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沈其衡扯了扯嘴角,皇上惜才,他又如何不是惜才之人? 以宋长诀的聪明才智,他能效的力,绝非只是工部。 思此,沈其衡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凝眉道:“误会?一日叫我逮住两回,你敢说你心中没有半分不轨之心?” “没有。”宋长诀面无表情的应道。 没有? 沈其衡自是不信的。 他眯了眯眼,正巧见付茗颂低身走出营帐,而闻恕则被沈国公缠着,约莫又在道公事。 沈其衡目光落回宋长诀脸上,正要开口再问时,忽然身后一声响破天际的嘶吼,一匹红棕马儿发了狂似的脱了缰绳,直奔向那一身绣凤画蝶裙装的女子。 此时,付茗颂一愣,显然都未反应过来。 营帐中的人见此心下一滞,三两步向前。 几乎是想都未想,他抬手拿过弓箭,开弓,射箭,一气呵成。 那马儿高仰着的双蹄顿了顿,一声哀啼,侧身倒下。 可这前一刻,付茗颂只感觉到一道重力将她推开,紧接着是一道低沉隐忍的闷哼—— 她跪倒在地,感觉膝盖一阵刺痛。 宋长诀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被马蹄踏中的胸口疼的要裂开似的。 那出于本能的要冲上前的心思,他也捉摸不透,可这会儿,却容不得他琢磨了——耳边,眼前,皆是一幕幕陌生的场景。 而沈其衡脑中更是一片空白,侧目一瞧,身边早就没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得推一下剧情 沈其衡内心:没有?? 第51章 顷刻间,场面慌乱,有人高呼太医。 遮月与素心忙围到付茗颂身旁,俩人吓的脸色苍白:“娘娘,娘娘您伤哪儿了?” 遮月哭道:“娘娘,您别吓奴婢啊!” 付茗颂神色呆滞的看向一旁的宋长诀,可宋长诀好似失去了意识,只眉头还紧紧皱着。 忽的,付茗颂的脸被一只手强行掰向一边,印入眼帘的是闻恕那张沉的堪比夜色的脸,她心弦一松,一下昏睡过去。 — 戌时,日头落山,天边的余晖将整个天岚山印的红红火火,恍如一幅上了彩墨的风景画。 可这会儿,实在无人有心赏景。 营帐外,朝臣三五成群,交头接耳,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 “这宋大人的马儿怎忽然受了惊,实在太险了啊!” “谁说不是,方才我可在场,看的真真儿的,若不是宋大人及时,恐怕皇后娘娘今儿,受罪啊。” “宋大人可伤的不轻,两个时辰了,御医还在里头呢。”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众人唏嘘,连连抚胸,宋长诀今日的反应,确实叫人叹为观止。 此时,营帐里头,四处帘幔垂下,一片昏暗。 素心点了盏烛火,探头一瞧,床榻上的人露出两只细长嫩白的腿,膝盖上蹭破了皮,闻恕正低头在那两处伤口上药。 素心轻声道:“皇上,奴婢来吧?” 男人眼都未抬一下,“不必,出去。” 素心不敢多言,应声退下。 见她出来,遮月忙迎了上去:“娘娘可醒了?” 素心叹气,朝她摇了摇头。 除却膝盖上的那两处伤,倒也未曾伤到别处,可许是受了惊吓,太医开了副安神药,不知是下了多大的剂量,两个时辰都不见醒的。 眼见天边的余晖都散去,夜幕沉下。 付茗颂叫梦里那匹冲上前的马儿吓醒了,猛地睁眼,却只能瞧见床榻旁画山刻水的屏风。 她怔怔的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方才惊险的一幕。 外头有人低语,她约莫能听出是闻恕和沈其衡的声音。 隐隐约约听到了个“宋”字,付茗颂蓦地一滞,脑海中一下浮现那少年的面容,对他今日之举,既惊讶又意外。 须臾,话语声止,哗啦一声,帷幔被揭开。 似是没料到她醒了,闻恕脚步顿了顿,走过来坐在她床头,“别乱动。” 付茗颂没动,就那么仰起脸看他,“宋大人,如何了?” 男人薄唇紧抿,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有太医在,不会有事。” 闻言,付茗颂松了口气,移开眼神,缓缓点了下头。 忽然间,闻恕倾身下来,一只手捏着她后颈,将她的脑袋摁在肩头。 付茗颂猛地一颤,似是能感觉到面前的人呼吸略有些急促。 她抬手抱住闻恕的肩,试探的唤了声,“皇上?” “嗯。” 迟来的恐惧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他方才甚至想过,若不是宋长诀,那四只马蹄踏下,面前这弱不禁风的人可能受得住? 定是受不住的。 可偏偏,救她的人是宋长诀。 — 夜色昏沉,太医围坐在一头,已不知给宋长诀灌了多少药下去。 中间他醒来过一回,还是叫那药给呛醒的。 宋长诀转醒,叫明亮的烛火晃了眼。 那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如泉水一样涌现,灌进他脑子里,将那些让他头痛欲裂、琢磨不透的种种,一下子揉碎了,一一摆在他面前。 当年那场猝不及防的大火,烧断了屋门的出路,最后关头,木窗被砸开,仅十岁大的小男孩,还发着高热,直接就被丢出窗外。 他口干舌燥的往后瞧,只听到爹娘在喊:“阿诀,去找宋宋,去找宋宋……” 哐的一声,撑着屋顶的柱子塌了一根,整座屋子斜倒下去。 小男孩的眼睛叫泪水给糊住,摇摇晃晃的往前走,最后一个踉跄,一头栽进了前方的灌木丛里,彻底晕了过去。 他耳边有几道嘈杂的声音,说话声,叫喊声,最刺耳的是一道哭声,他努力的想睁眼,可眼皮沉重,怎么都醒不过来。 待睁眼时,却是被马车颠醒的。 只听那一身绫罗绸缎的老者笑道:“可算醒了,这都睡了三日了。” 小男孩愣了一瞬,几近是哭着哀求:“您能送我回去么?我meimei找不到我,会哭的。” 只可惜,三日的功夫,足以物是人非。 他赶回村子,已没有那座草屋,也找不见自己的meimei。 此后,他随老者长居江南,变着法打听消息,却连“宋宋”两个字,都未曾听到过。 直至十一年后,他运送江南的绸缎抵京,听说了名声大噪的红韶苑。 里头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男人魂牵梦绕,女人咬牙嫉恨。 那说话的人咧嘴一笑,“可惜你是没福气,你若是早个一年来,说不准还能目睹那花魁风采,那叫一个绝色,可惜咯,不知叫哪个有钱老爷赎了身。” 宋长诀一贯对风月之事无动于衷,听此也不过扯了扯嘴角。 那人“啧”了声,兀自说道:“不过,也不是见不着,那老鸨可真是个人精儿,留了好几幅宋宋姑娘的画像,观摩一刻钟,便要好几个铜板,偏还真有人——” “你说谁?”宋长诀猛地揪住对方的衣领,瞳孔紧缩。 “宋、宋宋姑娘,就是那青楼头牌嘛,你这人刚才还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怎——” 话未说完,宋长诀便起身离开,直奔那花街柳巷去。 他出手便是两锭银子,老鸨笑的合不拢嘴,大方的将他领去画室。 统共六幅画,每一幅都是珍品中的珍品。 “爷,这便是我们宋宋姑娘,您瞧这模样,标志的嘞,光是这画,便有不少人重金想买,您说这我哪能卖啊,这可是——” “谁给她赎的身?”宋长诀出声打断,垂于衣侧的双手握成拳头,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画中的人,脖颈上佩戴着一块水绿色佛玉,这块玉,是她第一次唤他哥哥时,他亲手送的。 “我问你,谁给她赎的身。” … … 宋长诀眼神呆滞的望着前方,眼前像是皮影戏似的,有声有色。 “宋长诀,宋长诀。” 沈其衡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皱眉问一旁的太医道:“这是怎的?” 太医们面面相觑,面露难色,“这宋大人伤重,也许是惊吓过度,一时神志不清,也是常有的,常有的……” 正说着话,呆滞不动的人猛地捂住胸口咳了几声,疼的他额间青筋暴起,双眼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