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都市小说 - 樊笼在线阅读 - 第37节

第37节

    听到宋毅的声音,镖头转而跳下马车挥着砍刀就冲着他而来,面色狰狞的吼叫:“宋狗贼在这!杀了他!”

    其他镖师纷纷调转目标,无不怒吼着冲宋毅而来,浑然不顾此刻正朝着此方向飞速奔来的府军和衙役,分明是存了死志。

    宋毅神色陡然一寒。竟然是冲着他来的。

    挥刀挡过飞掷来的长刀,宋毅反手狠辣下劈,抬腿猛地踢开那惨嚎不断的贼子,怒喝:“将这伙贼子给本官围住了!休要放跑一个!”

    福禄握着剑紧张的盯着那厢的情况,这会见援军已至,那伙贼子已是强弩之末,不由暗下松了口气。

    却在此时,混在人群中仓皇奔跑的几个乞丐引起了他的注意。原因无他,只因这几个乞丐虽衣衫褴褛,可身手灵活,身材精瘦,面上又无其他的人惊恐之状,夹杂在人群中似乎有目的的冲着他的这个方向而来。

    福禄暗暗握紧了手里长剑。

    “杀!”

    果不其然,甫一靠近,那伙乞丐就猛地从胸口里抽出短刃,杀意凛凛的冲着福禄而来。

    福禄站在车辕上持剑奋力抵挡。

    苏倾听到外头的动静,大概能猜到外头此刻的形势,那福禄怕是抵挡不了多长时间了。

    她环顾了眼车厢壁,除了之前宋毅拿走的那把宽刃长刀,还有几把佩剑。大概一扫,她就选了把稍微轻便些的,拔剑出鞘。

    隐约听到里头动静,福禄心里发急,可唯恐他们知道里头还有旁的人,也不敢出声提醒,便只能咬牙奋力挥剑,抵挡着两边的进攻。

    她绝不能死在这。苏倾想。

    看了眼车厢的那扇窗牖,苏倾慢慢的靠近。

    在掀开窗帷的那瞬,恰巧一匹黑色鬃毛的骏马踏着蹄子哒哒的在窗牖旁绕着,却原来是那伙贼子分了两人去对付福禄,另外两人却是冲着三匹骏马去了。可两人只来得及一人牵过一匹,另外一匹就没来得及拉住。

    苏倾几乎没有片刻停顿,在马头出现在她视线的第一瞬间,就当即伸了手抓了骏马的黑色鬃毛,借着力整个人迅速探身上了马背,一手抓过缰绳,另外一手却飞快的从窗牖捞过佩剑。

    在场之人无不一惊。

    下一刻,两个乞丐便上马冲着她的方向而来,手里的短刃寒光直冒。

    福禄惊耳骇目,大喊:“快逃!快逃!!”

    苏倾毫不迟疑的用力挥剑反手刺向马身。马头此刻的方向是对着前面的厮杀场地,马儿甫一吃痛,自然拔腿冲着前方狂奔而去。

    宋毅斩下一刺客首级后,沉着脸刚欲指挥府军活捉那个镖头,眸光不经意扫过远处,脸色顿时大变。下一刻猛一拍马身,怒喝着疾驰而去。

    众人下意识的抬头,却见到猎猎长风下,红衣乌发策马而来的……女人。

    原来女子纵马驰骋也可以这般英姿飒爽。

    宋毅没有看到她的英姿飒爽,他眼里只看到她身后的那个贼子冲她后背抬起了袖子。袖子里面,赫然装着袖弩。

    宋毅目眦欲裂:“竖子尔敢!!”

    苏倾正握着缰绳往回转头,她本来想去的方向就是城门处。

    可正在此时,一阵猛烈剧痛从后背传来,自胸间透出。

    她低头看了眼,苍白的脸上浮现过短暂的茫然,继而又转为清明。她又慢慢伏下身子,同一时间转过缰绳,手用力握住剑柄朝着马身倾尽全力刺去。

    “驾!”

    她不能死在这。

    这个地方绝不是她的归宿。

    宋毅觉得浑身的血都透着凉。

    赶过来的府军纷纷追赶着那几个四处逃窜的乞丐,宋毅打马经过的时候,只留下一句森寒的话:“给本官一概剁碎了!”

    第59章 寻归路

    福禄见他们爷狠拍马往城门处追去, 顿时一惊,唯恐那伙贼子在城外亦有埋伏, 便顾不上身上的几处刀伤, 急三火四的收拢了一队府军,也匆匆上马追了上去。

    苏倾身下的马匹飓风一般的呼啸冲出城门, 守门护卫压根来不及反应,就见那发狂的马就以迅雷之态,疯狂嘶鸣着绝尘而去。

    城墙上的护卫迅速反应过来, 拉弓搭箭。

    “都住手!”宋毅远远的见到守卫动作,不由脸色大变厉声怒叱,双腿愈是发狠的击打马腹,几个瞬间就冲到了城门处。

    守门一惊,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待见来人赶忙单膝跪地行礼。

    “让开!”宋毅怒喝着拍马疾驰而过。

    苏倾伏低了身子将重心前倾, 以此让马儿跑的更快些。一只手死死抓住了缰绳, 而另外一手则按住了胸口那出血之处,简单的进行压迫止血。

    苏倾觉得她胸口这一箭应该是偏离了心脏,否则也容不得她挺了这么长时间。

    不过她也挺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浑身上下开始频频虚汗, 握缰绳的手亦有些抖,随着她胸口处的血还是不间断的往外渗着, 她身上的力气也开始慢慢流失。

    不可以倒下。偏头在胳膊上狠咬了口, 她这会觉得有些模糊的意识又清醒了不少。

    大概,这一次,她是活不下来了。

    因而, 这也是她有生之年寻归路的最后一次罢。

    如何能倒下啊,否则,就是死也难以瞑目。

    苏倾咬了咬牙,转而又用力在马腹上的伤口上捶打过去,以此让马速更快一些。

    剧烈的痛的确是激起了骏马的凶性,伴着愤怒的嚎叫声,它载着人狂怒的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后面拍马追赶的宋毅惊见,瞬间倒抽了口凉气,她这种骑法当真是不要命了。

    眸光一狠,抽刀冲着身下马腹又划了一道,宋毅连声厉喝,驾马亦朝着前方那抹飞逝的红色身影疾驰而去。

    待两批骏马前后进了柳家村,此时两者的距离已经拉的很近了。

    宋毅瞧她一条手臂耷拉在外,人也伏在马身上,似乎没了意识,偏的她身下马匹速度不减,狂啸着冲那片林子奔腾而去。

    他不由心惊rou跳,用力拍马追赶的同时大声喝道:“醒来!握着缰绳勒马!听见没有!”

    苏倾意识游离间隐约听得人怒吼,挣扎的想要睁开眼皮,可觉得上面有力道强压着,重若万钧,压根抬不起分毫来。

    整个人也愈发的往下滑,便是此刻意识不清,她亦知段不能容她继续滑下,手指无意识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着缰绳,和鬃毛。

    宋毅眼见她就要从疾速奔驰的马背上摔下,当即又怒又急,想也没想的猛一朝前探身,一把将那失控骏马的尾巴死死攥了住。

    马匹的速度有片刻的滞缓,可毕竟惯性在那,接下来的几个瞬间还是一往无前的冲上了前去。

    而前面,再跃一步就会踏入奔腾不息的河水中。

    宋毅这才猛然意识到此地为何处。

    来不及惊怒,亦来不及猜测她为何对此河有如此深的执念,他用力攥着马尾想要进一步拖住马匹的速度,可已然来不及了。

    骏马纵身一跃,噗通一声巨响后,水浪四溅。

    而那伏在马背上本就摇摇欲坠的人,这一刻再也支撑不住的被摔入了河里,顷刻就湮没在翻滚的水浪中。

    宋毅只来得及捕捉到那抹浓烈的红色。

    苏倾在堕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感受到不断灌入口鼻的沁凉河水,心下欣慰之间,浑身奋力提着的那股劲便陡然松懈了下来。

    到底还是让她坚持到了这里,而不是横死在那片令她压抑沉闷的土地上,如此,足矣。

    她便安然闭了眼,任自己的意识沉于黑暗之中。

    福禄带着人匆匆赶来河岸时,正见他们大人抱着人从河里走出。没敢细看大人怀里之人模样,只余光瞥见那人半垂着胳膊在外,没声没息的,也不知是死是活。不过但瞧那胸口插着那箭,他大概觉得,这多半是活不成了。

    宋毅大步上了岸,边疾走边大声问道:“村里可有郎中?”

    福禄赶忙跟上去:“有个野郎中,医术比不得医馆坐堂的正经大夫。”

    宋毅抱人上马:“带路,快!”

    福禄知道是指野郎中的住所,赶忙应了声后,牵过马就快马加鞭的在前面带路。

    来不及擦拭自头顶淌落在脸上的水珠,宋毅一手抱人,一手扬鞭,大喝:“驾!”

    苏倾以为意识堕入黑暗的那刻,便意味着她生命的结束,可没想到,这一会她却隐约听到了些呼唤声。

    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慢慢的,这股声音开始向她走近。

    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那入耳的声音如此熟悉,熟悉的让她忍不住陡然睁开了双目。

    然后苏倾就泥胎雕塑般的怔在当处。

    对面人那张俊逸的面庞迅速浮起激动之色。他急促的呼吸着,嘴唇不断颤抖,盯着她不错眼珠的看着,眸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苏倾就抬了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眼前人双眸浮过震惊之色,然后抬手抚上了她通红的脸颊,各种情绪在脸上浮过之后,最终是红了眼圈。

    温热的掌心覆在脸上的那刻,那熟悉的触觉令苏倾当即就落了泪。

    “不可能……”她心里还是有些不信,可双手已经快一步的覆上了他的手,流着泪看着他哭。

    魏子豪红着眼圈看她,抖着唇艰涩道:“苏……苏。”

    区区两字,仿佛是开启她身上枷锁的咒语一般,顷刻间令她胸间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犹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汹涌倾泻,便再也忍不住的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魏子豪一把将她抱住,声音哽咽:“苏苏,我在。”

    苏倾还是一味的放声痛哭。

    她并非是那种软弱之人,可这一刻,在这熟悉气息包裹着的瞬间,除了哭,她真的什么都不想做。

    如果这一刻是梦,那就请让她不要再醒来。

    如果这一刻在天堂,那么就请让她一直这般死去。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耳边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苏倾方悚然一惊,猛地推开身前人,仓皇四顾。

    入眼看去,周围群山环绕,风景宜人,甚至能零星的见到些游客在远处下水嬉戏。

    而此刻,他们二人正站在深至腿部的溪流中,清澈的水流从上游不断涌下,在他们身边缓缓流淌。

    苏倾见那河水犹如见了恶鬼,猛一伸手抓过身前人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就往外拖:“走,走!快走,我们快走!”

    她抓着人疯魔般的冲着岸边的方向直跑,仿佛晚了一步就会被恶鬼捞去一般,苍白的脸上此刻扭曲着,尽是惊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