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是好
礼部侍郎赵宝七带着密信和赐婚圣旨来到李府的时候,沈尽欢脑子一片空白,压根理解不了白纸上的黑字是个什么意思。 沈尽欢的腿上早已无力,好在有之彤扶着。 她该如何向慕轻寒说这件事?! 李忠乾一时半会儿也没缓过劲儿来,坐在上座茶盏端在嘴边都忘了喝。 慕轻寒拧着上官文的耳朵进来时见沈尽欢面色惨白,忙丢了上官文上前关切:“这是怎么了?面色这么难看?” 沈尽欢慌忙收了信函,看也不敢看她,只觉得随后进来的三人也将目光偷了过来,这才冷静下来,“是......少府的琐事。” 慕轻寒朝邵尘投去求证的目光,而后者则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慕轻寒瘪嘴,“害,陆少监还把琐事快马送来给你看,他是得多倚重你。” 她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沈尽欢你终于肯见我了,你再不放我走,我就要被慕轻寒这个泼妇弄死了。”上官文躲过慕轻寒,直接靠着她脚坐下,从下往上看到一张煞白的脸,心下一慌。 “沈尽欢你脸怎么这么白?” 李云渊屁股还没碰着凳子就站起来:“怎么回事儿?” 沈尽欢抬头微微扯了扯嘴角,“没事,确实是少府的事。” 李云渊这才半信半疑地坐下。 李云储见李忠乾和邵尘脸色也都不大好看,皱了皱眉。 邵尘伸长了手从沈尽欢怀里拿过信封对折好塞进袖子里,佯装轻松拍了拍上官文的后脑勺道:“京城是有洪水猛兽,你要跑到这儿来?” 上官文知道邵尘此行身份特殊,心里固然忌惮但面上还得装的十分亲近:“大人......说来话长......大人让沈尽欢放了我吧。” “行啊,给你备匹良骏,十日口粮一封书信,你一路南下郦国投奔世子去,可好?”邵尘淡然道。 上官文很想应下,毕竟郦国世子妃是他表姐沈常安,回头再一看沈尽欢的脸色,当下不敢言语。 李云渊道:“文公子再不说,小心轻寒又把你拖进营里扛木头。” 上官文白了慕轻寒一眼,肩上酸痛不已。 李忠乾缓缓抬手,虚扶了一把站在邵尘身边的赵宝七,神情冷漠,“这位是礼部侍郎,赵宝七赵大人。” 上官文见礼部的人跟见了鬼一样,便蹲下身道,“你们知道了还问我。” 慕轻寒抱剑站在边上纳闷又好奇的紧,朝赵宝七拱手,“不知赵大人此行是做什么呀?” “你话好多!”上官文不耐烦道。 赵宝七探寻着邵尘的意思,见他要开口的样子便只顾笑笑。谁想邵尘下一秒是端了点心到沈尽欢面前,倾着半身捻了块送到她面前,颇有一哄佳人笑的模样。 沈尽欢在慕轻寒进屋后便斜侧着身子,这时候正好和邵尘的姿势相对,见他白皙的手指在面前晃来晃去,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闷哼一声别过头不理。 邵尘面色不改地亲自给沈尽欢添茶,继续引开她的注意力。 赵宝七如同受到万点打击。 而看着两个涨红了脸要吵起来的几人,除了阿炎,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上官文没好气道:“礼部能来这,当然是有圣旨要宣,猪脑子。” “猪脑子?!” 慕轻寒登时变了脸当下拔剑要砍他,被赵宝七眼疾手快伸手拦下。 “慕校尉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呵呵呵。” “你看他说的是人话吗?!”慕轻寒举起拳头当着上官文扬了扬。 赵宝七虽说是蔺文忠亲手带的徒弟,但却八面玲珑办事说话巧的很。 “不是不是,本官前来确实是带着上官公子的喜谕来的。” “快点让他滚回帝京成亲去,看谁家倒霉姑娘能嫁给他!”慕轻寒大手一扬,让赵宝七传口谕。 赵宝七一听哪里还敢动,怕了慕轻寒手上的剑,连忙挨邵尘近了些。 “这......方才李将军和少令、元大人都知晓了。” “啊?” 慕轻寒瞥着右边那二人,见上座的大将军也苦着脸,便暗想着这到底是谁家姑娘这么倒霉,连李忠乾都觉得可惜。 李云渊最先注意到上官文的表情,眉头一挑又看向慕轻寒,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三回合,才和阿炎道:“该不会是......配了慕轻寒吧。” “胡吣!”慕轻寒抖机灵,顿时炸了毛,“本姑娘就是嫁一个教头也不会嫁给他这么没用的。” “你说我没用?你当我乐意娶你这个泼妇啊!”上官文也跳脚了。 慕轻寒愣了。 这.....就......证实了? 还真是洒了一脸狗血。 “难怪你一直针对本姑娘!” 慕轻寒语塞,这事儿当头给她来了一棍子,蒙了。 “大将军,你让他走吧,就按元大人说的给马给粮他爱去哪去哪,我不嫁!” 她和上官家是什么孽缘!真嫁过去上官彦岂不就是她的大哥?她是上官彦的弟妹?! 早知道就不扒他衣服扔在大街上了......不对,死也不能再和上官家扯上关系了! 慕轻寒扶额。 李忠乾叹息道:“礼部传的是圣旨,你爹也要允准。” 人在算天在转,前世好好的一桩婚事现在要如何收场? 密信里说伯远侯府连同张相上表强推兵部带兵镇压乌孙,同时也将王师夜见伯远侯夫人的事情写得明明白白。 伯远侯夫人......上官歆。 那层关系真不用挑明说了。 沈尽欢暗自后悔当年谏言天宫策的消息被走漏后,没有立刻找证据收拾了她,只道是念着沈丹霜、念着上官氏,希望上官歆那日出现在书房附近是巧合,是无辜的,所以当年宁可闭口不追究,全当是高士霖jian诈狡猾,没想到还是将上官歆留成了祸端。 沈尽欢心头一沉,腹腔并出一口吁气连连咳嗽。 “慕校尉,此行下官传了话就回,司天司的日子定在九月初八,届时一切都会准备妥当。”赵宝七笑道。 慕轻寒猜沈尽欢脸色不好是在为她难过——好朋友脱不了表亲的戏码,换位思考她自己都难接受。 “尽欢你......你.....”慕轻寒自知求了谁都没用,卡在那里懊恼。 沈尽欢何尝不想当即毁了这门亲事。 要是让她知道王师联合张相害死了自己两个亲哥哥,而帮凶就是未来的jiejie......或许......是整个上官家,能不血洗门庭就大慈大悲了。 “抗旨不遵是大罪。”邵尘坚定道。 “我......”慕轻寒无言以对,倒是忘了旁边的元大人是当朝皇太子。 “本官和少令还有要事相商,先行告退。” 邵尘朝李忠乾作揖,又朝左边顺位的李家二子拱了手。 这些沈尽欢没听见,邵尘一个响指没勾回魂来,下一秒拽起她胳膊就走。 剩下的众人神态各异。 到了西厢房,泽宇和之彤默契地关上门窗退出去等着。 “为何不告诉她?”邵尘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告诉她的后果。”沈尽欢惊慌道。 “这是慕家的家事她早晚要知道,你莫不是觉得能瞒住?”邵尘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皱眉道。 “不管怎样先瞒下来,我会让阿肃回京查清楚。”沈尽欢脸色微冷,说话都打着颤儿。 “阿肃阿肃,你真当自己手握重权可cao天下事了。”邵尘微怒。 沈尽欢抬眸:“赵宝七夹送来的密报,盖着少府的章塞着东宫的信,殿下身处边关还不是在朝中留了暗桩当眼睛,梁侯府勾结伯远侯府撬动张相,这是您的暗桩亲自写的。” “你知道什么?!”邵尘语气重了些。 沈尽欢张张嘴,有些话呼之欲出,最后也忍住了。 “微臣恳请殿下暂且封锁消息,伯远侯府和上官家关系匪浅陛下又赐婚上官文和轻寒二人,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请殿下三思。” “真是陆生良的好徒弟。”邵尘声音干涩。 沈尽欢半弓着身不敢直视他。 “微臣逾越。” “你身边人敢离开终南山半步,本王定让他魂守他乡,滚下去!” 沈尽欢沉默半晌,转身离开。 邵尘大发雷霆,但沈尽欢知道他不会将此消息传出去。倒是泽宇屁颠屁颠跟在后面为邵尘说尽好话。 西厢房和东厢阁对庭相望两边灯火看着通明,实则里头的人心里都冰凉凉的。 沈尽欢一边被密报上的事愁着一边给邵尘那番话堵着,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看着外头没了月光,她还盘坐在床边发愣。 之彤送了安神茶进来,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奇怪。 “姑娘,今日东宫那封信上说什么了?为何殿下不让瞒着慕五姑娘?” “慕家出事儿了。”沈尽欢讷讷道。 之彤一怔,拿下披风上去裹住她凉薄的身子,轻声道:“奴婢候在账外的时候,听兵卒说慕家被派去镇压乌孙了,难不成是慕尚书......” 沈尽欢摇头,定睛看着之彤道:“轻寒的大哥二哥殉国了。” 之彤后背连着脚底心一阵酥麻,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不可思议道:“慕家怎会遭此灭顶之灾?” 慕家五子一女,只有慕抚安和慕既明弱冠入仕,剩下的三个儿子还都尚在东堂读书,这时候再来上一击便会土崩瓦解,凭慕轻寒一人之力定难撑家业。 “陛下原是想让梁侯府去,但王师找了上官歆说动伯远侯府和张相联名上奏让慕家出的兵。”沈尽欢说那两个人时恨不得生吞活剥。 “表姑娘?”之彤双手颤抖,错愕地看着她。 沈尽欢沉默片刻才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和阿爹在书房商讨天宫策的时候,出门正好碰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