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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太过明目张胆,无需凝神便能感觉到。 沈非玉侧首:“掌门可是有事?” 洛闻初也不与他绕弯子:“非玉,现在你能告诉我,那日你是怎么破阵的吗?” 沈非玉思索半晌,照实说道:“那阵初现,我便觉得眼熟,想起有一江湖武学断篇中曾提到过类似的阵法,名曰‘困魔阵’,意为控制困守,非是用作杀人一途,那群魔教之人修改了阵法,却只是徒有其表,在阵中需得有一名‘阵眼’把控全局,这人首先得有良好的大局观,其次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洞察力,接着才是预判敌人行动作出指示。” 说到这里,他抚耳一笑,借此掩盖耳根子浮起的一片红意。 奈何还是叫洛闻初瞧见了,他看破不说破,以折扇抵住嘴唇,笑得愈发不怀好意。 在这样的目光下,沈非玉连脖子都红透了,支吾着吐出下文:“弟子深知自己武功低微,对上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可是对方却依然选择用人数压制,谨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倒是可以猜测出他们对自己的武功其实并不自信,困魔阵用起来,根本达不到书上所述的威力,轻易就能让人发现破绽。” 洛闻初抚掌轻笑。 他都未能“轻易”瞧出的破绽,却让一个武功低微的小弟子看出来了,还说得如此轻松,到底是非玉还是璞玉,往后定要仔细琢磨。 沈非玉被那笑声笑得羞窘不已,这下更是连双颊都透着粉:“抱歉,掌门,是弟子自傲了。” 他垂下脑袋,只露出个发旋儿:“弟子是陆纪明用来逃脱的饵,那些人又何尝不是呢。” “别妄自菲薄。”洛闻初手掌贴上沈非玉头顶,轻轻揉着。 全身上下猝不及防激起阵阵酥麻,沈非玉惶然无措的抬眸,顷刻间便被那平静如湖面的眼睛吸了进去。温热的湖水浸润着他的皮肤,渗入经络,温柔细致,却让人难以抗拒,直至满心满眼都只剩一个洛闻初。 他年少轻狂的样子、嘴上撩闲的样子、醉眼迷蒙的样子……无一不叫他心动。 沈非玉再次垂首,天地间安静的仿佛只有他一人的心跳声。 洛闻初的声音迟一步传来:“你这样,很好。” 世间怕是再没哪个人会对沈非玉说“你很好”。 视他为瘟疫恨不得驱逐的沈家主母不会,害怕妻子不敢对他表露过分温情的父亲不会,就连凌绝派中的师兄们,也只是摇头叹气地道一声“终究是人非玉”。 洛闻初好像能一眼看穿他的全部想法,手上没刹力道,狠狠拧了一把“饱经摧残”的脸:“你啊。……玉器呢,但凡有一点儿瑕疵,那几乎便是废了,可是人若没点儿瑕疵,那还能叫做‘人’吗?所以说,非玉好啊,非玉很好,好极了,好得不能再好。” 沈非玉无奈的听他一通意有所指的胡吹乱捧,面上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见他笑了,洛闻初这才收起不着四六的模样,俯首贴在沈非玉额间,四目交接,洛闻初低声喃喃着:“是人是玉不重要,最主要的是,我喜欢。” “……掌门,莫要拿弟子说笑。”沈非玉试着挣脱,没挣开,最后只好以眼神示意洛闻初,这还在大路上呢,来往行人无不拿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们。 还别说,以前没往这方面想的时候,沈非玉顶多算是一个脸嫩好捏、眉目清秀的小弟子,现如今得了趣味,却是越看越有滋味,这种心情就像是乍然发现了瑰宝,而这瑰宝只在自己眼前绽放光华。 至于旁人? “尽管叫他们看,让他们羡慕羡慕咱师徒二人的皮囊也不错。”洛掌门几时在意过旁人的眼光?他捻着沈非玉后颈的脊骨,语气莫测,“只是,你如今已成我亲传弟子,虽然还没举行收徒大典,名未正,但也差不离。小非玉呀,别的不说,先叫一声师父来听听?” 沈非玉沉思良久,久到洛闻初耐心告罄,才细声唤道:“……师父。” 仿佛这是什么拗口的字一般。 洛闻初皱眉,十分不满意:“大点儿声,拿出你吃奶的力气来。” 一提到这个,沈非玉的脸色就有点不好,面上由红转黑,最后竟恶向胆边生,提脚碾上洛闻初脚背,洛闻初吃痛,松开手,沈非玉趁机飞快的转身跑开。 “……嘶,这小崽子,还有没有尊长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凌绝派的大门出现在二人眼前,洛闻初也不顾小弟子的挣扎,将大半个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叫苦不迭:“哎呀好疼呀,可疼死我了。” 沈非玉:“……”被压的是我,你疼什么? 洛闻初指着门前一道人影:“喏,瞧见了么,你师叔在门口等着揪我呢,我若不装出重伤的模样,他定不能就此放过我。” 说着说着,洛闻初便笑开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师叔还是一点儿没变,小时候我与师妹偷跑下山买凉糕,丢他一人在山中,每次回来,都能看见他站在门外眼巴巴的等着。” 沈非玉讶然。 没想到刻薄如斯的小师叔,竟还有这等往事? 愈发离门派近了,洛闻初更加努力装病,“非玉,一会儿见了你师叔,二话不说先抱大腿哭两声,再道歉认个错,你此番私自下山,却是违了弟子约,我想护也护不住你。” 实际上是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