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不,并不是因为他是庶出,而是因为二弟被找回来了。二弟之所以被找回来,与君家不无关系。所有的事情究根结底,全都是君家做事不干净,否则哪有今天的事。 他的目光更是冰冷,冻死人一般地看向君涴涴。 “母亲,涴涴身子还虚。方才大夫说是要静养着,劳母亲关心亲自来看她。眼下她看去上并无大碍,儿子送母亲回去。” 卢氏点头,叮嘱几句要照顾好君氏之类的话,这才由明语扶着出了留青院。 楚夜舟送走嫡母后,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久到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如果没有那些变故,他和湘湘是不是会成为夫妻?嫡母喜欢湘湘,有他们夫妻承欢膝下,嫡母是不是就会渐渐忘记二弟,绝了找二弟的心? 不出意外,父亲百年之后,他理所当然地继承国公之处。到那时候,湘湘和嫡母婆媳关系融洽,他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回到府中,必然都是事事顺心的。 想着想着,他忽然觉得那些事情清晰起来,像是真的会发生一样。 “娘!您别吓我!” 楚晴柔尖利的叫声将他思绪拉了回来,他茫然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方才的想法为何如此真实,真实到他以为他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 他抬起脚,木然地迈进屋子。 楚晴柔正扑在床边哭,君涴涴惨白着一张脸,看上去有些不好。 如果是往常,楚夜舟一定会心疼半分不会怀疑。可是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她在装。他忘不了她之前狰狞的狠厉模样,忘不了她说的那些话。 “爹,娘刚才差点又晕过去了。” “是吗?大夫不是说静养就好,怎么又晕了?” 楚晴柔不敢相信这样冷冰冰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几时对娘这么冷淡过?难道他真听了野种的话,怀疑起什么? 都怪那个野种。 都是她! 要是没有她,自己怎么会成为二姑娘,爹和娘又怎么会起间隙。 “爹,娘是你的妻子,这些年对你对我们这个家劳心劳力,您可千万不能听了别人的挑拨,怀疑娘对您的真心。您可别忘了,我们越是不好,他们就会越开心…他们心里盼着我们不好…” 楚夜舟一个激灵,脑子一阵清明。 没错,无论涴涴做过什么,最终都是为了他,眼下他最大的阻碍是新归家的二弟。他们只有夫妇一心,才对抢回原本的一切。 这个时候,他们夫妻不能离心。 “涴涴,你放心,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听。我只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们的前程。” 君涴涴惨白的脸上已是泪水涟涟,“夫君,我就知道你会信我…” 他上前安慰她,她顺势一起一靠,靠进他的怀中。她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心里立马冰冷一片。 这笔账,她定然要亲自讨回来。 那个贱种,她不会放过! 明语知道从今天起,君涴涴必视他们祖孙三人为眼中钉。祖母和爹,还有她自己,都将是对方欲除之而后快的绊脚石。 所以,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祖母,大伯娘能被鬼上身,她那院子肯定不太干净。您看要不要多派些人守着,万一她再被鬼缠上做出什么发疯的事来,伤到别人就不好了,要是传了出去更不好。” 卢氏欣慰一笑,摸了一下她的发,“小鬼精灵,果然和你姑姑一样,不愧是她亲自教出来的。你能这样,祖母就放心了。现在你是国公府的大姑娘,祖母让你学着掌家,这些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明语羞赧一笑,她不怕被祖母看出自己的真实模样。她不是原主,更不想一辈子伪装成不知世事的样子。 后宅之中,也容不下单纯的女子。 她要做的不仅是保护好自己,还要保护好祖母,让爹顺顺利利当上国公。 “多谢祖母,那我就看着办了。要是有不妥的地方,祖母可千万要指出来,好让孙女及时改正。” 卢氏又笑了,目光怜爱。 祖孙二人说着话进了幽篁院,楚夜行已处理完铺子的事情回来。他因为身边没有妻妾,便住在前院的天一阁。 母子父女见过礼后,他欲言又止。 卢氏好笑道:“折腾一天,我乏了。我先去歇着,你们父女有话慢慢说。” 楚夜行确实有话对女儿说,且从他纠结的表情看,这事还有点急。明语心里纳闷着,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事情让亲爹纠结的。 “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叮嘱我?” 楚夜行心里难过得很,他刚认了母亲,女儿也才认不久。他都没来得及好好宠爱女儿,弥补自己多年未尽的父亲之责,谁知就有人虎视耽耽觊觎他的女儿。 一想到这里,他心情十分沮丧。 “嗯…是,也不是…那个我出去的时候碰到了武安侯……” 第30章 杀鸡儆猴 明语一拍脑袋, 之前她一面让人去宫外守着祖母, 一面还派人去求助季元欻了。今天事情太多, 她压根忘记这事。 也不知道姓季的等了多久, 会不会又要发疯? “胡掌柜说你被京兆府带走时,我心里很急。怕等不到祖母回来,便让人去请武安侯出面。不想他果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竟然真的来了, 他现在人呢?” “走了。” 楚夜行的心情很复杂, 他拿不准女儿对武安侯是什么意思。看女儿的样子落落大方, 脸上并无羞涩之意, 许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女儿无意, 武安侯未必无意。 之前他和几位兄弟送族老们出去,想着铺子里的那一摊子事,还有替自己担心的掌柜伙计们, 便派人向卢氏知会一声,自己带着胡掌柜离开国公府。除了他们两人,身后还跟着十来位家丁。 胡掌柜跟在他的身后,走路都带风, 头昂得老高。 将将出了国公府, 便看到季元欻。 他不认识季元欻, 还是胡掌柜一提醒才上前打招呼。上次的事他是知道的,是因为武安侯从中周旋,梁将军府才松了口。他还知道武安侯是为报忠勇侯的恩情,才会找到女儿接回京中。 对自己施以援手, 也是看在忠勇侯的面子上。 这几天事情一件接一件,他根本来不及和女儿谈论这件事情。以前没见过真人,有些事情还不好说。 如今一见对方这冷面煞神一般的模样,觉得不太好相处。想着对方到底帮过自己,该有的礼数他不能没有。他道过谢,简略提了一下自己如今的身份,那武安侯似乎很是意外。 当他得知是明儿向武安侯求助,武安侯才会过来时,心情有些不太好。身为父亲,他觉得女儿还太小还不应该过早知道男女之事。身为男人,他本能觉得武安侯不是一个好招惹的男人。 两人寒暄过后,便各走各路。 心里着急,一办完事情就急急赶过来找女儿。 “那个明儿…武安侯虽说是想报你外祖父的恩情,但他到底是个外男,听说后院连个理事的女人都没有人。如果他有妻子,那还好说些,毕竟是女眷来往。所以你往后没什么事情别麻烦他…免得别人说闲话。” 明语先是一愣,然后不知想到什么,“扑哧”一声笑出来。 真是天道好轮回,她还记得不久前季元欻厉声喝令自己不要和爹见面,也是怕爹对她有什么想法。谁知一转眼,变成爹耳提面命,让自己不要和季元欻见面,看样子是怕她和季元欻会发生什么感情。 这都是哪跟哪,是不是男人的想法都差不多,他们的脑回路居然出奇一致。爹是亲爹,有些担心尚是情理之中,那姓季是她什么人,为什么管得那么宽 “爹,您想多了。以前我是没有倚靠,除了找他帮忙也找不到其他人。往后我有祖母还有爹,怕是没什么事情会找他。再说他对说指不定是长辈之心,并无那般想法,您就放心吧。” 季元欻被忠勇侯府收留时七岁,在侯府呆了三年被人接走。彼时君湘湘十八岁,算起来他今年应该二十六七了,她才十六岁,年岁上差不少,加上还差着辈。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姓季的心有白月光,喜欢那个所谓的jiejie君涴涴,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 如果有,那也是算计。 楚夜行一想,女儿说得极是。往后他能光明正大护着女儿,谁敢打女儿的主意,他就和谁拼命,想来身后靠国公府这棵大树,也没几人再有胆子害他们。 放心的同时,又有些内疚。 要不是自己,女儿又何至于受这些年的苦,又何至于会去求一个外男。 “你能这样想最好…他那个人爹看不透,瞧着不太好打交道…” “爹说的是,我记下了。” 女儿懂事听话,他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其实他是希望女儿对自己撒娇的,可是一想到自己以前的身份,又觉得底气不足。还有大小姐…她定是怨自己的… 他情绪瞬时变得低落,愧疚地望着渐暗的天际。 明语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是因为哪般。 “爹,你是想娘了吗?” 他心头一震,虽然他认了女儿,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和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相提并论,更遑论以夫妇之名。 大小姐会不会怪他? “我…怕她怪我,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把她的名字记在我的名字之后,让世人都知道我们是夫妻。她若是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明语默然,她不是君湘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谁也不能代替君湘湘说一声愿意。可是佳人已逝,身后名声被人踩入尘泥。如果能洗清秽名,或许君湘湘未必不会同意。 “也许娘知道后…也会同意爹和祖母的做法。” 楚夜行摇头,“你不了解你娘,虽然我也没有见过她几回,但我知道她是一个心性极强的人。她那样的女子,未必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不顾一切的生下他们的女儿。试问这样的女人,如果还活着,真的会接受他这样的丈夫吗? 他不敢想,他不配。 这种事情哪有什么如果,真有如果的话,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千种思绪万般纠结,最终只能化成一道长长的叹息。看着与大小姐长得极像的女儿,他的心里重新生起希望。纵使大小姐不会原谅他,到底还是把他们的女儿生了下来。从今往后,他的后半辈子都将为女儿而活。 “夜凉了,回屋吧。” “那爹你也回去吧,今天忙了一天,您好好歇着。” 楚夜行没有女眷,不好住在内院,只能安排暂时住在前院的天一阁。卢氏准备派人修葺自己原来住的院子,以后他倘若有女眷便可以搬进去。 目送他高大孤寂的背影离开,明语这才进了屋子。 这一夜居然风平浪静,晨起时她还在想冷氏那边居然如此沉得住气,安安静静的连个声响都没有。不想便听金秋说冷姨娘一大早就跪在院子里,说是要向老夫人赔罪。 不愧是盘踞后宅多年的老白花,这一以退为进使得真好。 她快速梳洗穿戴好,去向祖母请安。 在院子里那么一瞄,就看到一身素净的老白花。与她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一身荣华的老夫人做派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光是她眼神微妙,来向卢氏请安的小冷氏华氏和楚晴书楚晴娟见了,也是个个脸色纷呈。 华氏纯粹是兴奋和解气,冷氏端着老夫人的做派多年,她可没少受气。如今瞧见对方这般模样,想着对方不过就是一个姨娘,那口恶气长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