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郑娟放下牛牛跑过来，抓住沈翠云的袖子，沈翠云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焦灼地抬头看郑媛，郑媛说：“妈心脏病发作了。” “咋回事啊，咋就突然发作了！”家里五个孩子，郑娟最亲近沈翠云，这会儿已经急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郑媛也着急，可她是大人了，郑全刚不在家，她就得当得起一家之主，努力保持镇定：“咱哥受伤住院了，咱妈一定就犯病了。放心吧，没事，都没事，我让人去找马车了，咱这就送妈去医院。”顿了下，“小娟，你知道咱妈把钱放哪里了不？” “我知道！”郑娟跑进屋里，一会儿拿着个木头盒子出来了，上面还挂着锁。 她们姐妹两个没钥匙。 “快去找钥匙！”郑媛吩咐。 郑娟又跑回屋里，不过她没翻着，还是郑媛从沈翠云的身上找出来一枚钥匙，打开了锁。盒子里面有许多票证还有钱，郑媛没看票，直接翻钱。大团结总共才三张，剩下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钱，加起来总共才三十七块六毛五分。 他们庄稼人住医院不能报销，看病贵着呢，更别提那些治疗心脏病的药，比看感冒发烧这种小病用的钱多多了，而且她哥也还不知道啥情况呢，这点钱哪够啊！ “咋这么少！”郑媛心焦地厉害，抓着钱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不够吗？”郑娟不懂这个，这些钱对她来说已经很多了。 “不够！不光咱妈，还有咱哥呢。”还不知道郑天明伤成什么样呢，万一像上辈子那样没治好瘸了可咋办？也不知道县里的医院靠不靠谱，会不会全是一群庸医啊？要不要把他送到市里的医院去看看？ “咱哥咋了？”冷不丁听到这么个雪上加霜的消息，郑娟表情雷劈了一样。 “咱哥上工的时候摔沟里去了！”郑媛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一声惊呼。 “天呐，翠云这时咋啦？” “翠云，翠云？” 听到家里动静的邻居都来了，见到沈翠云晕着，牛牛不知咋被吓哭了，星星呆呆地牵着牛牛的手一动不动，郑媛和郑娟两个啥都顾不上了围在沈翠云身边，一看就知道是出了大事了！ 村里人都是热心肠，就算平时邻里邻居的有点小摩擦，不过一旦谁家出了事，那能帮把手都愿意帮把手。他们围到沈翠云的身边，咋咋呼呼的关心着。 郑媛连忙说：“叔，婶，你们都不要围在这，我妈心脏病犯了，你们围在这儿对我妈的病不好！影响她呼吸新鲜空气。” 村里人不懂这个，但郑媛说的有眉有眼的，就都往外散了散，没再上前。 就在这时，那个出去借车的小伙子跑了回来：“车，车来了！” 所有人都往外面望去，然后让开了路子，小伙子直奔堂屋。 然后吴玉兰说：“快，快把你娘抬到车上去！”之后好几个人过来动手抬人，一个人架住胳膊，一个人架住腿，就要这么把沈翠云抬出去。这哪行！郑媛赶紧叫：“别别别，你们抬底下的被子就行！”底下这床被子虽然还没做好，但被子边都已经封上了，只差经线还没缝完。有新做的被子在地下垫着，那马车坐在土路上就没那么颠了。她可不能让人颠着她妈！周围人一听，就照着她的话办了，四个人一人抓着被子一角，把人抬了起来。有男人出力气活，郑媛根本没机会上前帮忙，她回头吩咐郑娟：“你在家看着星星和牛牛，我跟着去医院。” “二姐——”郑娟跺脚，妈都出事了，她哪里在家待得住！ “不行，你得在家看着天亮还有星星牛牛。”郑媛打断她的话，知道她也想去，但家里必须留个人看孩子，牛牛星星都太小了，不留个人在家她不放心。她按住郑娟的肩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放心，咱哥和咱妈一定没事的。” 郑娟看着郑媛的眼睛，郑媛的自信和沉稳稳住了她的心神，她抓住郑媛的衣服，哑着嗓子带着哭腔：“二姐……” “放心。”郑媛手上用力按了两下她的肩膀，扭头走了。一边走一边问，“大哥，我爸呢，他去哪了啊？” 这马车肯定是从大队部借来的，郑全刚不可能不知道沈翠云心脏病犯了。 “全刚叔应该已经去县里了……meimei，坐好啊。”李春生挥起鞭子搭在马屁股上，车子立刻启动了。 郑媛心急如焚，李春生尽量把车赶地快一点。 第86章：医院 金水县医院坐落在金水县的东北角，从杨柳大队这边过去，差不多要穿过半个县城，还好这个年代的县城很小，紧赶慢赶的，还是用了半个多小时才赶到医院。 进了医院就被护士医生推进了急救室，郑媛啥都不懂，别人让她去交费她就去交，手里那点钱刷刷地往外花。她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急得出了一脑门的汗，来回转圈圈。看到一个医生出来，连忙上前：“大夫——” 那医生摆摆手，说：“已经稳定下来了，没事，放心吧。” 郑媛才松下一口气，擦了擦头上那一层冷汗。 医生又说：“幸好你给病人吃了救心丸，缓解了她的症状，否则耽误这么久，真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 家里有个心脏病人，救心丸就是常备药，还好家里一直有这个。郑媛也是一脸庆幸，拍拍心口：“是啊是啊，还好家里一直准备着。”又一脸感激地对医生说，“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 医生忙说：“不用不用，医生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 他还有别的患者，和郑媛说了两句就匆忙离开了。沈翠云还没醒，郑媛提着的心就一直放不下，连忙拽了个刚刚给沈翠云看病的护士问：“我妈什么时候能醒啊？” 护士脸上难掩疲惫，看起来已经忙了很久了，她看都没看郑媛一眼，说：“还得缓一缓。”然后吩咐旁边一个护士，“小张，小张，过来帮忙推一下病人。” 沈翠云的病情虽然稳定下来了，但医生说还要住院观察几天，郑媛连忙办理了住院手续，跟着转到普通病房。 这一通折腾下来，郑媛连口水都没喝，真的是度日如年，还好沈翠云被救了回来。 这一松气，郑媛忽然想起来她哥还在医院里呢，转头找李春生，想让他去打听打听她哥给送到哪里去了，才发现李春生不见了。 “咦？人呢？”之前垫在沈翠云身子底下的那床被子被放在了病床旁边的桌子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郑媛。” 郑媛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回头，看到郑全刚急匆匆地进了病房，后头还跟着李春生。 “你娘怎么样了？”郑全刚问，目光落在了沈翠云的身上，眉心拧成了疙瘩。 郑媛站起来，把椅子让给郑全刚坐，说：“已经缓过来了。” 郑全刚坐下，握住沈翠云的手，他的手还是颤抖的，又问：“咋回事啊，咋突然犯病了？” 郑媛还没说话呢，李春生叹了口气，说：“都赖我，叔，我不知道婶子有心脏病，天明哥出事的事我进门就说了，婶子一听就吓得犯了病。” “这咋能赖你，你就来报个信。唉……”郑全刚愁地头发都快白全乎了。 这时，沈翠云的睫毛颤了颤，一直注意着她动静的郑媛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轻声喊：“妈，妈？妈你是不是醒了？” 郑全刚赶紧看向沈翠云。 沈翠云缓缓睁开了眼睛，起初她的瞳孔还有些涣散，渐渐地就凝聚起来，有了焦点，落在郑媛和郑全刚的身上。她先是愣了会儿神，然后猛然一惊，说：“天明——” 郑媛这会儿还不知道郑天明的情况呢，扭头看她爸。提到郑天明的事，郑全刚叹了口气：“天明没事儿，就是摔了一跤。” 沈翠云着急，张了张口。 “摔成啥样了啊？”不等沈翠云开口，郑媛连忙问。 郑全刚顿了顿，看沈翠云眼里都是担心，尽量说得不那么严重，省得刺激到妻子：“腿，腿摔断了，不过医生说做了手术就能好。” 虽然还是很担心，但知道能治好，沈翠云脸色好了不少。 郑媛却不像沈翠云那样放心，她咬着牙。真的能治好吗？上辈子也是这样，摔断了腿，后来不也没治好，瘸了吗？怎么会这样？难道她哥就逃不开瘸腿的命运吗？还是说，她的重生只是一个笑话，命运自有定数，无论她怎么挣扎，她哥还是会瘸腿，她的jiejiemeimei还是会英年早逝，她全家还是会变得支离破碎？ 不，绝对不可以。 郑媛目光如刀，紧紧攥起拳头。 摔断腿而已，这又不是非常严重的病，古代医疗条件那么差的还能治好呢，这都什么年代了，凭啥治不好！上辈子她哥没治好，很有可能是耽误了治疗，那时候沈翠云在医院躺着，全家乱糟糟的，又缺钱，她哥的腿可能就这么给耽误下来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亲眼看看她哥的状况她才能安心。 “爸，妈，我去我哥那边看看！”跟郑全刚打了个招呼，郑媛就跑了。 县里的医院总共有三层楼，郑天明和沈翠云不是一个病不住一层，她哥住一楼，她蹭蹭跑下了楼，找到她哥的病房。门口，她嫂子正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说着什么，神色哀戚，郑媛走近了，两个人也说完了，郑媛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医生离开后，郑媛问冯明月：“我哥咋样了，医生咋说的啊？能不能治好？” 冯明月叹气，说：“大夫说要做手术，天明腿断了，要给他骨头上钉钢板啥的，还是从外国进口的器材，咱医院好像还没有能做这个手术的，得去市医院请人来做，我也不懂。” 郑媛一听，就知道这不是个小手术，皱眉：“那得花不少钱吧？” 冯明月神色还恍惚着：“是啊，要花不少钱……” “那医药费手术费谁出啊，我哥是可是在工程队上上工的时候摔断腿的！”按照二十一世纪的说法，这可是工伤，按理是由施工单位负责的。不过这个年代还真不好说，郑天明进的是大队上组织的工程队，承包了县里的活，按说应该大队上给钱，不过郑全刚却是杨柳大队的大队长，他那么大公无私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愿不愿意从大队上拿钱出来。 郑媛能想得到这一重，冯明月哪想不到？ 郑媛皱眉，语气生硬：“我爸咋说的？” 冯明月叹了口气，脸上的愁绪抹也抹不开，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媛媛，你在这儿看着你哥，我回家看看能不能借到钱。” 郑媛那是真气啊，一巴掌拍到墙上：“不是，这凭啥啊？爸是咋说的？” “爸说天明是自个儿没注意，中间休息的时候伤的，不是干活的时候伤的……”冯明月显然也对公公的这个说法十分不满，她一向好脾气，有啥都不会摆在脸上的，这会儿脸色却非常难看。 第87章：筹钱 这可是亲儿子！ 郑媛咬了咬牙，这会儿郑全刚正守着沈翠云呢，她心里再不满，也不能去楼上和他吵一顿。沈翠云要是知道了郑全刚不愿意从大队账上给郑天明治病，她怕是又得犯病！而且郑全刚啥脾气？他当官当习惯了，在家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郑媛自知自己没那个脸面说服他，索性不去受这个气了。 她手里还有上次买布剩下的那二十块钱，还有沈翠云看病剩下的二十多，后续不知道还要住多长时间医院，别说手术费了，后续药钱就得花不少，这点钱是完全不够的。 不过她虽然没钱，但她有空间啊，空间里那么多东西，换点钱还不容易？ 想到空间，她总算稍微安了安心。 当然，她也不好直接跟她嫂子说钱她来想办法，打定了主意后就把冯明月哄回家了，让冯明月回去看看俩孩子，顺道再看看能不能借到钱。冯明月走后，她也没老老实实地在郑天明病房里守着。郑媛拜托李春生先守着郑天明一会儿，她便出了医院，直直奔着县里的黑市去了。 计划经济时代无论粮食还是rou制品工业品，都需要用票来买，每个人每个月供应限量的粮食限量的rou，就算你工资高钱多又如何，没有票，就没办法从正常渠道买到东西。于是黑市这种非法的交易场所就产生了，里面卖什么的都有，大部分都是rou啊蔬菜啊水果什么的，价钱那真是比粮站里贵多了，但还是有不少人愿意买。 不过在黑市里买卖东西危险的很，万一被查到那很有可能就会被打成投机倒把分子，要被批斗坐牢的。所以组织黑市的人也小心的很，会有人专门看着，有不对劲就会通知里面的人赶紧跑。上辈子郑媛去过几回黑市，有一次就遇上了红卫兵抓人，吓得她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连门都不敢出，就怕让红卫兵给记住模样认出来。再后来黑市就换地方了，不过郑媛就再没去过了。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的黑市是不是她以前去过的那个地方，那是城郊的一个大院子里，以前不知道是谁家，非常破旧，没门没窗户，屋顶都是露的，政府收回去后也没人去住，就被人变成了黑市。 拐过一条街，因为这个地方算是比较偏僻的了，没啥人，房子也稀稀拉拉的。然后她就看到一个房子门口站了一个人，那人正非常警惕地往四周看。 看到郑媛，他目光一凝，直勾勾看着郑媛的一举一动。 郑媛身后背着个大筐，那是她好不容易才从酒店仓库里翻出来的，缝上了两根绳子，方便让人背起来，就跟书包一样。 筐里装了将近一百斤的rou，还好筐子的质量好，距离也不远，否则她真的背不过来。 那人见郑媛身后背着筐，虽然郑媛比较面生，不过一看就明白她是过来卖东西的，倒是渐渐放下了警惕。 郑媛稳稳地走过来。 “大哥，我听说这里可以换东西……”郑媛手勾着背带，和那个小哥搭话，她眸光闪烁，面上带着些不安和试探。 小哥眼里的警惕一下子就转变成了笑意，看了眼郑媛的背篓，很大，似乎装得很满，不过上面盖着一层蔬菜，不知道底下是什么。小哥推开门，对郑媛说：“进去吧。” 门一打开，郑媛就看到了里面热闹的场景，人不少，看起来卖什么的都有，买东西的人也不少。不过大家都知道这地方是黑市，说话都非常小声，怕把声音传出去了。 郑媛左右看了一圈，正想找个地方把筐放下，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胳膊。 “妹子，你这里面是不是有rou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