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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谢将军也未想到凤山城一战,会打的这样惨烈。 本想着先替儿子定下婚事,等他八月回京好过礼,免得时间上局促。 如今自身战败,还需要谢翎前来收拾摊子,谢羽册便知婚事大约不成了。 兼之收到京城儿子的书信。 谢翎在信中除了问候父亲,也提出暂不必与商家再议婚事了——起码在闽地局势好转前,他不准备将两人的命运捆在一起。 这世间对女儿总是苛刻些。 男人犯了再大的错误,只要悔改,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女儿家却是一点错漏就会被口诛笔伐,千夫所指。 谢翎不愿意商婵婵也得经受这些。 可他也并不舍得叫父亲直接退婚,断了两家联姻的希望。 在谢翎心中,商婵婵藏着这样大一个秘密,却迷迷糊糊的总是露出尾巴来,除了自己谁又能明白她呢?谁又能真正护着她呢? 幼时谢翎只觉得他们身为公侯之家的贵胄子弟,只需持定自身,努力奋进,再有家族亲人相护,世间便无不能事情。 然时代洪流滚滚而下,身前相护之人一一老去倒下,才明白,这世间实在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若是三年内他还回不来,两人今生大约是真的有缘无分。 于此同时,商婵婵手里攥着一枚兔子玉簪,抬头望着商驰:“大哥,谢翎几日后出征?” 商驰看着meimei,竟一时不知该不该告诉她。 商婵婵的神色太平静了。 像是一泊幽深水泽。 从七月二日至今,不过短短数日,她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般,再看不出是个孩子。 她就这样仰起脸平静地看着商驰。 一双眼睛亮的像火。 黛玉见此,不由眼圈一红:“婵婵。” 商婵婵还知道回头对她笑笑:“林jiejie,你别担心。我只是想在他出京前见见他。也说不定是此生最后一面了。” 商驰叩了叩桌子:“还要再拖几日。因老圣人有意让王子腾往闽地去平乱。” 皇上怎么可能现在把王子腾放过去。 此人本事也有,心眼也有。 哪里能看不出老圣人山陵将崩,皇上就等着秋后算账呢! 这会子给王子腾兵权放他去闽地,简直是放虎归山,他有点魄力都可以自立为王,揭竿而起了好不好。 就算他被京中亲眷家族所累,不敢造反。 但也肯定会养寇自重,设法使闽地一直一团乱麻,让皇上不敢动他。 商婵婵点头,忽然道:“朝中难道没有和亲的意思?” 商驰眼波一动,问道:“你现也不进宫,怎么会知道此事?” 商婵婵淡淡一笑:“我猜的。遣妾一身安社稷,不是常有的事儿吗。” 商驰点头:“老圣人确有此意。忠勇王爷已经进宫探过消息了。” 皇上没有公主,忠勇亲王生怕拿萧荔容顶上,所以不等朝中听说此事,他已然闻风而动,连忙扑进宫里来,给他亲爹和亲哥哭了一通。 得到哪怕和亲,也绝不会让荔容郡主去的准确答复,忠勇亲王才又爬起来,回家继续去干他的木工了。 商婵婵低头数了数手指:“那就是还有几日周旋的余地。哥哥,我见见他成吗?” 见商驰不答,商婵婵也不似从前撒娇耍赖,只是平静道:“大哥,你放心,只是见一见。交代几句。” “大哥将他请到咱们家藏书斋即可。” 商婵婵露出一丝笑容:“说来他第一回护着我的时候,就是在那里。” “想想也可笑。大哥,这五年来,我竟没什么进益,行事还是顾前不顾后,总是托赖旁人为我描补。” 商驰与黛玉对视一眼,都见到彼此眼中的担忧。 他们宁愿她哭一会,闹一回。 也好过这样平静。 现保宁侯忙得回不得家,商驰要想带谢翎悄悄进一趟前院并不难。 他望着meimei的眼睛,终是点了点头:“好,只这一次。我与玉儿就在院中等着你们。” 黛玉本要留下陪商婵婵一同睡,反叫她推走了,还笑了两句:“我可不敢留下嫂子。这满屋丫头又不是摆设,我能干什么?哥哥嫂子快去吧!” 因知道姑娘心情不好,茯苓并不曾带了人在屋里站着,免得像监视她一般,人乱糟糟的看着也会更烦。 只是跟灵芝两个隔了帘子静静站在外面,然后竖着耳朵,不肯放过一丝动静。 保宁侯府富贵,商婵婵又是唯一的姑娘家,屋中自然是一色大玻璃镜,照的人毫发毕现,不比现代差多少。 往日,她就很喜欢这镜子,就如同喜欢那西洋钟和西洋香水一样。 让她想起她原本是谁。 她天生亲缘淡薄,父母去的早,亲戚又不当人。 前世的二十年,她也是看惯了脸色,极为会察言观色的人。 正是因为看惯了脸色,所以才能一朝回到了个孩子的身体后,就迅速学起撒娇、依赖、装柔弱,抱大腿等全挂子的武艺。 在内哄得了江氏,在外哄得了太后。 别说五年,二十一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 于是五年下来,习惯到,她以为自己就是商婵婵。 此时她笑了笑,伸手点了点镜中人的腮,无声道:“婵婵,我做了五年的你,但从今后,我要做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