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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树梢,弯弯一线,漫天的星子琐碎,铺了满满一河。 银波流动,却没有喻识预想中哭哭啼啼的画面,陶颂只捧着一本小册子静静看得入神,眸光极为哀戚。 就跟......喻识想了半天才翻到个恰当的词,就跟死了老婆似的。 被庄慎骂一顿,绝对比死老婆可怕多了。喻识亲眼见过,十分理解陶颂的表情。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拍拍陶颂肩头:“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陶颂过于专注,居然当真被吓了一大跳,慌忙将小册子收入怀里。 喻识陡然好奇,只略瞥见了几处精巧笔墨,便戳了戳陶颂:“这是什么?也给我看看呗。” 陶颂一手捂住,含糊其辞:“什么也不是,没什么好看的。” 喻识瞧见他微红的面色,立时端出一副恍然了悟的表情:“男孩子年岁到了,看点也没什么,你害什么羞?” 陶颂猛然扭过头,面红耳赤地瞪着他:“不是你想的东西!” 喻识露出长者的微笑:“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东西?” 陶颂一时语塞,喻识又扯了扯他,悄声道:“也给我看看,我瞅着画得挺好,我不和旁人说。” 陶颂腾得一下站起来:“我没看!你不许出去乱说!” 喻识瞧他发出火来,才放下心,随意笑笑:“你急什么?我不说就是了。” 陶颂沉着脸默了一会儿,也明白喻识有意激他,又垂下头去,低声道:“我今天心情不好,并不是存心和你发脾气的,你别在意。” 喻识温和道:“我不在意,反倒是你,别委屈地闷在心里。咱们这么熟了,不用见外。” 陶颂本想道“谁和你这么熟了”,却说不出口。 此人素日油腔滑调,但倒是心思细腻,很会照顾人。 陶颂心下难受得很,得了喻识这句安慰,眼眶蓦地一酸,轻声道:“谢谢你呀。” 喻识一副活见鬼的心情。 他还没从这见鬼的心情中平复,就看见陶颂神色警醒地抬头,盯向河对岸:“谁!” 数道怨气四方聚拢,黑雾缭绕,身形飘忽,自对岸林间倏然闪过。 陶颂留了一句“你回去等着”,便踏水掠波地追过去。 喻识正要回去喊人,却见交错层叠的枝叶间隙,又闪过一疾如轻风的白色衣袂。他不想有黄雀在后,忙跟了上去。 第16章 剑修在青楼里 这夜晴雨多变,喻识方追着白衣身影入了临安城,上空忽扯过一片乌压压积云,夜风起,三两雨丝斜斜飘落。 临安遍植牡丹芍药,花重红湿,万家灯火掩映在姹紫嫣红中,物阜民丰,富庶祥和。 已然入夜,城中却大有繁华熙攘之态。喻识被这扑面袭来的升平景象迷了眼,一晃神,那白影就遁匿于人流之中。 喻识四下一瞅,起身跃上城中一座钻天高阁。楼高百尺,凌空俯瞰,脚下红尘滚滚,人潮涌动。 喻识使出千里目寻了一遍,分毫踪影也无,正要再高些,突有一只手悄么声儿地,搭上了他肩膀。 他反手就要捏诀,陶颂已飞快躲开,于暗处低声道:“是我。” 喻识放下心来,却见陶颂皱起眉头:“你的身法是真快,但气海也果真是虚,连我走这样近都未察觉。” 他若有所思:“按理说,是不相匹配,况且你的资历还如此深。难道是出过什么意外,损了金丹么?” 喻识不怀好意地挑挑眉:“我又不是你那恩公的儿子,你为何还那么在意我的事?” 陶颂似乎瞪了他一眼,撇过头去,又猛然转了回来,皱眉道:“不是让你回去等着么?知道危险,怎么又来?” 喻识便把白影之事与他匆匆说了,陶颂面色愈发沉,指了西南处一座恢宏院落:“那怨灵就逃入这座陆府,此宅邸周遭铺了各式符咒,我探查许久,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喻识远远一瞧,那四方五进的宅院灯火星零,周遭环绕各式符阵,上方萦绕隐约怨气,不正不邪,稀奇古怪得很。 陶颂又忧心忡忡:“这怨灵与之前所遇极其相似,大抵皆是离魂术所致。上次的魔修便极为难缠,此番这个,我甚至都没察觉他跟在身后,恐怕……” 陶颂正说话间,忽见一精致小轿自陆府角门抬出。帘帐轻抬,露出一位华服女子惑人心魄的面容。 女子宝髻珠钗,柔颜媚态,一双勾魂的丹凤眼脉脉含情,然眉心一点嫣红朱砂记,隐隐黑雾缭绕,乃是一朵吃人的人间富贵花。 陶颂与喻识对视一眼,喻识忙道:“临安我来过,我可以帮忙。” 陶颂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低声道:“你跟着我,别冲在前面。” 喻识便随着陶颂一路翻墙走瓦,那小轿着实乃凡间俗物,晃晃悠悠,一步三停地拐进了一花枝招展的楼阁后院。 此地幔帐轻纱,珠帘低垂,满楼莺莺燕燕,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 是个青楼。 瞧这喧哗热闹的情景,还是个正举办盛会的青楼。 那女子一路与人低眉浅笑地打招呼,摇曳生姿地进了间卧房。卧房前挂着一精致小牌,上书“花魁”二字。 陶颂与喻识敛了气息,偷偷掀开房上瓦片,只见那女子坐于铜镜前,并无其他动作,小心细致地徐徐卸下钗环脂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