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都市小说 - 燃烧的扉页在线阅读 - 第9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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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照片:昏黄灯光映照,女孩握着麦克风,乌黑长发因偏头而垂在一侧,厚重的刘海遮住她眉毛,烟熏妆将灰蓝得眸衬得更迷人,涂了乌梅色的嘴唇张开,似在动情歌唱。

    一张照片:贴满黑胶唱片模型的墙壁前,四位年轻人并肩站在一起,中间那位长发的女孩,下巴微扬,双手抱臂,穿着oversize黑西装外套,胸骨中央垂下银色吊坠,如时装杂志里Saint Laurent的内页广告。)

    「亲爱的叶钊:

    这段时间一直没给你写信,波落落卡接到的演出越来越多,零碎的事情也很多。我们准备停止活动一段时间,筹备第一张专辑。

    独立乐队什么都得自己完成。庞景汶负责视觉设计,顾襄充当我们的造型师,季超是ATM(他自己说的),我呢……除了写歌,好像什么都不用做。

    照片上是胡万饼拍的,烟熏妆和我很搭吧?出自顾襄的手笔。

    我们去她家看了茶花,还吃了她mama做的茶花糕。第一次听说有茶花糕,晶莹的,淡褐色,像一块凝脂。不过我不喜欢它的口感。你养的茶花怎么样了?

    前两天有人说想和我们谈签约的事情,是个很小的厂牌,庞仔说那个人看起来像卖保险的。我觉得好玩,打算见见。

    迟来的新年快乐,望你平安如意。

    附上一首小诗:

    《半截的诗》 海子

    你是我的,半截的诗,

    半截用心爱着,

    半截用rou体埋着,

    你是我的,半截的诗,

    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

    想你念你的山茶

    二零一一年二月十五日」

    (一张专辑,封面是铅灰的卷起的海

    浪,拆分设计的字体写着“Pororoca”;附有金色油性笔签名:李山茶)

    「亲爱的叶钊:

    祝你生日快乐。

    我们的专辑终于完成了,收录了十首歌,用了乐队名作标题。没什么经费,两支MV在北京、大连拍摄的,掌镜的是庞仔的同学。

    这是我签名的第一张专辑,一定要给你。第二张我寄给了老秦,他给我回了电话,扯了好大一堆,让我们巡演一定要去果壳。他愈发像商人了。

    听说你跳槽去销售车床了,良心发现了吧?看来我的保险看来是没得退了。对了,上次说的那位像卖保险的人,我们没有谈好,还是决定以独立乐队的形式活动。

    其他的好像没有可以说的。

    (划掉一段)

    叶钊,我不开心。

    你来看我好不好?

    李山茶

    二零一一年八月二十五日」

    *

    信件整齐叠在书桌上,旁边置有几个相框,每一张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个女孩。像是见证她成长一般,在火锅店拍的宝丽来相片、乌镇拍的数码打印的相片,以及寄来的那几张,一一排列过去。

    房门推开,拉线灯亮起。

    叶钊将手里的外套挂在门后,扬起下巴,单手扯松领结,仍觉得不舒适,索性解下领带,扔到床上去。

    视线不经意瞥向放在电脑键盘旁的专辑,没有片刻停留,他转身去了客厅。

    叶福龙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剧,在过于大声的音量下,压根没听见别的声音。

    叶钊直接按下电视机下方的电源开关,淡漠道:“洗澡。”

    “哎呀,不洗……”

    “洗澡!”

    叶福龙“噢”了两声,杵着拐杖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往浴室走。

    叶钊见他有趔趄之势,上去扶了一把。

    叶福龙咽下唾沫,小声说:“谢谢啊。”

    得意了半辈子,没想过老来还要同儿子道谢,他心头不顺畅。

    进入浴室,叶钊摆好折叠的坐便椅,搀扶叶福龙坐下,蹲下来为他脱去衣物。

    叶钊照顾腿脚不便的父亲多年,做这些相当娴熟,连水温也不用问,自然会调到最合适的温度。

    水汽弥漫,泡沫顺着水泥地板流向出水口。

    叶钊看着叶福龙腿上的老人斑有些出神,忽听见咳嗽声,连忙将花洒转向自己这方,又抬手关掉水龙头。

    叶福龙捂着胸口,朝他摆手,“我没事。”

    叶钊轻拍他的背,蹙眉说:“怎么老是咳嗽?去医院检查。”

    叶福龙喘了口气,说:“我不去,就是干咳,过两天就好了。”

    “万一有问题?有病就得治,拖不得。”

    “你不管!”

    叶钊无言,隐忍什么似地揉了揉眉心,起身取来毛巾。

    随着叶钊擦拭的动作,叶福龙将手掌搭在了他肩头上,隔着轻薄的衬衫衣料,感受到了结实的肌rou。

    “儿子……”

    叶钊闻声,不自然地停顿片刻,握住叶福龙的手,为他擦拭前臂。

    叶福龙幽幽叹气,“爸做了好多错事,最不该说你看那些书没用,不该反对你写小说。”

    叶钊喉咙动了动,又听见他接着说:“你伯伯书读得多,那个年代上北京去是多光宗耀祖的事啊,最后死了。我一直就觉得书是害人的,不好。没有什么比赚钱好。我呢……没想到栽了跟头,连累你一起受罪。”

    叶钊退了一步,平静地看着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浴室暖灯晃眼得很,叶福龙看眼前的人看不太清明,只是说:“这么多年了,就想跟你讲声对不起。儿子,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