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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轻暖微微一笑,轻声细语,“这雨一时半会儿还落不下来。既然要追寻我哥哥的生平,穆小姐就应该去他的墓地看看。墓园就在边上,离这儿很近,耽误不了你太多时间的。” 看样子好像没理由拒绝,也好像根本拒绝不了。 穆惜颜只好点头答应。 她此行本就是来探寻沈先生的生平的,尽量多的去了解他生前的一些事迹。去他的墓地看看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何况这十年来,她和沈先生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虽然当事人并不知晓。这个男人于她而言不仅仅只是一个陌生人,也不仅仅只是一个著名的桥梁设计师。 沈家老宅位于堰山社区,这一带都是上个世纪的老房子,古朴陈旧,烟熏火燎,非常有老江南的味道。 沈轻寒葬在西郊墓园,距离堰山大桥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 沈先生死后被追封为烈士,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祖国的桥梁事业。每年清明冬至,总有很多人前来看望他。即便是这么普通的一个傍晚,不是任何特殊的日子,他的墓前依旧安静地摆放着两束漂亮的金盏菊。 那花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熟料包装纸上还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子。很显然有人刚刚来看过沈先生。 沈轻暖早就已经习惯了,对穆惜颜说:“哥哥生前非常受人爱戴,他走了也有很多人惦记着他。” 他是不朽的,他活在所有人的心中。 墓园清冷萧瑟,几乎看不到人。整个园子种满了挺拔苍翠的冬青树,一望无际的青黛釉绿,充分展现着生命的勃勃生机。 墓碑之上是一张穆惜颜无比熟悉的黑白照片。照片里年轻的男人身穿规整素净的立领白衬衫,眉目清冷,面容清俊。 这张照片和十年前讣告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这是哥哥工牌上的照片,是当年他入职道桥院时拍的。他生前不爱拍照,走得又突然。我们实在找不到别的照片,就只好把他的证件照拿来用了,将彩色照变成了黑白照。”沈轻暖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音色愈加低迷了下去,“这下面葬的是他的衣冠冢,我们连他的尸首都没找到。我一直相信哥哥还活着,只是在哪个我不知道的地方。” 当年那场劫难,有那么多的建筑师和工人被泥石流疯狂卷走,最终牺牲。所有人的尸首都找到了。包括当时跟沈先生待在一起的同事沈葭柔。唯独沈先生找不到。事发以后,青陵警方沿江打捞,扩大搜救范围,奋战五天五夜,始终都没能找到沈先生的尸首。最后只能以意外死亡草草结案。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成为了一桩悬案,更成为了许多人心中久久不愈的隐痛。 沈轻暖扭头看着穆惜颜,目光平和沉静,语气更显温柔,“穆小姐,我哥哥是不是长得很帅?” “是很帅。”穆惜颜毫不犹豫就点头。 十年前看到讣告上的照片,她当时就觉得特别可惜。这么好看的男人说没就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童年滤镜在起作用,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没碰到第二个比沈先生长得好看的男人。 穆惜颜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十分的复杂,明明是陌生人,两人阴阳相隔,可她却做了十年有关他的梦。梦里他是自己的爱人,他们由相识到相许,再结婚生子,从青葱岁月到白发苍苍,度过了完整的一生,并拥有了一个美好的结局。 本该是陌生人,可又似乎是最最熟悉,最最亲密无间的爱人。 站在他的墓前,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好。她默默地给他鞠了三个躬。 沈轻寒的墓志铭寥寥数语,言简意赅。穆惜颜快速浏览了一遍。唯一让她有印象的便是那句——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这句话出自萧红的《最后的一块木柈》,恰好也是她最喜欢的一句话。 “墓志铭是哥哥的好兄弟黎元朗大哥写的。当时他也在现场。他一直内疚自己没能救到哥哥和葭柔姐。这句话是我哥哥最喜欢的一句话。”沈轻暖这样告诉穆惜颜。 她笑了笑,说:“我也喜欢这句话。” 沈轻暖从包里掏出一只精巧的狭长的木盒子,“这个给你。” “给我的?”穆惜颜指了指自己,面色困惑不已。 沈轻暖嗯了一声。 她忙伸手接过。揭开盒盖,发现里面是一只老旧的钢笔。这是派克十年前的老款式,在今天依旧经典。 “这是?”她看着那钢笔,有些不解。 沈轻暖解释道:“这是我哥哥生前最喜欢的一支钢笔,他总是随身携带,走哪儿带到哪儿。他的很多设计稿都是用这支笔签的。小时候他也用它替爸妈在我的试卷上签过名字。他这么喜欢这支笔,可不知怎么的,他出事的那天他竟然没带在身上。后面我去院里收拾他的遗物,才将这笔给带了回来。我小心地将它放在木盒子里,保存起来,一直没动过它。” “既然是先生的遗物,沈小姐把它给我是?”她很费解。 “既然穆小姐有心将我哥哥的生平展现给世人,那么我想这支笔应该也是不可或缺的。我哥哥用这支笔给那么多设计稿签过名字,它无疑也是我哥哥过去生活的某个缩影。今天我把这笔交给穆小姐你,希望在后面的成片中能看到它。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了我哥哥。”沈轻暖不紧不慢解释说:“我不是把钢笔送给你,是暂时借给你,等纪录片拍完,你再把它还给我。这是哥哥的遗物,我肯定是要妥善珍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