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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大喜欢道法道术,但更不喜欢离开师父师娘。师父问我愿不愿意,我便点头了。” 喻识此时此刻再提起师父,心下总有十二万分的落寞与哀凉。 如今回想起来,当年他虽然点了头,可终究还是离开了师父师娘和师兄弟。 喻识醒来之后,便一直觉得,造化似乎有意作弄于他。他还能活上许久许久,但这两辈子的安乐欢愉,都葬在了云台寥寥两百年中。 有些人大约生来就于这世上情缘浅薄,他既自幼孤苦,便是合该孤苦一辈子的。 这个念头一直埋在他心底,直到那日,他发觉他喜欢上了陶颂。 更让他惊惶的是,陶颂也喜欢他。 喻识那时心下惶恐不安,他生怕害了陶颂,更深觉自己不配。 但陶颂干干净净的喜欢,又让他忍不住地,去靠近。 喻识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做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对错的决定,他想和陶颂在一起。 他真的喜欢陶颂,他再也不想和陶颂分开。 只不知造化愿不愿意成全。 喻识再次暗暗地叹了口气,却发觉陶颂一直瞧着他。 喻识不明所以地心虚:“怎么了?” 陶颂单手支着下颌,笑道:“我就是在想,这么多年来,外头到底传你的哪句话是真的?你分明与仙门百家并无多少来往,但传言里喜欢你的人,可遍地都是。” 天际一抹傍晚的流霭,层叠烟霞之上,已浮出了月亮浅浅的轮廓。 喻识有点懵懵的:“我也不知道外头究竟有多少人喜欢我。” 但我觉得他们说的喜欢我,都没有你的真。这句话在喻识脑子里过了一下,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喻识近来愈发觉得,他对着陶颂的时候,脸皮格外薄。 陶颂略一顿,又挑起笑意:“剑修,我其实是想问,你当年写给我的话,有没有也给旁人写过?” 此情此景,正常人应当斩钉截铁地说句没有。但喻识并没有积累过什么恋人间的经验之道,闻言当真仔细地想了一遭儿,而后十分诚实地开口:“我记不得了。” 陶颂便不由生出些醋意,又有些好笑,只能顺着逗他:“那咱们成婚之时,万一有哪位道友拿着你写的书信啊字条啊,找上门来,我们怎么办?” 喻识一皱眉,对啊,这可怎么办? 陶颂隔着朦胧的余晖瞧了瞧他这蹙眉深思的模样,更加好笑了几分。 其实哪里会有这样的人,当年喻识身亡,仙门之中连个真正为他伤心的人都没有,眼下过了百年喻识回来,金丹损毁,修为不复,活靶子一样的处境,又还有谁会凑上来? 陶颂念及此处,心里也略有凉薄之意,但转念又一想,若非如此,他也不能顺理成章地白捡这么大一个便宜。 他心下到底欢喜,瞧着喻识仍在糊涂,只好咳了一声,沉下语气,摆出一副心狠手辣的样子:“你不知道怎么办,就我来办,到时候谁敢来砸场子,我就废了他。” 喻识猛然抬头:“这不好吧,怎么也是我理亏啊。” 陶颂挑挑眉:“你又心疼旁人么?” 喻识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是个坑,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在乎什么旁人,我是...是怕众人以后编排你,他们以后会说......说你胡作非为的,对你的名声不好。” “我才不在意名声。”陶颂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你背信弃义,我蛮不讲理,凑在一起正好,多合适。” 喻识还要说话,一旁趴着睡觉的慕祁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师父,我觉得你不能这样做事的。你已经有徒弟了,你不能这样教我。” 陶颂拉开他的小手:“不许揉眼睛,没洗手。” 慕祁不满地在袖子上蹭了会儿,闷头接着道:“你会把我教成坏孩子的。” 他蹭够了,抬脸却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脸上还有些压出来的红印:“小师父,你管好了自己之后,也该管一管师父的。” 慕祁不知是从何处寻来“小师父”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喻识也找不出其他合适的称呼,就由他喊了起来。 总比喊师娘要好。 喻识叫他此时的目光一噎,却听到陶颂道:“那换个人教你好不好?” 慕祁好奇:“谁呀?”又有些畏缩:“师父不是要把我送给师公去吧......” 陶颂摸摸他脑袋:“你师公规矩多,怕是你不习惯。你要是想,等正经开始学东西了,再去也不迟。你可以先跟着另一个人,他是师父的朋友。” 慕祁小小地应了一声,又道:“师父的朋友,那岂不是和师父一样年轻不靠谱......” 陶颂端起瓷盏:“你说什么?” 慕祁忙忙地躲到喻识怀里:“我什么也没说。”又拽了拽喻识衣袖:“小师父,师父的朋友你也认识么?” 喻识笑笑:“认识,他家还有个漂亮的大狐狸,可以陪你玩。” 慕祁眼前一亮:“是有九条尾巴的那种么?” 当晚,慕祁就见到了这头九条尾巴的漂亮大狐狸。 渝州疫情凶险,来往之人少了许多,但青江所在的地界,消息却并未有何封闭。 山门处的弟子见了他二人,连神色都未动:“少城主吩咐过,二位若是来了,直接去见他。” 天色已晚,山巅坠下清寒的月色,青江城中树影婆娑,带路的弟子行止板正,喻识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一路默然地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