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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语嫣垂下墨色的睫羽,她知道这人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 裴玄重规矩,做事讲究分寸礼制,对于不在其位的人胡乱干扰打探朝廷政务这种事,非常不赞同。 理智上,苏语嫣理解他,但是,她看着这人不温不火、从容淡定的态度,心里面就憋着一股气。 昨天傍晚的时候,若不是裴玄一直拦着,苏语嫣肯定能及时返回静宜园,在苏语晴等人归来之前,不声不响地抹掉她曾失踪多时的痕迹。 然而,这人就像一块油盐不进的石头,无论是讲道理还是威胁,硬是不放她自行离开。 这人把自己摆在长辈的位置上,没学会身为长辈的慈和宽容,反而自学成才了固执己见,独断专行。 最后,他不经苏语嫣的同意,擅自请出了南阳侯府的太夫人,用以往的人情换太夫人的帮忙和掩护。 虽然他没有在太夫人面前泄露她的秘密,可是,那位老人家可不糊涂,打量观察她的眼神可够意味深长的。 更有意思的是,裴玄认为自己是在关照晚辈,清清白白跟萝卜似的,可那位太夫人却有着大部分老人家的爱好,看见单身男女就想着做媒,再加上苏语嫣当时正中着药,状态也不太对,说不得被误会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 ——明明非常简单的事,非得被裴玄弄得节外生枝!本小姐根本不需要你裴玄浪费一个人情来帮忙,好不好? 坐在苏语嫣对面的裴玄注意到,自己只说了一句话,对面的小姑娘就露出一脸的不忿和桀骜,顿时深感头痛,朝廷的旨意,本就该谨慎对待,怎么能够随意闲谈。 其实,昨天他就想要教导她了,调查朝中重臣,搜集各种犯罪证据,不该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姑娘做的事。 于公,苏语嫣的行为属于僭越,无官无爵的百姓擅自调查朝廷官员,这是不符合律法礼制的。 于私,苏语嫣是故友仅存的血脉后人,他不希望她卷入各种血腥阴谋当中。 宦海沉浮,刀光血影,稍有不慎,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绝对不是一个还没及笄的闺秀应该面对的风险和未来。 但是,这姑娘的主意太大,性格倔强骄傲,无论裴玄怎么劝诫,她都打算我行我素,完全不顾及自身的安全。 这要是裴玄的学生,早就被他逐出师门了。 ——算了,她年纪小,我让着她一点吧。 “裴大人,并不是我想要窥探朝堂上大人们的政务,而是事关我自身的祸福,我当然需要问个清楚。” 苏语嫣可没感到自己被让着了,她只是从裴玄严肃的态度里嗅到了古板强势的气息,心中隐隐有些不服。 但是,她和他都知道,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上云寺戒严,信王那里必定是出了不小的问题。 面对苏语嫣疑惑的眼神,裴玄不急不缓地说出了他了解到的状况: “今日调查之事,确实属于大理寺和刑部的职责范围,但是因为我恰好也在上云寺,所以陛下今晨下旨,命我总理这次的案件。” 苏语嫣十分敏锐,她马上意识到对面之人在当今陛下心中的分量,这绝对是心腹爱卿了,胞弟信王一出事,陛下的第一选择就是裴玄此人。 “裴大人今天和我谈话,是准备走个过场?还是打算再询问一些什么?能说的,昨日我都和裴大人交代了。” 裴玄看了苏语嫣一眼:“信王至今昏迷不醒。” “裴大人觉得,信王昏迷和我有关?” “那香炉里的迷药,可是苏姑娘后添加的?御医说,香炉里的特殊香料和迷药混合在一处,增强了彼此的作用,所以,中药之人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却会受到更深的影响。” 苏语嫣坦然点头,知道这事儿即便自己不承认,也瞒不过眼前之人。 “是,那间客舍布置严密,我担心逃跑以后,后进来的人遭受到什么伤害。 就想着,无论如何,一包迷药下去,不管那些人想要做什么,不管进来的人是好是坏,都得先昏睡几个时辰。 我当时自保为主,留下迷药后就离开了。” 裴玄摇头:“苏姑娘可以直接毁了那些香料和植物,这样岂不是更安全?” “若是背后算计之人没有走远呢?万一他们趁我离开之际返回查看,发现害人的东西都没有了,会不会重新摆上?所以,我干脆将计就计,在不破坏对方安排的前提下做了些手脚。” 裴玄默然不语,一双沉静的眸子淡淡地注视着对面那个满脸苦衷的小姑娘,若不是已经初步了解她的脾气秉性,还真要被她的义正言辞骗过去了。 苏语嫣被裴玄了然透彻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张嘴还要解释,就被对方打断了: “我单独来见你,就是叮嘱你一句,除了我之外,以后谁来询问你,你都要咬定不知迷药这回事,知道吗?” 苏语嫣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她没想到裴玄会特意过来教她说谎话! “不过是一包迷药而已,无论我是出于自保还是好心,都没有必要特意隐瞒吧? 出事之前,我也不知道会连累到信王殿下啊,而且,迷药没有后遗症,即便是加强版的药效,不过是让信王多睡一会儿罢了。” ——再说了,谁知道那个信王是不是真的无辜?一个大男人,技不如人被药倒了,醒来后还要迁怒其他受害者吗?那可太小心眼了,多睡一会儿怎么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