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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以孝为先。贾赦作为长子被亲娘踢出去住花园子,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私下再多怨言也不敢忤逆。 林如海总归是荣国府的女婿,若是传出不敬岳母的名声来,自然会给他的官途蒙上阴影。 黛玉如何肯为了自己的事儿,就叫父亲刚刚回京,便背上污名。 横竖她从此再不亲近荣国府了,此事便到此为止。反正宁荣二府在外面也没有什么好名声,在朝上更没有什么位置。 何苦叫林如海跟他们硬碰硬,这岂不是打老鼠要伤了玉瓶儿,拿着美玉去与石头碰了。 林如海叫女儿这样一扯,不由长叹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背。 这才对贾母道:“小婿明白了。” 这便是答应了贾母不再往王家去。贾母只觉得心口落下一块大石。 贾母本还想嘱咐黛玉,叫她也不要说与商家,免得再生事端。但见黛玉低头的瞬间两滴泪落在衣袖上,登时就觉得口中如同含了黄连,竟说不出话了。 黛玉年纪越长,越似贾敏,这样低头站着,恍然便是从前贾敏在府时的形容。 贾母如何不疼爱她?如何不明白今日黛玉受了委屈? 只是手心手背都是rou,贾母既然是荣国府的老封君,自然事事要以荣国府的利益为重,黛玉一时的委屈也只能硬起心肠当看不见,叫她吃了这个亏还不能吭声。 林如海再不肯敷衍荣国府诸人,对贾赦贾政上来劝和的话一概充耳不闻,不过拱拱手,就行云流水般告辞转身。 并未给贾母等人再说话的机会,径自带了黛玉离开了荣国府。 而在进荣庆堂前,林如海早吩咐了雪雁等几个跟来的丫鬟去将黛玉屋中一应用过的物件,无论是被褥钗环还是纸笔书稿,凡沾过手的都收了走。 唯有贾母从前给黛玉的摆设等物却是一点子都没动,全留了下来。 上了车后,林如海见女儿扔在拭泪,便温言道:“好孩子,从此后若非必要,咱们再不过来了。” 黛玉点点头应了,因问道:“爹爹,若来日商meimei问起此事如何是好?她可是个急性子,再不吃亏的。” 林如海口角泛起一丝冷笑,只道:“商家若不问,咱们也不必故意去说。但商大姑娘若是问起,你直言相告便是。难道她们叫你吃了亏,还要封住你的口不成。你只不必多想,无论闹出什么事来,万事有我呢。” 黛玉的懂事聪慧令林如海在欣慰之外,更多的是心疼。 他也听黛玉讲了些商婵婵的事。两人都是独女,黛玉却比商婵婵考虑的事情多了太多,谨慎的让人有些心酸。 方才连他都被怒火激的失了理智,险些跟贾家当场破脸,黛玉反而忍了下来拉住了他。 黛玉这样多思多虑如何能养好身子呢。 林如海可是听保宁侯说了,商婵婵年幼时也格外体弱内向,倒是半年前大病后慢慢开朗了起来,又进京得太后教养有了朋友陪伴,身子也就好多了。 所以林如海现今只是万事都纵着黛玉,情愿她出格些,也不愿她多思伤身。好容易这些日子见黛玉爱说爱笑了,荣国府居然又闹出这样的事来,让林如海对贾家彻底心冷。 只心道:敏儿,从此后我再不顾念你二哥一家,你地下有知,不要怪我。 再想起贾敏当年对黛玉何等爱惜,又伤感起来:然你若地下有知,见咱们玉儿在他府上受这些苦楚,只怕才要怪我回来的晚了罢。 林如海情知此事全是王氏闹出来的,兼之林如海知晓王氏从前就对黛玉十分冷淡,对她更是不满。只是王氏毕竟是内宅妇人,林如海一时三刻竟不能直接拿她怎么办。 林如海忽然想到自打他回京,贾琏倒是格外殷勤奉承,而今日之事,倒让他看明白了凤姐儿跟王夫人不是一条心。既如此,倒不如给贾琏一个机会,让大房占一把上风,好叫王氏也知道些教训。 林家父女回府之事且不提,只说荣国府这边,贾母不叫散,谁敢自行退下? 方才林如海带着黛玉告辞时的脸色是谁都看得明白的,冷的几乎能冻死人。 贾赦旁观了一场热闹,见林如海离去,便啧啧啧地率先开口了:“二弟家闹出来这番事,真是将妹夫得罪透了!” “说起来,自打妹夫升官进京的消息传出来,咱们家与林家的一应应酬往来都是琏儿去办的,连妹夫没入京前那林家老宅都是琏儿去帮衬看着下人修得呢。为的是什么?除了亲戚情分,不就是图个朝中有人好做官嘛!” “可怜琏儿如今好处还没见着一点,倒跟着二弟家丢了好大的人,现还在舔着脸去送客赔不是呢!” 贾赦说到这忽然想起荣国府的宝贝疙瘩宝玉来了。 于是一迭声道:“哎,对了,那宝玉呢,他也十三岁的人了,这样的大事快让他也出来长长见识!叫他也知道些道理,别学着自己爹娘办这些蠢事儿!” 贾政的脸终于由紫涨又变回了铁青:“大哥还请口下积德!原是王氏这蠢妇自己做的孽!与我不相干,与宝玉这孩子更不相干。” 贾赦拍手打断:“这会子倒是撇的清楚,夫妻本为一体,她的错事自然要算在你身上。你若不肯答应也行,你倒是休了她呢!” “我看你不敢得罪王子腾这位舅爷吧!不是捧着王子腾的靴子,凭你个从五品官,还能保荐官员?那贾,贾雨村是吧,他如今官位可比你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