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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榆道:“在外人面前,好歹显得我知礼一些。” 他这“外人”显然是在说容妄,容妄却只是看着窗外的风景,浅笑不语,他这幅态度倒教展榆有些稀罕起来,暗暗猜测师兄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叫对方变得这样“和善”。 叶怀遥屈指随意一弹,桌上果盘中的一枚栗子跳了起来,向着展榆飞出去:“少废话了,啰啰嗦嗦地不讲正事,也不怕人家笑你。到底上来干嘛?” “还好意思说我,我都差点忘了,自己拿着手绢栗子躲在楼上打别人脑袋,现在倒是记起来要正经?” 展榆反手将栗子抄住,剥开壳往嘴里一丢,没好气地说道: “楼下有位青楼的姑娘遇上麻烦事了,口口声声说自己被二楼包厢中的一位客人点中,要赶着上来陪客。所以小弟过来领我家师兄,下楼瞧瞧那是不是你的意中人,若真是的话,我可得死活护着点啊。” 叶怀遥一惊起身,着急道:“有人为难她吗?你怎么不早说,快带我过去看!” 展榆自然坚信自家师兄不可能看上一个凡俗女子,所以才这样故意揶揄叶怀遥,没想到对方听了这个消息竟真的如此激动,也下了一跳。 他惊道:“啊?那女人真是你——” 话没说完,叶怀遥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展榆一见他乐,这才明白自己又被耍了,忍不住气恼道:“下回再相信你的话,我就改姓傻!” 叶怀遥笑道:“傻鱼,光说这话你都得有不下几百回了。” 展榆本来在跟他斗嘴,听叶怀遥说了这么一句,却想起来叶怀遥一出事就是十八年,这十八年当中,无论自己如何怀念,却不再有人这样逗他了。 如此一想,顿时勾动心中酸楚温柔,只觉此生别无他求,教他连开玩笑回嘴都舍不得了,摇了摇头笑着说:“算了,傻就傻吧。” 说罢之后,展榆又问容妄:“邶苍魔君,可要跟我们一起下去看个究竟吗?” 展榆不知道容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对他总有几分提防,有此一问,也是想着对方既然不离开,就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比较安全。 他们师兄弟两人说话的时候,容妄一直在旁边静默不语地听着。 他知道叶怀遥越是心乱,才越会这样故意斗嘴说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此时听见展榆问话,容妄一时沉吟未答,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晃了一晃。 茶水粼粼,在他狭长含情的眼底映入万点细碎的银光,使得这位年轻魔君的神情重新显得莫测而冷淡起来。 容妄终究将最后一点茶根喝干,推杯起身,散漫道:“也可。” 叶怀遥道:“那就一块下去吧。小鱼,正好趁这时候,你把刚才的事跟我和魔君说说。” 展榆应了声“是”,又快速地将事情经过给叶怀遥和容妄讲述了一遍。 事情还是出在那位名叫逐霜的姑娘身上。 先前向叶怀遥透露情况的小厮说逐霜自从嫁给陶大公子之后,丈夫就因为精元耗损过剧而身体状态每况愈下,乃至这倒霉的姑娘没当几天少奶奶,就被赶回了青楼。 而偏生就在今日,叶怀遥刚点了她作陪,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陶家的人就找到花盛芳来了。 他们非说这逐霜的身上有古怪,非妖即魔,绝对不是善类,要将她带回去逼问处置。 而这几个人来的时机也实在是太巧,正好逐霜在前往叶怀遥包厢的路上,大概是听说陶家的人来了,她吓的半路上藏起来了。 陶家来人找不到逐霜,便怒而以为花盛芳包庇,用陶家法器召风袋将整栋小楼里的烛火全部熄灭,以此威慑,直到揪出了逐霜的人影,这才恢复光明。 中间的过程并不曲折,灯火熄灭的功夫只够明圣和魔君在床上打了一小架,更谈不上有多长。 因此客人还剩下不少,眼见没事了,照样听曲赏美人。 叶怀遥听展榆说完了端底,“嗬”了一声,问道:“陶家来的是哪位?陶离铮?” 用熄灭灯火作为威胁,虽然愤怒而未曾伤人,足见基本的是非观是有的。 但整座花盛芳中客人形形色色,什么身份都有,对方却一点都不怕给得罪了,这行事又有些太过嚣张无忌。 叶怀遥由此一推,便猜来的人多半就是陶离纵那个同胞弟弟,陶家的二公子陶离铮了。 展榆道:“师兄逗人玩的功夫高强,料事也如神。是他。” 叶怀遥一边走下楼梯一边看了一眼,这陶二郎倒还真是个正当好年华的勃勃少年。 只见他锦衣玉带,相貌英挺,两道深浓的剑眉斜飞,腰侧悬一把长剑,负手站在大厅正中,被众多随从簇拥,挺拔得如同一棵小松。 逐霜就被陶家的下人执住手臂,押在他的身边。 旁边还有个陪着笑脸的男人,生的倒还算周正,只是油头粉面,看着便让人难以生出好感。 据说他是逐霜的一位老相好,今夜也恰好在花盛芳消遣。逐霜原本躲在了他那里,结果被这男人反手卖给了陶家,烛火才重新得以点燃。 这帮人开始本来是在后堂,前厅楼上的客人们虽然知道灯火灭了,也未曾看见发生了什么,还在饮酒作乐,眼下看见这么一大帮的人押着个女子出来,周围管弦声歇,立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