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出乎意料，难得早睡的阮邱睡的格外香。

    以至于睡的太沉，订的三个闹铃，一个都没听到......

    她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时，已经7点50了。

    明明是美好的大周日，室友都还在呼呼大睡，她却忍不住抓狂了——她八点有一节西方美术鉴赏的选修课！

    阮邱两眼一黑，头也不梳脸也不洗的，穿上鞋就往教学楼跑。

    ...

    阮邱好不容易到了阶梯教室，已经远远看见了屋里黑乎乎的人。这周不同于以前，老师提前发了通知有个卷面测试要算进平时分，还要点名加签到，严查替考和缺考，但凡长点心的都不会翘这节课。

    阮邱颤颤巍巍的从后门溜进去，讲台前的老师正在拿着一打纸点名。

    她大气不敢喘一口，一边竖着耳朵听有没有点到她，一边摸索着找个空座。人太多了，平时一空空一排的座今天恨不得一个座坐两人。

    阮邱无声的叹了口气，一个走神不小心被一个男生伸出的粗壮的腿给绊了一下。

    “啊——”面前就是陡峭的台阶，阮邱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抓了一把身边人的袖子，但还是没什么用。

    她站的位置太偏，没有任何遮挡作为阻力，眼见着就要磕到下一阶的桌角上。

    阮邱闭了闭眼，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小臂被一只陌生的手用力一提，生生给拽了回来。

    阮邱努力保持重心站稳，终于松了口气。

    她看见那力量源头的主人，连连道谢：“谢谢谢谢......”

    话说一半被打断，高宇宣已经从容的收回了手，直视她发愣的眼神：“叫你呢。”

    “？”阮邱迷惑的眨巴眨巴眼：“什么？”

    “你想被记名？”

    阮邱反射弧十分长的终于注意到了耳畔的点名声，立刻举手大声喊“到！”。

    “呼。”阮邱只觉得这一大早简直惊心动魄，没一秒消停。她终于把注意力重新移回了面前人的脸上。

    再俊的五官也扛不住憔悴，那双炯炯发亮的眼睛下是掩盖不住的青黑的眼眶。

    “好巧。”阮邱有点尴尬的吐出一句，“你也选了这个课。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嗯，好巧。”高宇宣手撑着下巴，往右面窜了个位置，给她让出个座。“之前都翘了，第一次来。”

    阮邱：“......”

    阮邱放下书包，再次真诚道谢。

    高宇宣手腕一转，微抬起手指，像是想打个呵欠。察觉到阮邱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他又默默放下了。

    “睡的挺好？”阮邱突然道。

    “嗯。”通了个宵的高宇宣十分淡定的点头，反问：“你没吃饭？”

    站都站不稳。简直像个行走的犯蠢机。

    “没。”说着，阮邱不由得一瘪嘴，“我的豆浆火腿面包小煎饺......”

    高宇宣懒懒一掀眼角，低声道：“很想吃？”说着，他变戏法一般，从桌堂里掏出个还冒着热气的塑料口袋。

    高宇宣伸手推到她面前。

    阮邱愣愣的接过，打开，吃惊的看着里面热气腾腾的煎饺和火腿面包片。

    阮邱：“......？这”

    “喏。”高宇宣勾勾唇，是一个含糊不清的笑：“也提前祝你国庆节快乐。”

    阮邱心情复杂的拿起个煎饺，直接往嘴里塞。

    “好好吃，”阮邱简直感动到流泪，“好幸糊。”

    高宇宣没再说话，他换了个姿势靠着椅背，抬头看了看讲台前，突然道：“快吃。马上要发卷考试了。”

    阮邱支支吾吾的嗯嗯啊啊，三下两下吃完，只觉得昨晚对高宇宣那点怨气瞬间烟消云散。

    她吭哧吭哧的吃完最后一口小煎饺，余光瞥见高宇宣仰头去接前面人传卷时紧绷的下颌曲线，和流畅漂亮的侧脸。

    高宇宣垂下眼握着笔，像是在拿到卷的一瞬间整个人气质安静而内敛，转为一柄收鞘的利刃。

    似是察觉到什么，他微侧身。

    高宇宣眼尾一挑：“你忘带笔了？”

    阮邱不自然的抓了一把有点热的耳根：“带了。”

    她连忙收回视线，抓起笔写好学号姓名就往卷上刷刷写。

    那边人却突然发出似是很讶异的一声：“你都不用百度的？”

    “啊？”阮邱挠头，她重新确认了一遍，小心翼翼道：“这些我好像都会。”

    高宇宣：“......”

    仿佛先前的严谨认真都是错觉，高宇宣面无表情把笔一摔。

    “你快写。一会我抄你的。”

    阮邱：“......”

    背负了巨大使命的阮邱认命的重新抓起笔，格外认真、勤勤恳恳、一丝不苟、一笔一划从头写到了尾。

    题量不小，整整三页。阮邱落下最后一个句号后终于松了口气。她先是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随即一扭头正想把卷给高宇宣，就怔怔的发现有点异样的安静——

    高宇宣头深深埋在两条胳膊里，漏出黑色t恤上一段纤细的脖颈，已经睡着了。他的右手还松松垮垮的握着笔，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掉到桌上。

    阮邱默默看了两秒，听着他微弱而平稳的呼吸声，在叫醒与不叫醒他之间做了短暂的挣扎。

    少顷，阮邱缓缓向前俯身，轻轻从高宇宣的胳膊下抽出那份空白的试卷。

    ...

    高宇宣是被人群的聒噪声和脚步声吵醒的。

    他缓缓抬头，压迫了太久的胳膊有些发麻，视野渐渐清晰，人流向出口处聚集。

    他有点愣：“下课了？”

    “嗯呢，”阮邱正在收拾笔袋，“正准备叫你的。看你睡的很沉。”

    高宇宣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瞥了一眼空白的桌面，突然猛地嘴角一抽：“我卷呢？”

    高宇宣：“......”完蛋。他好像忘写了。

    阮邱随口道：“我给你交了。”

    高宇宣心情复杂的闭了闭眼。

    所以他均分90 的成绩要死在一门选修上了吗？

    阮邱装好书包，一抬眼才注意到高宇宣有点微妙的表情。她吭哧笑了，“我帮你写满了。不会有事的，放心。”

    高宇宣动作一顿，小睡了一觉的他看起来状态好了不少。他撸了把头发，真心诚意的松了口气：“......感谢。”

    “没事。”阮邱背上书包，“走咯，回见。”

    高宇宣幽幽的盯着那抹身影走到门口，书包上的小玩偶一晃一晃，直至隐没了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他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抬手按了按略微酸痛的额角，自言自语：“我还真是挺幸运。”

    —

    一下课，阮邱饿的不行，忙不迭跑去了食堂，叫了一碗热乎乎的砂锅面。虽然之前填了一点肚子，但只够勉强抵消部分饥饿感。

    阮邱不敢吃太刺激了，犹豫了一下只加了一小勺辣椒油。

    食堂大妈早就对阮邱这种铁打的常客眼熟了，还热情问候了两句：“怎么今天小姑娘吃的这么清淡啦噻？”

    阮邱一声幽幽叹息：“上周吃狠了，缓缓胃。”

    这话倒是没做假，阮邱嗜酸辣成瘾，又好甜口，每回来吃砂锅面都要自己调料，人家都用勺挖，她却恨不得直接倒。

    今天周日，人不多，多数人都会在放假期间三三两两的结伴出去快乐恰饭，或者宅在寝室叫外卖，完美诠释当代大学生腐臭二字。

    老老实实来食堂还卡饭点的，阮邱算一个。

    阮邱去取了餐具，又找了个角落里的餐位，这才端着托盘坐下。

    她边嗦着面条边掏出手机，随手翻了翻未读消息，看心情回了几条。像她这种十级网瘾患者必须时刻保持看手机的状态才觉得踏实，哪怕是在吃饭，不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眼底突然一晃而过一抹阴影，阮邱垂着头咬着一根还没断的面条，余光扫了一眼，看见那人穿了一件亮橙色的大帽衫，大咧咧的坐到了她对面。

    阮邱疑惑抬头。

    那人本来抱臂看她，身子半倾着往她的方向凑，嘴边勾着抹吊儿郎当的笑。见她不抬头，像是没看见他的动作，似乎正要靠近去逗弄她，但等她猛地抬头视线骤然相撞后顿时就傻了。

    “额。”

    那是个很洋气的男生，两只眉毛被修剪出了好看的形状，帽衫下翘出两捋不太听话的浅灰色头发，右耳上还有个不太明显的银耳钉。

    阮邱看的格外仔细，平静的抬眼打量，尤其是在她压根不认识这个人的前提下。

    那男生尴尬的站起身，支支吾吾的扔下一句“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转身就狼狈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