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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房门嘎吱打开,那身着玄衣的长公主缓缓步出,身后跟着一位青衣婢女。 厉青凝垂下眼眸,看着地上半跪的人道:“明大人,时候不早,该启程回都城了。” 周边风平海静,碧空如洗,确实适合行船。 齐明负手站在船下,见厉青凝走来,将一玉珏塞到了她的手里。 厉青凝不解其意,“这是什么。” 齐明端起架子,意味深长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殿下要回宫,为师着实不舍,是以连夜观望星象,看此物与你甚是有缘,便亲自将此物携来,此行路途遥遥,望殿下多加珍重。” 手里那玉珏玉质不甚纯净,就连面上所刻的纹路也粗糙得很,怎么也不像是能送得出手的玩意儿,何况还是送给长公主。 厉青凝额角一跳,缓缓道:“多谢师尊。” “殿下客气了。”齐明摇头,转而又道:“早日将师妹找回来,为师想她。” 厉青凝总觉得这话另有深意。 那明大人站在远处看着,心里不疑有它,只觉是一幅师徒其乐融融的画面。 只是师徒分别并未多么不舍,厉青凝转身就登了船,看也不多看齐明一眼。 齐明哽了一下,站在船下看了又看,待船行远了才离开。 船上,厉青凝摩挲着手里的玉珏,忽然察觉那玉石上刻着的暗纹似有些古怪,再一看,竟是一句错乱的古文字。 拼凑了许久,这才大致明白其上暗纹是为何意—— “紫萼欲西去。” 紫萼是凤咸城开得最多的花,凤咸城往西是停火宫。 若未曲解其中大意,应当是说凤咸王派人去停火宫了。 齐明虽术法修得无甚出众,但在卜筮占星上,不失为好手,只是他近些年鲜少观星了。 厉青凝微微蹙眉,心道难怪齐明会提及鲜钰。这停火宫行事无常,鲜钰此行若是回了停火宫,也不知会如何。 从慰风岛到都城,脚程若是快一些,需费上半月,若是再快一些,仍是需要数日。 可修士与常人不同,往来皆可驭风御劲,常人需半月才走得完的路,修士花上三日足矣。 故而明揽风即使是孤身一人带着圣旨,也能在短短几日里安然抵达慰风岛。 可惜在回都城的路上,他即便是有一身本事也施展不出,还是得在上了岸后寻一匹快马,再套好车舆,载着厉青凝缓缓前行。 厉青凝坐在车中,抬起一指掀起垂帘一角,目光所及之处,领命的暗影未见踪影,兴许已赶往下一渡口,恰恰瞒住了这明大人的眼。 此次召她返回都城,厉载誉在圣旨上写的却并非是让她辅佐朝内事务,而是借皇后寿辰一事命她回宫。 若是要贺寿,诸王侯皆会回宫,皇子、皇女们也必会到场,届时虽无腥风血雨,可免不了又要暗暗争斗一番。 罢了,厉青凝双眸一闭,无甚好担忧的。 只是长路遥遥,她的修为仍无人可知,还是得扮作未开灵海的样子,端坐在车舆中,听着这吱吱呀呀的车辕声往都城去。 这车辕在官道上足足辗了九日,九日后才抵至都城,在明揽风出示了令牌后,宫门大开,侍卫和婢女纷纷驻足低头,将这载着长公主的马车迎了进去。 芳心坐在车里,脸上却无甚欢喜,反倒微微蹙起了眉,低着声道:“殿下,入宫了。” 坐在织锦坐垫上的厉青凝闻言缓缓睁开双目,目光凛凛。她微微颔首,淡声道:“起珠帘。” 芳心应声,连忙去将车舆前的珠帘撩起,又用绸带系了起来。 仍是那样的琼楼,那样的玉宇,贝阙珠宫皆无变化,只是宫中人心已变。 行经明晖宫时,厉青凝眼眸一转便朝外看去。 只见宫门外站着三人,其中一名身着绸面华衣的男子正在同三皇子说笑,那人神采奕奕,似有道不尽的万语千言一般,而站在他身侧的三皇子恭敬得很,频频点头应声。 那身着华衣的正是本该在凤咸城的厉鸣咸,不曾想他竟这么早就到了都城。 在厉鸣咸身侧,一抹红衣甚是惹眼,红得如火似霞,艳得令人不愿挪目。 厉青凝愣了一瞬,原本毫无波澜的心骤然一震。 她心道莫非是看错了,可再一凝神,厉鸣咸身侧确实站着一位红衣女子,那红衣女子确实就立在明晖宫前。 红衣人身姿曼妙,盘金缀玉的织锦缎束着纤纤细腰,长发半挽而起,竟与厉鸣咸未分前后地站着,明摆了并非宫中侍女。 马车慢行,厉青凝忽然道:“停车。” 明揽风勒马止步,翻身下车后,低头便对一旁的厉鸣咸和三皇子行了礼。 厉青凝双眸直盯着那红衣人瘦削的背,搭着芳心的手缓缓下了马车,语调无甚起伏地道:“皇叔。” 她嘴里虽喊的是厉鸣咸,可双眼却未曾在红衣人身上移开半寸。 正在欢谈的两人随即转身,三皇子双眸一亮,惊道:“青凝姑姑。” 厉鸣咸微微点头,他眸光一闪,似未料到厉青凝会回来,“凝儿竟也回来了。” 厉青凝微抿着唇,嘴角勾起一抹十分适宜的笑,既不疏离,也不怎么热络。 那映在她眼眸里的红衣人这时才回过头,发上的镂花白玉步摇微微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