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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香院这里关门掩户的说话,自然无人知晓。 只说凤姐儿如今既然悟了,再细看王夫人的举动就处处全是阴险狡诈。包揽诉讼放印子钱的事儿都交给自己做,到时候罪过岂不也是她与贾琏的! 于是凤姐儿就命平儿将从前的印子钱都收回来,便是亏了些也无妨。 只待过几日就寻个巧姐身子弱或自己病了的借口把管家的锅甩掉,让王夫人自己想法去吧。 偌大的荣国府,既然喜欢铺张浪费,那就大家一起坐着花,她比谁不会花钱呢,都花尽了才好呢。 反正看起来这家私也没大房什么事。 至于贾母那里,更是金的银的圆的扁的压塌了箱子底,也只给宝玉。那她还在这儿买什么虚热闹,贾母和王夫人的笑脸称赞又换不了钱。 于是这几日凤姐儿也不装扮,天天素着一张脸,晨昏定省后就推说头晕乏力,只是站不住。 因她从前最要强,如今忽然这般,贾母王夫人也不生疑,只叫她回去歇着。 这日凤姐儿又当众虚弱,只叫平儿与林之孝家的一起看着婆子们按照份例分发各屋大丫鬟的冬衣。 平儿正在旁捧着茶杯暖手瞧她们分衣裳,忽然见宝玉屋里竟然是袭人亲自来了,不由笑道:“你打发谁来不行,偏你来了,宝二爷谁服侍呢。” 袭人自诩为宝玉屋里第一人,今儿让晴雯拿话硬衬了她两句,心里就不受用。故意自己走来领东西,回头好哄宝玉心疼,也叫人知道她勤谨。 但这话自然不好跟平儿说,于是她只说:“听闻琏二奶奶身子不好,我知道你在这里,特意来寻你,一会儿好去给二奶奶请安的。” 平儿素来跟袭人鸳鸯等关系很好,于是等分完了份例,袭人只叫小丫头送回去,自己便同平儿往凤姐儿这边来。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 袭人因笑道:“这个月的月例可又晚了好几日,照你从前说的那法子,正是你们主仆挣钱,只哄得我们呆呆的等。” 平儿听她提起这件事,心里就是一惊。 不由自悔从前有一次吃多了酒,将凤姐儿放贷之事透露了几分给袭人。现在凤姐儿既然不肯再做这些事,要甩脱了这个名声去,自己也得叫袭人别告诉了人才是。 可巧二人路过园子假山,平儿觑着四下无人,便拉了袭人躲进了一处假山后头,问道:“我从前告诉你的话,你可告诉旁人了没有?” 袭人见她郑重,忙摇头说没有。 平儿这才放心:“从此后我们奶奶也不做这样的事了。横竖她与琏二爷也不等银子使,何苦cao这份心。况且一个主子奶奶拿府里的月钱放出去给人,到底是好说不好听,你以后也不许告诉了旁人去。” 袭人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又不读书认字,哪里知道国法的厉害,在她眼里,简直是老天爷第一,皇家第二,贾家就排老三,根本不信这偌大国公府也会有犯罪伏法大厦倾颓的一天。 于是她倒不想凤姐儿是幡然醒悟正在后怕,只是笑道:“二奶奶这一病灰了心犯起懒来不成?这放印子钱虽不太体面,但听说来钱却快。” 太太屋里的金钏儿告诉我,也就这两年太太开始吃斋念佛,又有了二奶奶帮衬才丢开手,再往前些,太太也正经做了许多年呢。不然大姑娘进宫这么多年,银子钱流水一样送进宫里,是哪里来的。” 平儿一听,暗自咬牙,王夫人抽手倒是快,如今只拿着凤姐儿使唤,白花心思损阴鸷的给他们二房搭台子。 两人正在窃窃说些私房话,忽然听见一阵细响,显然是衣裙拂过假山树木之声,附近竟还有旁人! 她们两个背后议论主子的密事,叫人听了去如何了得! 于是两人连忙起身转出假山去看是谁。 而此时假山后头正是宝钗。 她虽过几日就要入宫候选,轻易不往府里来。但听说凤姐儿病了,她总要过来探望一趟。于是连莺儿都没带,只准备过这边来给凤姐儿问个好就走。 谁知才走到园子里,便听平儿和袭人在此私语。 宝钗素来是个有心人,处处仔细着,别人不防头的一言一行都落在她耳朵眼睛里。 如今听说话是袭人和平儿的声音,知道她们两个一个是凤姐儿的陪嫁心腹,一个更是宝玉房里头等的大丫鬟。这般躲在山石后面窃窃私语,她自然疑惑。 于是宝钗便住下脚听了一会儿,谁料得就听见两人说起王夫人并凤姐儿放印子钱之事。 不比袭人没有见识,宝钗可是知道这是犯了律法的。 于是心中大骇,不敢再听,抽身就要走。 偏是忙中出错,踩了旁边的青苔,脚下一滑险些跌了。虽是及时扶住了山石,终归闹出动静来。 她想着平儿袭人都是荣国府里有头有脸的丫鬟,后头更牵连着两位当家人,今儿叫人听了秘事去,若是一时臊了更至于日后给自己使绊子,岂不无趣。于是便急中生智,想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果然她故意扬声笑道:“林meimei,我已瞧见你了。还不快出来,这里头冷呢。”且继续放重了脚步往前走去。 此时平儿已然抢先走出来,与宝钗撞了个对面,唬的脸色都变了。 宝钗倒是口角含笑,如常道:“平jiejie怎么在这里,那定是你将林meimei藏起来了,还不快叫她出来呢。”又问着跟出来的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