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劝说
艺考初试的结果在一周后就出来了,易畅根本没想到会那么快。他有些忐忑地点开查询分数的界面,发现自己竟然通过了。狂喜之余他想到了会在下周进行的复试,于是就打了个电话给陈明帆让他帮自己跟老师说说,再补个一周的假。 “我的大兄弟你有没有搞错……”电话那边的声音颇有点困倦,“我也在家准备考美院啊!” 易畅这才记起来他的同桌也去参加艺术生考试了,他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我真给忘了。因为我走的时候你不还在学校的么……” “嘁,你走了我就不能走啊,什么逻辑……” 陈明帆接着又跟他抱怨了他的相机出了什么问题,要提交的作品集怎么怎么让人头疼,足足扯了半小时才挂了电话。在易畅感叹他怎么有一个这么话痨的朋友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来自陶园的信息。她告诉他她通过了初试,问他的情况怎么样,他也就如实告知了她。 在复试那天他穿了一套特地买的较为正式的衣服。在面试的时候他有点紧张,但总体上还是比较顺利地结束了。可能是自己上交的作品题材比较模糊隐晦的缘故,面试的老师都显得非常感兴趣,一连问了他好几个关于情节的问题,让他不至于在连珠炮式的学术问题攻势下露怯。复试结束后他就马上订票回了南京,准备在家再偷偷歇个两天再去学校。 当他在家门外打算用钥匙开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头发都被揽到了耳后,眼眶有点红,面容十分憔悴。看见他时她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跟他点了个头就拎着包匆匆离开了。 易畅总觉得哪里见到过这个人,但也没能记起来。他进门后发现他哥也在家里,正跟湘姨一起坐着。玄关的角落里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包装精良的补品,似乎是刚刚那个人留下来的。 “湘姨,哥,我初试通过了!”他还站在玄关就迫不及待地跟他们报喜。 许湘似乎还在想着什么,听到他这句话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说:“啊,真好!我和小升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从上海回来。” “今天复试刚结束,我就想早点回来休息,” 他把书包放下随口问道,“刚刚那位是?” “哦,是我同事的夫人……”她捏了捏太阳xue,又对沈煜升道:“小升,你听mama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 “我说过了我没时间,妈你不用再问了。”沈煜升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说完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易畅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正当他想进屋的时候,许湘叫住了他,说要拜托他一件事。 “说来有点话长。是关于我那个出车祸的同事,他瘫痪了……他你们也见过的,是上次来过我们家的叶黎。我考虑了一阵子,想让小升给叶黎帮帮忙。毕竟在同一院里也挺方便的,能照料一下,生活上的还有工作上的。但是小升他不愿意,说他很忙。叶黎和他夫人也不肯接受,他们太客气了……你看那里,今天她把我送的东西全都还回来了。” “叶黎他……我就把他当弟弟一样。即使他自己不说,我也知道他现在很困难,教席也是很不容易才保住……这个讲起来有点复杂,还是不提了。总而言之,我是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妥。叶黎治学好,人品好,我想小升跟他多接触,肯定也是不会吃亏的。小畅,你就帮我劝劝他,好吗?” 易畅对这个教授自然没什么了解,只大概能感觉到许湘相当地重视他。其实他并不觉得沈煜升拒绝这个要求有什么错,道德上来讲他也没有去帮忙的义务,只是许湘和叶黎的这层师友关系可能让这个问题变得有些复杂了。 晚些时候他去敲了敲沈煜升的房门,进门后他发现他的房间变得比以往都乱了许多,什么奖状啊专业书籍啊全都杂乱无章地放着,地上的行李箱也大开着。大概是因为在家呆的时间很少,也就比以往将就随便了许多。 沈煜升看到他的表情也只是无所谓地说:“懒得理了。” 易畅把电脑椅上的一些东西都收了收,坐下来直接切入主题:“哥,湘姨跟我说了叶教授的事情。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这对你应该也是有好处的,你跟着他也可以学点什么。” “你怎么开始帮我妈当说客了?”沈煜升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我真的不知道我下学期有没有空。我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去和残疾人相处……何况这还是个教授。之前教过我们的教授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完全不排斥和残障的人接触,但会因此感到有压力。就因为有强烈的同情心,所以有时候才会非常害怕碰伤对方,不知怎样的方式才是正确的。一想到要处处为这个人考虑,沈煜升就觉得十分头疼,当护工或是助手这种事是他从来没想过的。 易畅其实也有同感,但为了湘姨还是想尽点力去改变他哥的主意。 “呃,什么事都有个头嘛,你可以先试试,说不定你会喜欢呢?如果那个教授很难搞,你别做了不就成了?反正一开始也是义务劳动,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吧。” 沈煜升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嗯,倒也是……” 渐渐地他把视线移到他的脸上,游离了一会儿后停留在他的嘴角。易畅以为他还要说什么,但只见他从床上站起身,弯下腰慢慢靠近他,距离近到让他有些紧张。 易畅摸了摸脸,“脸上……有什么吗?” 沈煜升伸出手触向他的嘴角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吓人,脸仿佛在烧。他的手指在他嘴角停留了一秒,又利落地抬了起来。 “有颗黑芝麻,你要留着当早餐吗?” 易畅感到血液凝固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狠狠搓了一下嘴角,没什么耐性地道:“反正你自己拿主意,我也就是帮湘姨的忙。” 说完他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间,关上房门后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 糟糕,真是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