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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池塘边的正是沈璟之。 他一身玄色长袍,仿佛是夹杂着银色丝线,在昏暗中闪烁出几道锐利的光芒,身型高大挺直,双手覆在身后,宽肩窄腰,仿佛每一处关节都渗透着力量感。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却没回答,低声发出了一个音节:“救。” 白楚还未反应过来,蓦地,凌空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仿佛是从枝头一跃而下,飞快地抓起在池塘中起伏的胡曼柔,毫无怜惜之情地将人抛在地上,接着闪身不见。 真个过程快如闪电,白楚除了一道黑影,什么都没看见。 被救上来的胡曼柔已经有些昏迷了,身上的衣裙已经换成了粉蕊舞蝶的月华裙,质地轻而软,刚刚掉池子里飘扬起来跟水中花似的,这会儿就有些尴尬了,颜色清透起来,底下白皙如雪的肌肤若隐若现,尤其诱人。 白楚忍不住好奇抬眼看了沈璟之一眼,却不料人家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草地上那活色生香的一景,仿佛能刺透人心的锐利眼神尽数落在她身上,白楚克制不住地往后推了一步,明明也没做什么,怎么就这么心虚呢…… “弟妹。”沈璟之冷声开口,凭他那天然就低沉冷漠的嗓音,也听不出别的意思来,“你怎么在这?” 白楚默然,他不会是怀疑自己跟胡曼柔合谋的吧? “我在席上喝多了酒,头晕得厉害,所以出来走走,”白楚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温婉无害些,“大伯您呢?她、她怎么会掉水里?” 沈璟之完全没有回答她的意思,转头看向了躺在地方无声无息的胡曼柔,语气中不掺杂一丝情绪,平淡道:“这是谁?” “……?” 白楚差点没笑出声来,低头看向胡曼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身子仿佛轻颤了一下。 连她都忍不住生出满满的同情来了:“大伯忘了么?这是二婶家的胡小姐呀,跟着您一起回京的。” 沈璟之眉心皱起,思虑了一瞬,又无所谓地别开眼,对白楚撂下一句:“那就麻烦弟妹为胡小姐寻个大夫了。”说罢,一丝停顿都没有,大步就要离开。 就在擦过她身边的时候,白楚突然伸手拉出了他的……呃,腰带? 她在对方凝眉看过来的时候,就小声道:“我、我好像迷路了……您可以告诉我大致的方向么?”还没等他回话,她就急急补充了一句,“您放心,我只说是我不小心碰上胡小姐意外落水的。” 沈璟之对上她湿漉漉又小心翼翼的眼神,好似很害怕,纤细小巧的手又大胆而固执地挂在他腰带上,生怕他要跑了似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身上是干的。” “啊?”白楚茫然地炸了眨眼。 “她难道还能自己爬上岸来么?”沈璟之淡漠的语气不知怎么让她听出一丝讽刺来,白楚讪讪地收回手,黑白分明的瞳仁在月光下更显净澈,颤巍巍地望着他,带着些许惊疑不定,然后小小的身子微微往后挪了挪,仿佛有些防备。 “您、您不会把我也踹下去吧?” 沈璟之差点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虽然除了语气冷一点,还是面无表情的严肃模样,可只有他知道这一瞬间的无语,沈璟之自认也是事事习惯筹谋周全的人,也没想到有人还能走这个脑回路。 “你以为是我把她踹下去的?” 白楚迟疑着看了眼躺在地上,可怜兮兮受夜风吹袭的胡曼柔,又看向身形高大挺拔的沈璟之,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飞快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不是,这以势威逼,屈打成招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沈璟之久久没再开口,看着白楚无辜的小脸,眼底的复杂一时间难以言表,到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是我,她自己掉下去的。” “哦哦哦。”急促的点头,怎么看都不像是真信了。 沈璟之叹了口气,感受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烦躁和无奈,妄他还觉得沈玧之盯上她是有她刻意为之的因素,现在看来不过是他这弟弟的恶趣味罢了。 他小时候就爱仗着自己聪明欺负其他的孩子,以前将瑜之视作最好取乐的对象,层出不穷的恶作剧一度将当年的沈瑜之养成了一见着二哥就反射性嚎啕大哭的心理阴影,要不是沈璟之下狠手惩戒了他一番,沈瑜之估计就不能健健康康地长这么大了。 或许他这三弟妹是他二弟新找的目标?这也太不像话了! 白楚看着沈璟之的脸色越来越黑,内心不由得生起几分不安,别是她要玩脱了吧? “这事情你不方便参与进去,”沈璟之再次开口,语气虽然生硬,但只听里头的内容,还是带着安抚意味的,“你只回去跟母亲说胡小姐昏倒在此,想办法找个府医来就是,旁的稍后我自会解释。” 这是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了,反给白楚按了个见义勇为的好名声。 “那,多谢您了。”她犹豫着抬眸看去,仿佛是终于相信他了,缓缓漾开一抹纯粹粲然的弧度,轻声细语,“对不起。我只是……”她对自己的怀疑有些歉疚,明亮的眼眸好似弯月一般,“我以后可以唤您为大哥么?” 因为刚才不了解所以下意识的退缩而满怀歉意,所以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亲近和信赖么? 沈璟之在人心情绪的把握上比之沈玧之向来是要差上一筹,索性他也不需要多精湛的御人之术,以强势冷酷著称,加上超凡卓越的智谋实力,同样能换得手下的忠心和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