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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腑间一腔翻江倒海的气血,似乎将他浑身的力气都耗尽了。陶颂竭力稳住心绪,从意识不清的喻识怀里缓缓起身。 事到如今,他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人。 他根本不敢看喻识的面容,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不知是失而复得的欢喜,还是害怕得而复失的恐惧,在他还未觉察时,眼泪便无声无息地落了满面。 他又怔了半晌,目光落到喻识左肩上,于是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小心地拉开了他凌乱不堪的衣衫。 青红伤痕错杂之处,赫然是一块红色胎记。祥云翻卷,与印象中的形状别无二致。 他找了一百年的人,他以为早已死了的人,他打小就喜欢的人,原来早就在他身边了。 陶颂突然一阵气血上涌,一口口guntang的鲜血洒在了一地厚重冰霜之上。 他勉力克制着激动的情绪,看见地上的血,才于此时猛然感到巨大的恐惧。他紧紧抱住了喻识,一颗心比手脚都要冰冷,慌乱不堪地重复道:“喻识,喻识你醒一醒,我们...我们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能让你死在这儿,我不能......\" 陶颂的心绪过于不平,他虚弱的身体已无法支撑这来势汹汹的心潮,眼前骤然一黑,便倒头昏了过去。 第37章 苏醒的剑修 喻识醒来时,是在雪斛先前的院子里。 有一个幼童趴在他床边,乌亮的眼珠滴溜溜地瞧着他,见他醒了,飞快地便跑了出去,口中喊着:”阿淩哥哥,我的醒了,我的是第一个醒的!“ 喻识定定盯着头顶银丝勾连理枝的青纱缦张,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仿佛从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中醒来,浑身上下都被抽干了力气。 额角似乎有些痒,喻识抬了抬手,却发觉根本动弹不得。 头边的枕头陷下去了一小块,又弹了起来,有一个毛绒绒的活物渐渐挪动下来,喻识偏了偏头,对上了长瀛红红的眼睛。 喻识扯了扯嘴角,张张口,又使劲清了清嗓子,才发出声音来。他略微笑了笑:”你害怕了么?“ 长瀛呜咽一声,低头看了一圈,却不敢随便碰他,末了只拿脑袋轻轻蹭了蹭他耳畔,便安静伏在了他身边。 喻识只觉得疲倦不堪,睁开眼这一小会儿,眼皮就重得抬不起来。他稍微一阖眼,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连绵数日的大雨已然停歇,外头是明晃晃的日头,映在苍翠高挺的古木上。火红的石榴花在窗外开得正好,芭蕉叶子绿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一般。 崔淩把过喻识的脉象,也着实松了口气,示意封弦放心:”前辈别担心,是累得脱力了,才又昏过去了。便是寻常人昏睡个七八天也不能立刻醒来的,更何况喻前辈本就气海虚浮,底子就差些,养几天便好了。“ 封弦这才卸下面上焦急,却不由在心底打起鼓来:喻识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时候虚到了这种地步,他素日竟然都被骗了去。 那夜大雨倾盆,他正等着消息,却突然见到长瀛自睡梦中惊醒,大喊着喻识出了事。 长瀛原本与喻识气血相通,但现下喻识已换了个身子,他竟然还能觉察,封弦虽然略有疑惑,却不能不当真。他与崔淩赶到陆府之时,正遇上奄奄一息的楚笙,待破开结界时,喻识和陶颂早已昏死在里面,二人拥在一起,身上的薄被上覆了厚厚一层冰霜。 若是让喻识死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封弦大约会痛苦一辈子。 若他能早点知道喻识身体的情况,他定然不会让喻识前去。 他的至交,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名动四方、劈山分海的第一剑修了。 喻识现在只有半颗金丹,一副病体,并满身血仇,即便如此,尚有人要不择手段地置他于死地。 封弦心上微微一滞。 不过念及此处,他又想起另一桩事来,不由略为担心的看向崔淩。 崔淩对上他的眼神,十分善解人意地低声道:”前辈,喻前辈不说,我便不知道他是谁。他在我眼里口里,都只是流景阁方出关的石六长老。“ 青江城自有风骨,封弦素来高看一眼,相处过这些时日,他对崔淩的人品也是能放心的。不过他担忧之处,并不在此。 崔淩仿佛又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好歹让我再跟着你们一些时日吧。“他忧心忡忡地看了喻识一眼:”喻前辈这副样子,最近真的离不开大夫。“ 封弦又好说歹说地劝了他几遍,见劝不动,也只能作罢,暗自打起精神来细细盯着周遭的一举一动。 喻识,陶颂和楚笙都昏睡着,崔淩医术了得,然剑法一般,单长瀛也不够用的,再加上满院幼童,封弦想了一遭儿,索性拿封山鼎将这小院罩了起来。 打眼是打眼了点,但万无一失的安全才要紧。 至第二天清晨,喻识才又醒过来。长瀛一只毛爪搭在他肩上,他略微一动,长瀛便醒了。 长瀛呜呜两声,喻识便摇了摇头:“不大饿,只是还觉得很累。” 长瀛又蹭了蹭他脸颊,便跳下去为他喊人。 喻识再见到崔淩的时候,才差不多想起发生了什么。 他心头尚有许多思虑,只是心力不支,不能急在这一时,只好先压下一腔心思,想了半晌,终于抓出最要紧的一样事:“陶颂怎么样了?” 崔淩按着他的脉,示意他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