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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昊!”皇帝突然开口打断他,望过来的眼神平静无波,其间含着的微微冷意却让沈卓昊的心头一凉。 “既然你这妖道已经承认了所有罪名,那朕就按律判你火刑,连你的那些腌臜物也一并焚烧殆尽吧。” 皇帝转回目光,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 他这一句话说完,沈卓旻那头没有什么反应,沈卓昊却已是不可置信地转头,睚眦欲裂,悲愤惊吼,“父皇!这妖道害儿臣如此,怎么可能只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您竟然如此轻易就信了……您怎么能就这样处置他!” 皇帝听得大皇子当着众臣的面就如此质疑自己的决定,脸色微微有些不豫,本来心头就只有零星的愧疚也就此消失不见,“卓昊,这就是你跟自己父皇说话的态度?” 他的语气严厉至极,口吻中更隐隐含有一丝威胁之意。沈卓昊听到之后愣怔在当场,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半截。 他大张着嘴不稳地退后一步,脸上泛起一个奇异的混杂着自嘲的笑。沈卓旻见此,瞳色更加幽深,刻意直直望向沈卓昊,几不可见地嘲讽勾起唇角。 沈卓昊一刹那额角青筋暴出,几乎就要大吼着怒骂出声,然而余光瞥见沉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之后,他又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有些颓唐地垂下了头。 沈惊鹤和沈卓轩悄悄对视一眼,皆对大皇子有了一丝微妙的怜悯之意。 殿门口的侍卫目不斜视朝老道走去,正要捉住他将他拖下殿。谁料他们的手才刚刚向下伸去,那老道突然浑身打了个激灵,状若疯癫地左右拍开他们的手,低了头悲嚎一声就闷头往大皇子那处撞去。他暴起的速度疾速非常,侍卫们一时愣怔之下,竟是来不及伸手拦下他。 大皇子惊愕地瞪大双眼,瞳孔中倒映着老道低头愈来愈近冲来的身形,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动也不能动。 老道化作一道疾影冲到他面前,却不是往他身上袭来,而是擦着他的手臂重重往他身侧的盘龙柱撞去。“砰”的重重一声,他狠狠撞在硬木雕龙上,殷红的血液争先恐后汩汩流出,还有泛着热气的几滴激溅喷射在大皇子的脸上和衣服上。 大皇子整个人随着那声闷响一抽搐,瞳孔剧烈地震颤。他木木地抬起手,抹开脸上蜿蜒滴下的腥血,看着指尖糊开的温热血污,心神巨震,倒吸了一口凉气。 殿上众臣皆被这骤然巨变所惊,一时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快!快把这妖道拖下去——”还是皇帝最先反应过来,他惊怒万分地指着盘龙柱下老道的尸身,失声对侍卫吼道。 如木桩般怔忪杵在原地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快步奔到盘龙柱旁,将那头破血流的老道迅速拖到殿下。一道血痕蜿蜒在殿上铺开,大皇子望着那些黏稠的鲜血,险些站不稳地连退几步。他急促而艰难地粗喘着,脸色青白,好像下一秒就要受不住晕过去。 皇帝深深呼出一口气,面色也是不太好看,他略显烦躁地挥了挥手,“行了……今日早朝就到这里吧。以后此事休得再提,散朝!” “——散朝!” 长长传呼以后,众朝臣皆跪拜退去,脸上神情各异,心有余悸。 沈惊鹤见这一桩闹剧终以如此荒诞的一幕收场,心中也是感慨良多。他还未转身离去,一只手已轻轻搭在他肩上。 “惊鹤。”沈卓轩认真地看向他,神情动容,“今日多亏了你……若不是有你在,五哥和阮淩恐怕当真要被那妖道陷害了去。” 沈惊鹤轻笑一声,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妨,清者自清。那妖道满口谎言,作恶多端,也是取得了他应得的下场。” 两人对望一眼,皆是闭口不言妖道背后更深的那人,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何必如此愁眉苦脸的?”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转过头去,便见得一个潇洒不羁的身影缓步靠近,“还得多亏了这个妖道,我自郾城回来之后,可是久久没有机会踏上这金銮殿了呢!” 沈卓轩望着他摇头失笑,“你可是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也就是只有你如今才能笑得出来了。” 言罢,他又转回脑袋,向沈惊鹤介绍着,“惊鹤,这就是我的好友阮淩。以前我也曾向你提过好几次的,你应该是记得他的。” 沈惊鹤含笑向阮淩一拱手,“阮兄,方才情急之下,我只好胡诌你堕马折了腿,还望你不要怪罪。” “哪里哪里。”阮淩挑起眉笑笑,“还得多亏了六殿下,不然我只怕以后只能在那地府黄泉,再与卓轩把酒话桑麻了。” “你可少说几句胡话吧!”沈卓轩看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如今时辰尚早,我们三人何不去找个地方欢叙一番?” 阮淩一拊掌,“这个主意好!我看,不如就去那清风茶楼吧,可要记着非得是二楼雅座不可!” 沈惊鹤和沈卓轩皆是对望一眼,齐齐朗笑。三人混在如潮水般散去的群臣之中,相谈着走向了宫门。 等到终于坐在清风茶楼的二楼雅座之时,阮淩自顾倚着窗沿一派洒脱,沈惊鹤和沈卓轩却都不由得替他感到有些诡异。唤店小二上了一壶菊普之后,三人斟满了面前茶盏,清脆当啷一碰杯,气氛这才逐渐松快了起来。 阮淩难得正色,向沈惊鹤敬了一杯茶,口中感谢,“六殿下,无论如何,阮某都还是要郑重其事对你道一声谢。如若不是你,只怕如今我与卓轩才当真是惹了一身麻烦,亦不知有无脱身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