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男人微一愣怔,正想低头看她,却陡然察觉手腕被人紧紧握住——被挟持的小姑娘力气极大,轻而易举将他手臂扳开,然后反手一扭,力道下压,在一个猝不及防的直拳后直接把他掀翻。 这套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他有些恍惚。直到疼痛从脸颊被重击的地方迅速扩散,在身体即将跌倒在地时,院长的身体再度消失。 “好险好险,差点就要摔下去了。” 他在下一秒出现在门外走廊,整个身体被黑暗吞噬殆尽。男人此时的笑容远远脱离了“儒雅温和”的范畴,嘴角高高咧开,镜片下漂亮的眼睛闪烁出病态光芒:“你们比之前那些人有趣许多,我很期待再会的时候——院长室在四楼,如果有能力,就上来找我吧。到那时候……” 伴随着他恶趣味的短暂停顿,死寂再度笼罩房间。林妧敛了神色,看他神情痴迷地抚摸着脸上的伤口,笑着补充:“要么杀了我,要么被我吃掉大脑,这两种结局听起来都不错,对吧?” 院长的身影与最后一个字一同消散于沉寂空气,紧绷如琴弦的氛围终于逐渐开始趋于缓和。 林妧身上仍然残留着与他接触时的冰冷触感,不自在地皱起眉头:“那家伙才是最有病的吧。院长都是这副德行,难怪医院会这么奇怪。” 她的视线始终凝在院长消失的那片阴影,忽然听见身旁响起一阵沉重脚步声,侧过身才看见面色阴沉的陆银戈。 他显然有些生气,唇线紧紧绷成平直的线,深色眸子里隐约有血丝蔓延。 之前她被挟持的时候,这位凶巴巴的队友还挺身而出过,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林妧礼貌笑了笑:“谢谢你之前帮我说话。” 陆银戈没有立刻回应。 其实无关乎林妧本人,他在特遣队工作多年,见证了无数朋友和同事的牺牲,也因而会对每位并肩作战的队友倾注更多感情。 亲眼见到队友死在自己面前真是一种非常绝望的感受,他不想,也不敢再去体会。 他沉默片刻后冷眼瞥她:“别自作多情。虽然讨厌你,但你毕竟还有利用价值。等任务结束,你就算死了我也不会看一眼。” 好的,还是一样讨厌。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没有崩人设真是太好了,否则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这样想着,眼前冷不防出现一个粉红色创可贴。 少女心十足的可爱包装,边缘有小花朵作为装饰,而将其紧紧握在手里的,赫然是陆银戈本人。 林妧:? 刚表扬你人设稳,下一秒就直接崩掉了啊!太让人失望了吧喂! “这是团团选的。” 他被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气得皱眉,恶狠狠抬起林妧下巴,用另一只手把创可贴粘在她之前被刀刃划过的地方。 直到这会儿,林妧才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想必是被那位疯人院长划破了皮肤。 挑下巴是个很能激发少女心的动作,如果这是一本霸道总裁式的言情小说,作者一定会用细腻的笔触描写诸如“男人guntang的荷尔蒙气息”“周遭暧昧的空气也染上几分迷离热度”或是“四目相对时心跳加速”。 但很遗憾,如今周围只有难闻的血腥气与消毒水味道,而且陆银戈的动作极度粗糙暴戾,林妧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快被拧断了。 好疼。 她恐怕没来得及被反派boss杀掉,就先行死在队友手上,更何况哪里会有人用一副“我要把你的头扭掉”的姿态挑女孩子下巴啦! 陆银戈本人丝毫没有察觉这番动作的粗暴性质,后退一步若无其事地分析:“那两个病人的尸体呈现出烈火灼烧的痕迹,正好符合多年前的真实死因。既然能在瞬间置他们于死地,院长很可能就是一切异常现象的罪魁祸首——正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医院是他的地盘,在这里,那家伙很可能趋近于无敌。” “‘无敌’的存在,不就是用来打败的吗。”手中的匕首悠然转了个圈,林妧懒洋洋地微笑,“我刚才能打他一拳,待会儿就能把那家伙的脑袋卸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院长…本来是斯文败类的人设,被我写成了变态_(:3」∠)_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松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讴歌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西区病院(三) 屋内的两具遗体犹在散发阵阵焦臭,林妧的感知能力比常人强得多,这会儿闻得难受,屏着呼吸出了门。 病院里黯淡无光,全靠手电筒的光线照亮幽深长廊。楼梯位于大厅前方,途经拐角时,林妧见到一幅被张贴于墙壁上的大合照。 绝大部分人的面孔与身体皆被签字笔涂抹成一团混沌黑色,看不清原本的模样。极为特殊的是,有两男一女的影像没有受到丝毫破坏,在浪潮般汹涌的漆黑里显得格外诡异。 他们都穿着宽大的白色病号服,彼此站得很近,可以看出关系十分亲密。与她想象中精神病人或呆滞或癫狂的神态截然不同,三人脸上都洋溢着柔和安详的微笑。 “你看最右边那个男人,”林妧凑近了些,清泠声线在寂静的楼道里缓慢散开,“他是不是在和一个被涂黑的人说话?” 陆银戈没应声,视线凝在她提到的地方。 三人中站在右侧的男人嘴唇微张地侧着头,似是心情极好地与身边的人悄声耳语,但对方全身都被涂黑,长相、身材甚至性别都是未知数。 “从肢体动作来看,这四个人都在无意识地向彼此靠近,关系应该非常亲密。”林妧继续道,“但唯独其中一个被涂成了黑色,其中缘由还真是耐人寻味。” 陆银戈压低声音:“被涂黑的人会不会都是那场火灾的丧生者?这三人出于某种原因幸存下来,所以影像才没有被抹掉。” “但报告里说,医院的遗体数量与总人数完全一致。”她顿了顿,试图整理脑海中混乱一片的信息,“或许……对于涂黑人像的那个人来说,只有他们是特殊的。” 陆银戈指向四人中唯一看不清模样的那位:“你是说他?但他没理由把自己也抹掉啊。” 动脑筋猜测是一件麻烦事,更何况如今线索寥寥,根本猜不出前因后果。 林妧放弃思考,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腰间匕首:“没关系。就算我们想不出来,楼上的诸位也会把一切都说出来。” 她说得淡然轻松,尾音还带着悠然自得的笑,听得陆银戈背后一凉。 之前这位搭档阴恻恻追着那两个高个子从柜门探出头时,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如今再看她的神情做派…… 怕不是拿的反派剧本,还是一言不合就严刑逼供的那种。 顺着阶梯爬上二楼,便能清晰闻到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道。黑暗与铁锈腥气交织缠绕,一点点侵蚀人体感官,饶是执行多次任务的陆银戈也不由得神色微敛,眉头轻轻蹙起。 透过走廊里的玻璃窗,可以见到外面的景象。 抬头是一轮惨淡弦月,模糊又昏暗的光线丝丝缕缕洒落窗台;往下看,地面则是一望无边际的漆黑,仿佛病院本身就悬空于无穷尽的黑暗中。 二楼到三楼的阶梯被一扇铁门锁住,林妧的锡纸开锁与陆银戈的暴力踹门都以失败告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在这一层寻找线索。 陆银戈对她的撬锁行径大为不齿:“偷偷摸摸,不成体统。” 林妧看一眼被他踹得凹陷进去的铁质大门,啧啧摇头:“有勇无谋,难成大器。” 这两人算是杠上了。 按照两个大块头的说法,这一层中的病人要比他们俩凶残许多。想到那两位莫名其妙领便当的光头朋友,林妧幽幽地叹了口气:“真可惜,剩余价值还没压榨干净,他们就没命了。” 陆银戈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 看你的表情还以为很同情他们,结果这是人说的话吗!电视剧里的反派角色都很少会这么丧心病狂吧!你当人家是鲁花压榨花生油吗,万恶的资产阶级! “不过,”她想起什么,眸光亮了些,“你还记得他们最后说的话吗?医护人员比病人们更危险……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吧?怎么说也是心智完好的正常人啊。” 不等陆银戈答话,忽然听见沙哑的陌生男声从不远处响起。二人循声望去,在走廊另一头见到三个并排行走的人影。 他们的身高出奇一致,就连发声也完美重合,三道截然不同的音色混杂响起,满含着狂乱的笑意:“迷路的小老鼠,不要再逃跑啦。” 随着他们逐渐逼近,模糊的身形终于趋于明晰。 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手中拿着锋利的手术刀,都身着沾满鲜血的病号服,猩红血迹几乎把衣物染成纯粹的红。他们清一色戴着雪白的面具,没有鼻子与嘴唇,只有空洞的双眼从缝隙里露出来,被月光照得如同悬浮于半空的火苗。 林妧:“这群中二病为什么要戴面具?长得太丑不想见人?” 陆银戈居然很认真地回应她:“或许是因为不要脸。” 听见这番对话,三人都恍惚愣怔了一下。 除了个别极度凶残的家伙,任谁见到他们都是落荒而逃,结果这两人居然一动不动地开始讲冷笑话? 这绝对是挑衅。 三人以同样的频率浑身颤抖,加快了前进的步伐。手术刀划破面前的空气,而不远处的小姑娘只是轻轻笑了笑,抬手朝身旁的男人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个病人,三分。 正在盘算着该如何折磨二人的他们不知道,林妧曾在某款只能举着摄影机到处逃跑的恐怖游戏里憋了一肚子火,此时来到与游戏里相似度极高的场景,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口恶气。 他们更不会知道,在那两名外来者的眼里,所有病人都并非凶恶骇人的怪物,而是行走的比分。 两个外来者同一时间迈开步子迎面而来,他们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一左一右冲向两侧的面具人。 手术刀匆忙抬起,还没来得及在空气里划开一道圆润的弧度,手腕便被死死握住。他们虽然得到了身体上的强化,本质却也只是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的普通人,刚想奋力反抗,手臂便被反向一扭,耳畔传来咔擦的骨折声。 一滴泪从面具孔里溢出来。 被扭断手臂的面具人好疼,他哭得好大声。 “接下来……” 她抬腿将他踢翻在地,转头望向站在中央的那位。 四目相对,没有火花,他只觉得自己快死掉了。 “哈喽。”面具人举起手术刀,干巴巴笑了一声,“你们想吃牛排吗?我帮二位切。” 林妧蹲下捡起他搭档的手术刀和面具,把面具罩在脸上看他:“我们更想吃人排喔。” 这天没办法接着聊了。 面具人撒腿就跑,身后响起小姑娘噙着笑的喊声:“迷路的小老鼠,不要再逃跑啦。” 面具人:? 你干嘛啦!太过分了吧喂!这女人不仅抢了他们的武器和面具,现在连口号也要照搬啊啊啊!他能不跑吗,难道等着被做成人排? 面具人委屈得红了眼眶,竭尽全力安慰自己:没关系,他和兄弟们在走道里安放了许多陷阱,只要那两人中了其中一处,他就有机会逃出生…… 想到一半,他猛地浑身一凉,整个人如同石化般停下脚步。 ——在前方不远处,直挺挺站着个身穿白色护士制服的女人,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凝视他。 那双眼睛被鲜红血丝全然占据,看不出一丝一毫清醒的意识,只有铺天盖地的杀意藏在里头。 林妧与陆银戈也遥遥望见她,同时停下脚步。 笼罩在女人身上的,只有薄雾般淡薄的月光。她咯咯笑了声,身体动作好像僵硬的玩偶,前进时发出骨骼碎裂一样的刺耳声音:“夜深了,逗留在走廊里,可是要受罚的。” 面具人吓得呆若木鸡,牙齿打颤的声音逐渐填满整条走廊。 林妧无辜地弯着眼,指向男人所在的方向:“jiejie,我要举报,是他拿着刀强迫我们留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