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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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然顺着陌子归的云,落到了玄北一处隐秘的山头。 山涧沙沙叶鸣,夕阳一点一点淡下去,她等了很久,却依旧不见陌子归身影。 身后忽然一阵簌簌的响动,步然转身,只见一个莹着流离红光的物件飞现眼前。她敏捷地抬手接住,耳边是熟悉的清冷声音。 “女娲石。” 星火疏淡的夜黑色眼眸之下,玄色衣袍依然光洁平整,就连发髻也没有丝毫的凌乱。唯有右颊处一条淡淡的红痕,和起伏着的喘息,昭示着方才确实是经历了一场厮杀。 “你受伤了?”步然问。 陌子归眼神闪躲,似乎有些紧张。却见她盯着自己的脸,便抬手一抹——那抹血痕也就消失无踪。 “别人的血。” “哈?……”步然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只是去阴山散了个步回来的人,不可置信…… “那只烛龙呢?”步然不死心。 “烛龙?”陌子归思忖片刻道:“没看见。” “……” 虽然觉得奇怪,但眼下救人更要紧。步然快速整理了思绪,将女娲石收好道:“既然拿到女娲石,那快走吧,酱酱还……” 正准备腾云,忽觉腰间一紧,她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挽住了。 “酱酱不急这一时,你的腿伤要先处理。” 陌子归温热的气息扑到她的耳畔,激得她浑身一震。 步然一惊,下意识地去推他。谁知他腿下一绊,差点摔下去。步然没想到陌子归如此羸弱,慌忙又伸手去扶,幸好陌子归自己站稳了。他瞪大眼睛看着步然,似乎在无声控诉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步然被他一瞪,既害怕又尴尬。抓紧女娲石,唤来一朵云一跃而上。 “我……我先回去找酱酱。”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留在身后的陌子归愣着神,待到步然走远,才低头抚住左肩内侧——满手的血。 因为玄衣不显色,步然一心又都在女娲石上,所以并没有发现他的伤。 他依旧是只轻轻地笑了一声,便追着步然而去。 * 步然回了涿鹿,将女娲石交给药王,自己倚着药王的小弟子,去了外间的会客室寻了张矮榻坐下。 小弟子怯生生地看着她,手足无措,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诊视。步然掀起一点裙摆,露出被山石划伤的小腿,还没说话,小弟子却“砰”得一声跪下去了。 “娘娘,小仙不敢,不敢呐……” “怎么了?” 小弟子抬头依旧是有些胆怯的样子,吞吞吐吐回道:“天族女子的腿不能示以男子……” “可我是炎族人。” “娘娘既已嫁入天族,只怕君上知道了会……” “什么破规矩,你快点!我要流血身亡了!” 步然气急,只觉得天族人都和陌子归一样是不可理喻的奇葩。 “哦……”小仙医终于在害死天后和伤风败俗之间,艰难地选择了后者。他幻出随身的药箱,取来清洗的仙露,半蹲着将不然的腿架在矮凳上,小心翼翼地冲洗伤口。 仙露缓痛止血,方一沾上伤口,不然便觉得撕裂的疼痛缓和不少。 一缕晚风吹来,璇吾宫外的那一方浅池水,被吹得皱起,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到底是谁要杀酱酱?总归不像是陌子归,他若要杀酱酱不至于如此折腾,更不至于冒着危险替她去阴山取女娲石。 步然将一只手架上脸侧,想得入神——似乎除了酱酱,她自己也是对方的目标之一。那场祭天的行刺,看起来像是针对陌子归,可若不是那日陌子归替她挨了一剑,她或许才是需要女娲石的那个。 可是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她不禁抬头望向窗外,已经是月上梢头的时分,方才自己慌着救人,丢下陌子归独自腾云离开,也不知道他此刻回了涿鹿没有…… “君……君上!君上恕罪!君上恕罪!” 步然只听小弟子又“咚”得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连喊恕罪。 陌子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面前,换了一身浅色衣袍,正冷着一张脸看她腿上的伤。 步然被他瞧得背脊一阵凉,慌忙扯过裙摆将小腿掩起来,虚声说道:“你别怪他,这里暂时找不到其他女医,我才……啊!!!” 步然一声惊叫,只见陌子归扶着她的腿侧身坐在了矮榻上。 “你下去吧,这里有我。” 陌子归禀退了小仙医,掀起步然的裙摆,小心地握着她纤细的脚踝,将她的腿放在了自己大腿上。 步然瞬间心如鼓擂,两颊火热,尴尬地暗暗使劲要抽回自己的腿,却被陌子归识破,一把将她拉得更近了一些。 “别动,扯到伤口我不管。” “我,君上,我不用……嘶!!!” 步然躲闪之间果然扯到伤口,痛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抽搐。她深吸了一口冷气,终于放弃挣扎。 “告诉你不要动的。” 陌子归依旧冷着脸,从小仙医留下的药箱里寻了一瓶膏药,幻出一方洁净的白巾,轻轻沾上,往步然狰狞的伤口上细心地涂抹。 这是步然第一次不见他穿玄色朝服,他换了一身浅霜色的便服,屋内烛火映照下,简单的素色更显的他的气质清冷孤傲。 几缕墨发趁他低头之时从肩窝处堪堪滑落,发梢落在步然的脚背上,有些暧昧地搔动着。 步然心里一紧,又下意识地想躲开,无奈脚踝被抓得太紧,稍微一动又被陌子归扯了回去。 “我……我好了……”步然心虚,嘴里搪塞。 陌子归却分毫不让,冷着一张脸将她的腿钳得更紧。他俯身下去,往她抹好药的伤口温柔地落下一吻。 步然被他这个举动震得一惊,慌乱地朝着陌子归靠近她的肩上一推。 “唔!” 陌子归闷哼一声,像是痛极了,却紧咬着牙不肯出声。步然诧异,再一看他的肩头,一小块血渍已经浸染了出来。 原来…… 原来他更衣不是因为洁癖,而是…… “你受伤了?!” 步然慌忙凑近一些,查看他的伤处。 当胸一剑,从背后将他的肩膀穿了个透。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了,可是那狰狞的程度还是超出了步然的想象。 所以……他就是这么不吭声地取了女娲石,然后又这么不吭声地过问起她的伤口…… 步然心里猛然一悸,眼中迷起的水雾。 什么样的羞辱和伤痛她都可以忍受,唯独受不了别人对她好。 她偷偷藏回眼泪,学着陌子归的样子,执起一方洁净的白巾,沾取药膏专注地替他涂抹,还不忘吹气。 陌子归并不躲闪步然的动作,他从未享受过步然主动的亲昵。跃动烛火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惊人地秀气。 细腻的肌肤像是绸缎一般莹着微光,不见一点瑕疵。精致的鼻翼微微翕合,步然长长的羽睫振着翅膀,变成金棕色的小蝶,扑打在陌子归心头。 “不是我。”他说,语气怯怯地,像是害怕被责罚的小孩子。 “嗯?”步然不知道他的意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害怕她误会酱酱是他动的手。 步然笑了笑。这个男人,从来杀人都是手起刀落,也真是难得见他如此心虚的样子。 “我知道。”她答,语气笃定。 陌子归闻言,心里一股异样的暖,从喉头蔓延开去,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往步然身后处走去。手心的热度隔着单薄的纱衣传递过来,步然似乎也感应到了那样的热度。 “好……好了……”步然低头赶紧收好药箱,抱着那一堆东西逃之夭夭。 * 阴山古堰砀口,后荼领着五千天帝亲兵,总算是赶到了。 凶阵?没有…… 十万亡灵?没有…… 女娲石?也没有…… “这……这是已经打完收工了嘛?”后荼歪着头,手肘抵了抵身边的兵卫。 他半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被烧得焦黑,又是一片残垣断壁的战场,由衷叹息道:“君上也太变态了吧……” “这样的男人,天后那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真能受得住?” —————— 这里破阵看似很容易,但是一个伏笔哟,后面会解释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