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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还曼声念了一句颇有佛家之意的诗句:“不是倒骑驴,万事回头看。” 这才催促着家下人赶着驴快走。 见数十人夹着一驴消失在上元节灯火中的奇景,黛玉便忍不住与商婵婵叹道:“荔容郡主当真是个木兰红拂一般的奇女子。” 商婵婵深以为然。 因荔容郡主骑驴飘然远去,这里便只剩了四人赏灯,与去岁十数人相比,队伍就小了很多,商婵婵也就更随意些,各色花灯跟前都要停下瞧瞧。 她起初还兴致颇高,后来就发现与这灯火与去年也无甚分别,就无聊起来,只道:“大哥,咱们直接去锦绣楼吧,我还是觉得从上面看灯更好看些。” 待落座与去年相同的雅间后,商婵婵不免奇道:“锦绣楼仿佛较之去年热闹许多,是因我们今年来的早吗?” 凡顶楼上的皆是贵客,且多半是带着女眷的贵客,于是掌柜的就不方便亲自在跟前伺候,只在各屋都安排了两个伶俐的侍女,现其中一个见商婵婵发问,就连忙答了。 商婵婵这才知道,今儿是锦绣楼的十周年店庆。 虽然不像现代一样搞打折活动,但这上元节灯会却是办的更热闹了。 那侍女堆笑道:“亥时三刻楼前还要放一场好烟火呢,各位少爷姑娘若是不乏,能留下来瞧瞧,就是这烟火和我们锦绣楼的造化了。” 商婵婵心道:好会说话的口齿,且服侍这些公侯少爷小姐一点也不怯场。她倒真有点好奇这锦绣楼背后的东家是谁。 能让京中世家名门的女眷都将此作为歇息之处,必不是普通酒楼。 然当着这侍女的面,商婵婵也不好刨人家老板的底儿,于是只问道:“那今年还有文武灯魁比试吗?” “自是有的,且今年热闹不同以往,文试除了猜灯谜,还有填词作诗。” “说来还是因着去年有一位姑娘早早便摘了文魁,赢了彩头去,倒叫后面才来的宾客有些扫兴,今年我们便添了些花样,务必使得贵客尽兴才是。” 商婵婵笑道:“那位早早赢了魁首去,以至你们锦绣楼改了规矩的姑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说完就看黛玉。 那侍女忙屈膝笑道:“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 商婵婵听这两位侍女一一介绍完毕,又见各色茶点悉备,就叫两人下去了,连着一同跟出来的许多丫鬟仆妇们也都只让她们在外面候着。她身边不过留了灵芝,黛玉也只带着雪雁。 见屋里就剩这几个人,商婵婵便伸手解了狸猫面具,笑道:“这玩意实在是憋闷的很。在大哥跟前我自不必戴它,而谢家哥哥也与我在宫里见过许多回,不差这一次。” 又劝黛玉道:“林jiejie也摘了吧,如今咱们两家与一家人也不差什么,带着这劳什子作甚,平白闷出病来。至于谢家哥哥……” 商婵婵有点卡住,想着林家和谢家确实不太熟。于是就颇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对谢翎道:“要不你出去自己溜达吧。” 谢翎:…… 好在商婵婵又想了想,继续劝黛玉道:“不说从前在我们府上,林jiejie与谢家哥哥也有过一面之缘的,只说如今皇后娘娘有认jiejie当义女的意思,谢家哥哥又是娘娘的亲侄子,从这里论,也就是兄妹无需避讳了。” 这才使得谢翎免于早早被撵出门外,在雪中流浪。 黛玉略一犹豫,也就同意了。 她去岁戴了一夜面具后,次日脸上就泛起痒来,足闹得擦了几日蔷薇硝才好了。实在是有些受罪的,于是听商婵婵这话也就解了下来。 在座诸人,唯有商驰是不曾见过黛玉面容的。 他的目光本是淡然而过,却在看清黛玉时倏尔一凝。 只见这林姑娘生的眉若青山黛,眼似寒星碎,顾盼之际宛若姑射神人。 商驰一时竟分不清,到底黛玉手上拿着的面具是观音座下的神女,还是眼前这张欺霜赛雪的芙蓉面才是真的玉女。 他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叩了两下桌面,回想着,自己上回心跳这样快还是……哦,就是在夜里猛然见了meimei堆的丑雪人时。 丑雪人一过脑,他方才那心头一悸也就止住了。 商婵婵根本想不到,她堆得雪人已经丑到对商驰产生了晨钟暮鼓的作用。 从此后,商驰心中每逢繁乱不静时,就会闭目回想那日夜间“惊鸿一瞥”,撞见的那只嘴歪眼斜的丑陋雪人。 脑子里顿时就清醒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商驰却只是垂下眼帘,不再看向黛玉。 他失神不过短短一刹那,旁人都未发觉,只有商婵婵是蓄谋已久,眼珠不错地盯着两人,这才捕捉到了商驰的一抹异常。 什么叫金风玉露一相逢,这便是了! 她心中喜悦,居然没忍住笑出声来。 而商婵婵这一笑,商驰的目光就有了落点,转过来淡淡问道:“meimei在笑什么?” 商婵婵自家心虚,于是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双手摆在膝上乖乖坐好,快速答道:“没笑什么,我错了,下回不敢了。” 她在商驰跟前是认错认惯了的——不管有没有错,我先认了,争取一个良好的态度,以期大哥心情好了放她一马。 然她这样老实乖巧的样子落在谢翎眼里,却是当场就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