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卫夫人往他这边行了几步,敛着眉目,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面色淡的很。 甚至还有几分迁怒。 阳佟无低着头不敢多嘴。 “问你话呢。” “是......是,小的便是阳佟无。” “你倒是真是个人才。” 祝宜臻拧着眉,似笑非笑,“好好的行人道不走,非得在大军回城之时横穿马路,幸而昨日是亭钰行在前头,才让你在将军府睡了个安稳觉,要是骑兵真的冲过来,你能不能保住这条命还难说。” 阳佟无一下愣住了:“行人道?” “道路两侧有专门的行人道,中间的大道只供车马行驶,这是元庆府的规矩。” “怎么,你入城之前,都没看城门口贴着的告示么?” 身后忽地传来一个冷淡的男声。 “卫珩。” 还没来得及转过身,他就看见前方的卫夫人极其镇定地先开了口,“我与你商量个事。” “没得商量。” “我有孕了。” 祝宜臻面色不改,“大夫说,倘若我心情不好,思虑过重的话,腹中胎儿就会保不住。” “......” “五姐!” 红衣少年不可置信,语气震惊,“你方才说了个什么玩意儿?” “你闭嘴。少在这里大惊小怪的,祝亭钰,你这么大个人了,也该稳重一点了。” “我没听清。” 身后的男声十分平静,“祝宜臻,你方才说了个什么玩意儿?”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4章 “我说的不是一个玩意儿。” 祝宜臻蹙蹙眉,语气严肃,“我说的是一个胎儿。” “一个胎儿。我自己怀的那种。你明白吗?” 整个靶场一片寂静。 卫珩静静地凝视着她,面色不变,眼睛微眯着,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至于旁边的祝亭钰,他已经吓懵了。 他和五姐是龙凤胎,同年同月同日生,前后差不到一个时辰,如今是一模一样的年纪。 从小到大,五姐会说话,他就会说话,五姐会走路,他就会走路,五姐开始识字,他就开始识字。 五姐说她有孕了,那感觉,就好像他也有孕了一样。 单从心理年龄上来说,祝亭钰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怀了个孩子时会是怎样的场面。 好在他吓懵了不要紧,在这种时刻,最关键的得是他姐夫卫珩的反应。 卫珩...... ——卫珩没有反应。 他就像往常无数次听到前线传来急报时一样,只是微微沉了眉,沉吟着不说话,面上甚至看不见半丝波澜。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让下属们战战兢兢,捉摸不透。 可宜臻不是他的下属。 甚至约莫是他实在太久没开口,祝宜臻已经恼了。 她冷笑一声,拧着秀气的眉毛:“卫珩,你也不用这样犹犹豫豫的,反正你要也好,不要也好,这都是我自己个儿的孩子!” “我没说不要。” 卫珩终于开口了,嗓音有些哑,语气却淡淡的,“平誉,你去请石大夫来,就说夫人被诊出喜脉,怕弄错了,让他再来探一探脉。”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会拿这样大的事儿来骗你吗?卫珩,在你心里头我就是这样的人是不是?” 卫夫人满眼的不可置信,“卫珩,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真是没想到,我满腔的真心真意,竟换回来这样的冷待和猜疑,我......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与你。” 卫珩没说话。 “也不能全怪姐夫。” 一旁震惊了许久祝亭钰终于回过了神,下意识接了句,“姐夫他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主要还是五姐你前科太多了。” “祝亭钰,你究竟是谁家的?” 少年耷拉下脑门:“你上回为了逃出府,还骗我说是因为姐夫和王厨娘的女儿在外头私会,你一定要去捉jian。” “......” 祝宜臻哽了哽。 “那是你好骗。”她想了想,道,“你好骗我才觉得逗着你好玩儿。你看卫珩,他戒备心这样重,我什么时候骗过他?” “卫珩,你自己说,是不是?” 卫珩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但是给她面子,没说话。 “我知道了。” 祝宜臻恹恹地垂下眼眸,“反正说到底,你们就是都不肯信我,我让石大夫再诊一次就是了。” 其实祝亭钰说的完全没错。 卫珩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祝宜臻这个姑娘,天生有股倔性,一旦想做什么,基本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倘若她对上的是旁人还好说,偏偏她对上的是卫珩。 卫珩是什么人物,任凭你是巧舌如簧还是诡计多端,到他面前都没什么用处,除非是他同情心泛滥,否则天塌下来都动摇不了卫将军的心志。 那祝宜臻有什么法子。 她只能胡编乱造走歪门邪道了。 . “你先领他去书房等着罢。” 离开靶场前,卫珩看了全程不敢动弹的阳佟无一眼,对身边跟着的仆从吩咐了这么一句。 那仆从低头应是,没再跟着他继续往内宅去,只往前行了几步为阳佟无指路:“阳先生,这边请。” 卫府的外书房离靶场并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实际上,卫府的格局在外人瞧来,实在是布置的有些怪异。 外书房就在靶场边上,另一边则是内宅的围墙,围墙上打通了一扇小门,进出极其的方便。 哪有高门府宅里,将书房和靶场放置在一处,还半点不避内宅的。 而进了外书房后,阳佟无才更觉得惊讶。 外书房极大,内里没有任何隔断,三面都置着高高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一眼瞧去都不用细数,便知道上万本定是有的。 不过让他惊讶的不是这丰富的藏书,而是书房内的装设。 两张桌案,一张朴素又干净,仅有笔架和摊着的一本书。 另一张却琳琅满目,从笔海到香囊到胭脂什么都有,杂乱地摆放在桌案上,中间还有一幅才画了几枝树干的寒梅图。 那桌案旁还有一张美人榻,榻上置有白狐毛毯,一只家猪样式的花布枕头,几团绣线,一只不知是罩眼睛还是罩口的厚布条,还有一件明显是女子款式的外衫。 阳佟无心里有些猜测,却又因这个猜测觉得有些震惊。 毕竟这是外书房不是内书房,倘若也可以随意允许女子进入,甚至许她独占一方桌案和唯一的一只美人榻的话,那只能说明,卫将军对这位女子看重或是疼爱的很。 他试探性地问了句:“卫夫人也常来这书房么?” 领他过来的下人为他沏了壶茶,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那就是了。 虽然,那位卫夫人瞧着并不如何貌美无双,脾性似乎也不是极好,但她在卫府的地位一定极高。 最起码在卫将军心里的地位一定极高。 对于一位当家主母,这便已经十分够了。 而就阳佟无走南闯北这么些年的经历来说,如此疼妻子,并对妻弟也爱屋及乌的人,大多都不会是冷心冷肺,手段残暴之人。 他心底有了数,稍稍松了口气,也不敢随意乱看,只捧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生怕哪里触了规矩。 毕竟在这种地方,不知者才是大罪。 就像方才他们说的行人道,来西北之前,阳佟无完全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 结果到头来,他被人撞了,反而成了他自己的错。 真是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