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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的百里骁。 她被对方紧紧地桎梏着双臂,额头下的胸膛冷硬,微微起伏,明明毫无温度,却似最温柔的海,让人徜徉着不由得平静下来。 但是若是仔细一听,就能听到对方有些失序的心跳声。像是一只被禁锢了多年野马, 第一次被人卸下了缰绳,虽习惯平稳,但总是跃跃欲试、试探地撒欢。 苏玛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 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过熟悉。熟悉而又陌生。在沛城里,还是她们两个人,还是一样的青楼。由不得已的上下交叠,变成了保护性地围拢依靠。 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神奇。 她贴在对方的胸膛,感受夜风微凉。 许是这夜色静谧,许是这场景让人熟悉得恍惚,她不由得产生了一些倦怠。第一次没有挂上面具,反而平静地抬起头,看向对方。 百里骁垂眸,脸上似乎还带着夜色的霜寒,黑暗中轮廓深刻起伏。 对方薄唇微启,刚想要询问她是否受伤,却看她眸色清凉,里面是盈盈秋水般的澄澈,有平淡、有审视,却没有惧怕。 他顿时一愣。 好在苏玛一眨眼,眼底的澄澈就多了三份惊喜一份羞怯。她不自在地站身体,即使在黑暗中耳尖的粉色也清晰可辨。 百里骁回神,问她:“可有受伤?” 苏玛摇了摇头,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长睫一抬就表示疑问他为何在这里。 她只是随意地一问,但是百里骁却是一愣,随即沉默不语。 他似乎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亮打量着她,却也不知是在看她的眼还是看她的唇,眸中似虚若无,带着深沉的思绪和更为隐秘的情绪。 他也想问这个问题,他本该在追那个黑影的路上,而不应该在这个肮脏的青楼里。 疾行中,玄雾神剑散发这猩红的光芒,在夜色里如星火一般牢牢定在他的双眸里。 月黑风高,那道黑影在夜色中隐约起伏,速度虽快,但他能跟上。眼看即将出了洛城,只是不知是这夜风太过喧嚣,还是他的气息太过急促,他的腿有如灌铅,不自禁慢了下来。 百里骁抬头,清楚地知道,这夜无风,他气息平稳,内功毫无异样。他只是、只是...... 只是犹豫了。 不知为何,察觉到这一点,他的内功顿时一滞,脸色青白起来。 百里骁从不曾犹豫。从小百里一海就告诉他,身为无上峰少主,他生来就是受人仰望的,一举一动都必须重若千钧,绝不可有半点犹豫。 神剑不止是他的目标,还是父亲提了无数遍的殷切。他所有的心力与力量都为了得到它。 如今胜利就在眼前,他却犹豫了...... 高手之间,机会转瞬即逝。他只是一错眼,那道黑影就消失不见。 是遗憾还是愤怒?又或者是松了一口气? 百里骁说不明白,他只觉得这夜色似乎混杂着一种陌生的感情,就要把他拽入黑暗。那种感情似乎是儿时奶娘对他未来的憧憬,也似乎是父亲闭口不谈的伤疤。 然而无论是哪种,这种情绪产生的一股隐秘的愉.悦都比他它本身更让人惧怕。 叶鸣追上前来,抱怨他为何没有追上。 他却似被这夜色凝滞了思想,转身向城内疾行。烈烈风声中,他似乎全无思考,不在乎叶鸣惊讶的呼叫,麻木地听着手下的报告。 然后,听见了那道铃响。 身体在大脑反应之前就把那股梨香拥在了怀里。 此时此刻,他嗅着近在咫尺的梨花香气,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它太陌生了,也许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口。 苏玛无法猜透对方的想法,只能看到他的眸子似深夜蓝海波光粼粼,这种带着情绪的又深沉的打量,让人不由得紧张地提起心,又不由得生出被重视的莫名的欣喜。 他抿了一下唇,刚欲张口,就听到隔壁传来长长地一声呻.吟。 两人脸色一变,他纸扇一开就将她掩在怀里,目光如电看向墙面。 苏玛纤细的身躯被他牢牢地掩住,耳边就是他冰冷血腥的扇子,但是却毫不害怕,反而生出一股暖意来。 隔壁又传来声响,她很快就回过神。似是一个女子说话,声音千回百转: “官人,您那么着急干嘛。后院乱得很,也许外面是哪个瞎了眼的冲撞了什么贵客被教训了呢。” 片刻,有男人了一声,声音虚弱,略显不耐:“别废话,赶紧给老子穿衣服!” 接着,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想起,男人似是受了伤,一动就是痛叫个不停。 穿好后,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小心点,我吃饭的能耐都在这手脚上呢,你要是给老子碰坏了,老子就让我师兄扒了你这细腻的嫩皮儿。” 这声音粗哑难听,带着腻在身上一样的猥琐,难不成就是...... 苏玛微微瞪大眼,百里骁一敛眉,握紧了手中的纸扇。 另一个房间,女子尚未意识到男子话中的厉害,娇嗔了一句:“官人要是想找那细心的,就直接让那端茶翠红来啊,让奴家来这里干什么。奴家好歹是这楼里的花魁,外面找我的公子都要排着队呢,跟你来到这个臭地方你倒是不领情。” 男人不得已安抚了她两句,几句话说得贴心又亲昵,把那花魁哄得花枝乱颤,又道:“我这也不是迫不得已,前两天碰上了个硬茬,不仅坏了老子的好事,还把老子的手脚打断了,要不然我能藏在这种破地方,如今外头有什么风吹草动,不得不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