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当婚
谢主任的医术果然很高明,老吕的恢复情况异常可观,他嫌住院费钱,一个劲要回无锡。 当然被作家拒绝,老吕挥舞着手,说不清,摸索着在纸上写:“要请你那些室友、学长、学妹,吃饭!” 一批一批地来医院看自己,老吕都很不好意思。 吕阿姨凑过来看了一眼,骂了老吕一句,连忙拿起笔把“学妹”两个字划去了。 吕阿姨道:“你傻啊,这些人一起请就行了,但是小陶老师要单独请!听妈的话!单独请!” 作家已经累得不愿意再反驳了。 他歪在椅子上,背后是二院贴着螺纹墙纸的墙壁,听着平时最喜欢的音乐,脑子里仍是是金属辐射一般嗡嗡鸣叫声,颧骨瘦得凸出来,胡茬也有两天没刮了,衬衫变成米黄色。 老吕喉咙做了手术,还抱着纱布,坐在病床上,浑浊的眼睛一直盯着儿子。 许是发现了父亲的目光,作家抬起头来。 作家露出一个笑脸,牙齿还是白白的。 他说:“爸,饿不饿?” 老吕摇摇头,青筋盘虬的手背发着颤,伸到脸上,摸了摸眼睛。 老吕出院那天,作家请客了,在离二院不远的一个火锅店,店子不大,名气不错,不管中午还是晚上都一座难求,作家在公众号上抢到凌晨,总算抢到明天晚上的一桌。 吕阿姨也去了,她说为了感激女房东的照顾,她刚进店门,看到女房东朝他招手,笑逐颜开,错眼看到一旁陶梦媛也在,脸色瞬间变了。 她一把拽过作家,皱着眉头问:“我不是叫你单独请小陶老师吗?!妈会害你吗?” 今天是父亲恢复健康的好日子,作家不愿意说些让她不高兴的话,便耐着性子骗道:“我单独请了,人家不愿意,下次,我下次肯定约。” 吕阿姨将信将疑:“不许骗妈啊,这么好个女孩儿,你可别还瞧不上!” 作家:“下次一定。” 陶梦媛正伸出手准备跟阿姨打招呼,忽然就看见阿姨瞧见自己的那一瞬脸色沉了下去,她心下一豫,便有些丧气地将手放了下来。 她旁边坐着女房东,另一边是莫轻虹,女房东那边依次是高中生、高中生的哥哥、高中生的姐夫,莫轻虹和姐夫中间隔着空出的主位。 吕阿姨一来,桌子上响起齐刷刷的阿姨好,活像个幼儿园。 阿姨看见儿子的朋友们济济一堂,兴奋又高兴,忙不迭地道:“好,好,你们都点菜了吗?多点点,多吃点啊!哎呀,我们也没什么钱,不是什么大酒店,大家吃饱点,不够就加啊。” 莫轻虹乖巧地道:“阿姨,您坐吧,我们都点好了。” 吕阿姨原本想叫儿子坐陶梦媛旁边,一看,陶梦媛旁边没位置了。 她寻了个由头:“哎呀,你们冷不冷,我感觉这个风吹得好冷啊,阿姨跟你换个位置好不好?” 莫轻虹自然说好,起身给阿姨让位置。 阿姨连忙把作家摁到了莫轻虹让出的位置上,自己坐到了邻座,解释道:“坐这儿好,这儿没风,我跟小吕坐一起,要小吕帮我夹菜,来,你坐,坐。” 陶梦媛的两颊立刻便红了。 莫轻虹也没说什么,笑着便坐下了,表情亲和地道:“好,阿姨要是还冷,可以叫服务员送条披肩过来。” 吕阿姨也喜欢莫轻虹,她打量儿子似的打量打量他,越看越喜欢,亲热地道:“莫学长对吧,哎呀,我们小吕以前就说起过你,你是无锡人,还是保送的硕士是不是呀?” 莫轻虹道:“是。” “今年多大,有没有对象啊?阿姨给你介绍两个要不要?我们隔壁村……” “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作家脸都要臊红了:“你能不能别见人就问人家对象的事?” 吕阿姨脸一烫,不满意地嘟囔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年轻人不着急,我们当父母的怎么能不急?” 吕阿姨补了一句:“你说是不是,小陶老师?” 桌子上的人全是知根知底的,他们家的几个,面露狭促,陶梦媛在自己一臂之遥,莫轻虹在旁边养精蓄锐,这一分钟简直是作家人生中最尴尬的一分钟。 作家简直想把头埋到火锅里去了,妈的,火锅怎么还没烧开。 好在他傅哥适时地接话道:“阿姨说的是。来,可以下菜了,虾滑下哪个锅?” 作家十分感激地看了一眼富二代。 眼看这一茬要过去了,莫轻虹忽然也说:“阿姨说的是。” 作家又警觉了,这老狐狸要干嘛。 这个话题下,莫轻虹非常自然地朝女房东伸出手机,屏幕黑白分明,是他的二维码。 他微笑道:“所以,王小姐能不能和我加个微信?” 高中生和富二代立刻反对:“不能!” 作家对莫轻虹的cao作简直啧啧称奇。 吕阿姨一愣,忙喜不自胜地道:“能能能,当然能,能,有什么不能的,以后咱们就亲上加亲了。” 女房东和莫轻虹当场加了微信,富二代鼻子都要气歪了。 莫轻虹收起手机,问:“虾滑可以下一点在番茄锅吗?” 老子把你的头下在番茄锅! 这场饭局刚开始,便风起云涌,高中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长期不用的大脑完全算不清楚此刻桌子上的错综复杂。 他问:“点了蛋炒饭没?” 女房东瞪他:“火锅还没烧开呢,就想着吃主食,先吃点菜。” 小白给他夹了一筷子烫好的rou卷,这个动作启发了吕阿姨,她忙低声跟儿子道:“别傻坐着,给小陶老师夹菜!” 作家筷子上夹着一筷子毛肚,放在吕阿姨的碗里。 吕阿姨急了:“给我夹干嘛?!” 作家说:“她不吃内脏。”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吃?” 见作家没回答,吕阿姨又追问:“问你话呢,你还没夹,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吃?” 作家真心实意地道:“妈,我给你烫点脑花,补补智力吧。” “我不要,”吕阿姨还是那句话:“给小陶老师烫!给小陶老师补!” 陶梦媛闻言一愣,心道,难道阿姨那天看见她吃鱼,就以为她在补脑吗? 她有点伤心。 伤心得筷子还没抬起来,面前的碗里突然天降一勺火辣辣的脑花。 吕阿姨绕过作家敌区,千里送脑,笑呵呵地道:“来,陶老师,你多吃点!” 陶梦媛更伤心了,想,完了,阿姨拐着弯嫌我笨呢,肯定是那天洗水果没洗好。 她勉强一笑:“谢谢阿姨。” 饭吃到一半,作家突然清了清嗓子。 “不用啊,”富二代害怕道:“老老实实吃饭。” “不行,”作家已经站起来了:“我得说。” “其实今天,主要想感谢大家……” 作家每逢大事必煽情,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来表达一些酸不拉几的情感,气氛犹如感动中国,就差配一首《感恩的心》。 大家都很恶心他这一点。 但是今天他还挺认真的,没背诗,没从耶斯托洛夫斯基起头,也没说成语。 “我真的很谢谢大家,我爸住院这一个月,承蒙大家照顾。谢谢小夏,这一月老是往医院跑,还帮忙照顾我妈。虽然大家都知道,我很想买一套自己的房子,但是我真的觉得在这里住的很开心,你是我见过最好的房东。” 富二代撑着脸,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作家本来打了草稿,还要接着依次感谢其他人,写得都很长,但是女房东是女的,他们都是男人,男人跟男人之间说这种话,老感觉有点婆婆mama的,再面对富二代那一副等待感谢贱了吧唧的表情,作家红着脸,半晌,草稿都憋了回去。 他不自觉开了二倍速,烫嘴似的飞快小声道:“也谢谢你们。” 小白瞪大了眼睛:“没了?” 他不好意思,捧着杯子一饮而尽。 富二代傻了:“这也太敷衍了吧。” 作家道:“就那意思嘛。” “小陶老师呢?小陶老师?”吕阿姨时刻不忘陶梦媛,连忙拽着儿子提醒道:“你还没谢小陶老师呢!” 作家把脸转向陶梦媛。 他清瘦了,头发有些微长,更显年轻,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戴着斯文的细黑框眼镜,晃眼一看,还是那个多年前屠龙的少年,一切的时光丝毫没有使他苍老,他和在社团的傻活动上,认认真真发言的古诗词社社长,仍然一般无两。 陶梦媛呆呆地看着他,像是穿越到了十八岁那年。 作家也看了她很久,忽然温和地轻声道:“谢谢小陶老师。” 女房东眼疾手快,把陶梦媛软倒的腰一撑。 陶梦媛的重心都涣散了,要不是女房东撑着,她此刻就是个无脊椎动物。 她双颊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关系……社长。” 作家从头发酥到脚趾。 吕阿姨热烈的鼓掌打断了这一切,作家咳嗽一声,赶紧将脸转开,道:“说完了说完了,吃菜吃菜……咳,小语的蛋炒饭来了。” 吕阿姨非常满意,非常非常满意,她心花怒放,追着问陶梦媛道:“小陶老师啊,你没有对象吧?你看看我们小吕、你的社长,怎么样啊?合不合你的意?你想不想嫁到无锡来啊?你爸爸mama让不让你出省?你要是想留在江尧,我们就在江尧买房子啊,我们家彩礼……” 作家还没从刚刚的小鹿乱撞里回过神来,措手不及:“妈,你说什么呢?!” 一急,声音自然就高,弄得吕阿姨晕头转向。 她也急了:“怎么了?!我问问人家姑娘意见怎么了?!我看你们俩不是挺对眼的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说错了吗?你都多大了,还真想当一辈子光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作家简直想挖条地缝钻进去。 他放下筷子:“你好好吃饭行吗?你平时一直念叨,我说你了吗?今天是为了庆祝我爸出院,想当红娘非急着今天吗?” “行了行了……” “我想当红娘!?没心肝的兔崽子!是我想当红娘吗?!” 她不明白,儿子都要三十岁了,读了那么多年书,好不容易毕业了,这么多年连女朋友都没有。要说跟隔壁老徐他们家孩子一样是什么“同性恋”,不愿意结婚,她也没办法,他不是一直就喜欢这种白白净净的姑娘吗?送上门的媳妇,这么好的媳妇——他到底为什么不肯要啊! 小陶老师在场,吕阿姨半天才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作家也不说话,火锅咕噜噜地冒着泡,母子二人僵持着。 最后,吕阿姨捧起碗,宛如拿起当妈的尊严,跟作家嘀咕道:“家里催你还像害你一样,你自己想想看,跟你一样大的,谁还没结婚?年底要是还找不到对象,今年就别回来过年!” 桌上都是没结婚也没对象的人,气氛变得很尴尬,作家羞愧到无地自容。 ※※※※※※※※※※※※※※※※※※※※ 我写的时候都尴尬到窒息哈哈哈我觉得这篇文主要是太重人物不重情节通过很多琐事来写这几个人的日常导致好像一直没什么很出彩的地方…以后写文我会更加注意设置一些爆炸性的场面和转折!会写出更好读更精彩的小说的!握拳,加油,继续努力!(为什么突然发表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