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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闻初这厢絮絮叨叨的低语,似乎真的能传进沈非玉的梦魇中,他梗着脖子发出一声嘤咛,眉宇间沟壑深纵。 . 沈家主母扔出真相后,拽着沈明玉离开禁闭室。 黑暗中,只剩下沈非玉一人,他以头抢地,只为缓解心中的钝痛。 明明早就知道了,再次听见却还是疼得连不能自已。 这是沈非玉的噩梦,不知几时能醒。 “小娃娃,你今年多大了,还哭鼻子?”不知过了多久,木窗正对的墙面上盛着稀薄月光,随之而来的是青年上扬的尾音,“羞不羞?” 沈非玉抽了抽鼻子,噎了口气:“你是?” “个小没良心的,今天下午我还对你招手了。” 今日最后一场比试,洛闻初持剑在战神像上落下九个字后,堂而皇之的向观赛众人招手,恨不得全天下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如此做派,谁知道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沈非玉鼓颊,敛眉不语。 “没想到沈家少爷是个爱哭鬼,还恁的小气。”洛闻初啧啧摇头。 沈非玉脆生生的问:“谁小气了?” “你呗,”洛闻初笑着比了个手势,“这么小一丁点儿,气量能大到哪里去?” 沈非玉气结。 鸿影说的不错,洛闻初这种人,果然最是麻烦,哪怕不去招惹,也偏要和你过不去。 “小公子,接着。” 下一秒,有东西摔在地面,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沈非玉摸索着拾起来:“这是铃铛?你给我铃铛做什么?” “既然这事儿叫我碰上了,就不能不管,但毕竟是你的家事,我看不如这样,你在这里待不下去的时候,就带此物上飞屏山凌绝派找洛闻初,也就是在下。那时,哪怕在下两袖空空,也定当倾尽全力给小公子搭个庇护所,捧着让你住进去。如此,你说好不好?” 沈非玉愣在原地,死死地咬住嘴唇,那串铃铛被他攥在手中,咯得手心钝痛。 许久得不到回答,洛闻初耐着性子重新问了一遍:“到底好不好,给个话呗,小公子。” “……好。” 这是照进他噩梦的星火微光,燃着了黑暗一角,狰狞咆哮的撕开夜幕。 . “沈非玉啊沈非玉,梦里究竟是有良人春宵,还是隐世秘籍?竟叫你甘愿沉沦迷失?还是说,你要违抗命令?那你可知要受到什么惩罚?先说好,抽几鞭子定是不够的,你——” 洛闻初止住话头。 眼前人睫毛微颤,缓缓睁眼。 洛闻初猛地收回手,盯着满手的晶莹,趁沈非玉还没清醒,又在他身上揩了揩。 “掌门?”沈非玉一开口,那细绢便滑了出来,洛闻初抖抖被褥,细绢乘着气流落到沈非玉看不见的角落。 沈非玉眼中碎光倾泻,嘴唇微张,似是梦呓,似是自问。他方逃离诡谲梦魇,梦里梦外皆是熟悉人声,外加醒来第一眼亦是洛闻初,沈非玉陡然恍惚起来,还以为自己是梦中那六岁孩童。 洛闻初复又将人轻轻拥进怀里,顺着背脊轻拍安抚:“醒了便好,再不醒,我可打算把你丢下了。” 说罢,衣襟蓦地被人揪紧。 洛闻初顿了顿,声音软了下来:“骗你的。你做的很好。” 沈非玉眨眨眼,浆糊一般的脑子再怎么搅动依然是浆糊,他累极,梦里梦外都被折腾得够呛,醒来没多久便又阖上眼,沉沉的睡去。 感受到怀中人呼吸起伏频率平稳,洛闻初松了口气,抬手一抹,便是一脸的汗水。 他咕哝道:“个小崽子,到底梦到了什么,真能折腾。” 陷入黑甜梦乡的沈非玉紧了紧手中的衣襟,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他窝在洛闻初怀里,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沈非玉下意识拿脸蹭了蹭洛闻初的胸膛,口齿不清的答道:“梦里……有你。” “嗯?梦里有谁?”洛闻初来了精神,诱哄道,“小非玉,乖啊,再说一遍。” 沈非玉已沉沉睡去,洛闻初再撬不出一个字。 他心道:这小崽子,可太磨人了。 视线下移,一口气差点走岔。 怀里人当真担得起春色无边四个字,白皙的俊脸酡红一片,冷汗与泪水交织濡湿了额发,丝丝缕缕的贴在额头与颊畔,殷红的嘴唇上还有几处破了皮。 仿佛经受了…… 洛闻初心虚的别过脸,目光却不受控制的黏在沈非玉尖削的下巴,那处恰有一滴汗珠滚落,划过细致脆弱的脖颈,沿着锁骨往下淌,没入目光所不及之地。 为了给沈非玉取暖,两人都只着单衣,然而穿跟不穿,其实区别不大。 湿透了的白色里衣紧贴在单薄的躯体上,仿佛裹住了一只无处可去的孤魂。 洛闻初伸手在被褥里摸索,很快便寻到沈非玉脚踝,不禁咋舌:手腕细也就算了,脚腕竟也细拎拎的,不足一掌,能轻轻松松握在手中。 美人坐怀还能不乱,那是君子,而非洛闻初。 实在太磨人了。 各种意义上的。 洛闻初眼神晦涩难辨,隔了许久,他的手缓缓搭上沈非玉的肩。沈非玉动了动脑袋,发璇蹭着洛闻初下巴,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子,面上尤带一点儿依赖。 窗外月色撩人,流萤盛着人心底的那点儿不可言说闻风起舞,时合时散,直至晨光熹微,愁绪方沉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