸口。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充盈在她鼻尖,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干净,单纯的感觉。 “谢谢你徐湛。” * 下午两点多,徐豫和何灿开车到了医院,一同来接李沐出院,进了病房看见何蔚子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何灿立刻笑道:“姐,你不会是一大早就来了吧?” 何蔚子也笑了:“是啊,我早来了,也猜到你们会赖床。” 何灿不好意思地用手肘顶了顶徐豫的胸口,用眼神示意他说:都怪你,害的我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