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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 这一夜,萧寅初睡得并不踏实,几乎在伙夫劈柴做饭的时候,她就醒了。 空气中弥漫着毡布的味道,并不好闻,它来源于帅帐,还有一些别的气味,以及军营外士兵经过窸窸窣窣的声音。 萧寅初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看了一会帐子顶,悄悄爬起来。 昨晚二人同榻而眠,这会秦狰还没醒。 战时紧张,他都是和衣而眠,冷冽的眉眼因为睡着显得柔和不少。 萧寅初看了他一会,轻轻将一缕碎发从他脸上拨开。 前世秦狰在邯郸住了近十年,后因秦南过世,代地诸官向赵王请求,让代城君回去继位。 萧何并不同意,他认为放秦狰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 萧寅初也不同意,她同样向赵王上书阐述利弊,并且认为代相几个无能的庶子,不论谁来坐这个位置,比秦狰合适很多。 萧家终究还是忌惮他,忌惮他的才华,忌惮他的能力。 关于这个人的传闻,萧寅初听了很多,比较为人所知的是代地和丰都摩擦起战,他和汝阳王世子荣骁那一战。 那一战没有胜负,二人年纪相仿,又都是惊才绝艳的男子,荣骁容貌之盛,在赵国内是赫赫有名的,所以邯郸城的闺秀圈里传的沸沸扬扬。 并且因为荣骁的貌美,断定代地秦子面貌丑陋,五短身材,并且因为他和荣骁打了个平手愤愤不平。 不久之后,代城君护送大长公主回邯郸。 那一日铜雀大街挤得水泄不通,百姓纷纷好奇,那个和汝阳王世子打了个平手的秦子生的什么模样? 大长公主的銮驾风光而华丽,依稀看得出来当年远嫁代地时的盛况,两排宫女开路,后面还有几十车进贡的东西,彰显代地强盛。 萧寅初回过神,低头看他。 其实她不太记得前世的秦狰生的什么模样,原本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少,加上她总不愿意拿正眼瞧他。 这老些年只记得两幕,一是秦狰第一次入邯郸时的盛况,当时萧何带她在城门楼上望下去——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目若朗星,丰神俊朗。 萧何评价他∶“人模狗样的恶狼。” 萧寅初在心里同意皇兄的看法,恶狼是恶狼,人模狗样也是真的人模狗样。 二是邯郸失守,代地大军入城那一日,秦狰在她面前单膝跪地,交回废帝的梓宫。 天已经亮了,营帐外传来士兵cao练的声音。 萧寅初闭了闭眼,将手拿回来。 不料躺着的人动作更快,捉住她在唇边亲了亲,声音愉悦∶“看够了?” 她吓了一跳,指尖传来温热触感,浑身像被烫到一般∶“你……早醒了?” “刚醒,见你偷偷看我,不忍打扰。”秦狰调笑道,眼中流露温柔。 “胡说八道。”萧寅初收回手,半转过身子∶“你今日……要回城吗?” 秦狰知她面皮薄,不再逼问,将手枕在脑后,说∶“不回,城中有你皇兄和萧明达,我去做什么?” “你的人马,是哪里来的?”萧寅初问出了她疑惑多时的问题。 要知道秦狰原本在邯郸无权无势,也就身边几十个家丁护卫,军队大规模调动是需要兵部调令的。 昨晚她看不真切,但是这附近起码有几万人,他上哪弄来这么多人? “放心,我无意太子和萧何的争斗。”秦狰重新阖上眼,数十日没能好好睡一觉,一躺下还真不想起来了。 尤其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就在身边。 难怪君王都不爱早朝了。 萧寅初回头,看见他闭眼小憩,老神在在的模样,心里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她推了秦狰一把,从床上翻下去,抓起外裳穿上。 “大清早的,做什么去?”秦狰捉住她的裙角,问道∶“别闹,一会带你出去走走。” 萧寅初拽回裙子,不大高兴地说∶“不,我自己去。” 秦狰只好跟着她起来,追在身后∶“慢点,等会摔了!” 萧寅初一掀门帘,挑灯双手端着稀粥馒头正在吃饭,一看到公主,吓得差点噎住∶“咳、咳咳!!您……您醒了?” 守门的士兵眼睛都看直了,萧寅初朝挑灯一点头,低头走出去。 “看什么看!吃你的饭!”挑灯一巴掌招呼在守门兵士背上,放下碗,叼着馒头追上去。 “您等等属下!” 守门的小卒委屈地走到一边蹲着吃饭,不一会儿又见他们君上出来,直朝那个小娘子去的地方追去。 cao练完的士兵们正在排队领朝食,军营里炊烟袅袅,十分热闹。 挑灯跟着公主,一路被各种目光洗礼,一边驱赶蠢蠢欲动的士兵,一边心惊胆战,他拿着馒头劝道∶“您早些回去吧,君上要担心的。” 萧寅初走了一圈,粗粗一数,约莫有千余顶帐篷,也就是近两万人。 挑灯看出她的意图,死活不让她再走了。 “挑灯,你们君上一共带了多少人啊?”萧寅初闲问道。 领早饭的队伍已经快完了,她干脆排在尾巴,朝前面望去。 几十个大蒸屉,里面全是白花花的大馒头。 ——得,不仅有人,粮草还十分充足。 挑灯跟在她身边,让许多人都万分好奇,一边奇怪这个身份尊贵的小娘子是何方神圣,另一边好奇她和君上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