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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一楼大堂只有楚西君一人。 楚西君正在喝闷酒,见厉长青走来,抬手招了招:“长青,过来。” 厉长青走过去,取下长剑搁置在桌面,坐下后腰杆挺直,“师、师父,你找、找我,何事?” 无论是天资还是样貌,江湖上能出其左右的不过尔尔,奈何一把好牌烂在了口吃上,楚西君胸中憋闷,到底念着是自己徒弟,没有将嫌弃表现出来。 “长青,今日的某些流言蜚语,你都知道了吧?” 厉长青颔首,又道:“与我、无关。” 他从来不关注这些无趣之事。 楚西君把玩着酒杯,表情耐人寻味:“因着二十年前那场斗争,世上再无昆仑派,小昆仑派因此成立。不过成乃小昆仑,毁也小昆仑,这个‘小’字,无时无刻不在告诫世人,小昆仑终非正统。” 随着他的话音,酒杯上被内力震出一道裂纹。 “我时常在想,如何能将‘小’字去了,长青,你有什么看法?” 厉长青平静道:“师父,你、醉了。” “连你也认为我异想天开么?”楚西君呢喃着,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下午他去找谢卫河时的场景—— 谢卫河人老了,却依然把持着偌大歇花宫,哪怕有污点,也能迅速用另外的事件去抹平,使污点逐渐淡出世人眼光,不得不说,这份手腕,楚西君很是钦佩,也因此,在那个想法初现的刹那,他便没忍住,找上了谢卫河。 楚西君还未开口,谢卫河似是了解他的来意般,长长叹了口气:“楚掌门,你是今日来找老夫的第三个人了。有的话已经重复两遍,老夫不介意重复第三遍——楚掌门,你是聪明人,也很有野心,可是你的聪明与野心吃得下这次机遇吗?” 楚西君仿佛被人当头棒喝一般,面上火烧,心如猫抓,难堪与羞恼一齐涌来,话音中不自觉夹杂起讥讽,“既然谢宫主这么说了,那便是也收到消息了?” 就在昨日问剑大会结束,楚西君收到一封神秘来信,信中说沈明朗人品败坏,已坐不稳沈庄庄主之位,沈夫人似有休夫之意,长期被沈庄把持的问剑大会举办权,不该是沈家人用来挣钱的手段,江湖平静太久,是时候掀起波澜了。 前头如何先不论,问剑大会举办权! 单单想到这个,楚西君便呼吸炙热起来,那可是武林盛世,多少英杰的成名战出自问剑大会,若是能把大会举办权独揽在手,声誉、名望、在各派中的地位,甚至是钱财,无一不唾手可得。 这样的信,既然有一封,就会有第二封、第三封,楚西君不信谢卫河没收到,实际上,谢卫河可能会是最早收到消息的人,毕竟要论野心和钱财,由歇花宫来举办大会,都再合适不过。 思及此,楚西君的目光冷了下来:“难道说,谢宫主打算独揽?” 谢卫河摇摇头,向来闪着算计与精明的眼睛此时只剩黯淡的光:“楚掌门,你因为不想和老夫争,所以才来找老夫合作,想在流言上推一把,再一起夺得大会举办权,楚掌门,老夫说的,是也不是?” “既然话已经挑明,谢宫主不妨直说,今早街头小巷传开的消息,难道其中没有您老人家的手笔?” “那你有没有想过,流言开始,便是争斗的开始,在这上面,有多少人能把持住不陷入争斗中心呢?哪怕不是为了争夺举办权,在此时踩一脚沈庄,也能有痛打落水狗的快意,更不论,有人会趁此时机,踩低捧高,借沈明朗德行败坏之名宣扬自身品行高洁。” “怎么会?”楚西君怔住了,“若有人行此事,岂不大家都知道背后是谁在推动流言了?于他有何好处?” 谢卫河的眼中忽然迸射出锋利的光:“你不会,难道你的竞争对手也不会吗?” 楚西君没有从这个方面思考,或者说,他下意识避开这个思考方向,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谢卫河说得没错。 他的确不会借此行踩低捧高之事,但是难保竞争对手不会,若是有仇家,更有可能将他和小昆仑派推至舆论高峰。 你不好,我就好了。 浑水摸鱼,不外乎此。 楚西君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需要重新思考寄信之人的动机,然而经过一上午的发酵,流言无孔不入,几乎是人人都知道沈明朗的事情,但凡有点背景的,都对大会举办权虎视眈眈,在这种情况下,人心欲望被无限放大,很难保证不会做出什么背德之事。 比如他就动过念头,在流言背后推一把,再把罪名栽赃到魔教头上。 可是听完谢卫河一席话,他又动摇了,因为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为了让他打消争夺念头而扯出的场面话,等其他人都放弃,这老谋深算的谢老头再来一出“独揽大权”的戏码。 从谢卫河那里离开的时候,楚西君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此时再看面色冷厉的厉长青,楚西君久久叹息,隔了许久才道:“沈庄先前遣人送来消息,已经寻好了另一处场地,明日照常比试即可,虽然你明日对上的是沈庄大少爷,但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厉长青面色如常,楚西君便知道最后一句纯属多虑。 想了想,楚西君正色道:“那沈非玉的剑法,有几分我昆仑剑法的意思,你要小心。” 昨日浮花手就败在那诡谲多变的剑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