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梁母胆子小,真的被唬住了,对方要求她去和“顶头上司”谈一谈,半胁迫着,她上了车。在那个看上去就不太好的地方干坐了好几个小时,才终于有人心不甘情不愿地通知她:“赶紧走吧,都是误会。” 梁母心惊胆战地离开,快走出去之前,听到后面人嘟囔:“没想到一下子攀上了高枝,我还白白计划这么久……” 这句话深深地刻印着,好不容易回到萤火巷,她从邻居口中得知雪然回来后又走了。 那天晚上梁雪然回来的很晚,把自己关在浴室里一遍遍的清洗;梁母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总觉着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吃晚饭时,梁雪然努力笑着找话题同她聊,只字不提下午发生的事情;但梁母却眼尖瞧见她手腕上、被长袖刻意遮掩下的淡淡淤痕。 担心对女儿造成二次伤害,梁母什么都没有问;半夜里,梁雪然做了噩梦,低低地哭叫着什么,她凝神听,只听到一个魏字,其余的听不清楚;次日清晨,在梁雪然换下的裙子后面,发现了一块小小的,暗褐色的痕迹。 梁母心惊rou跳。 现在串联起来,只怕当初救了她和雪然的,就是眼前的魏鹤远;待魏鹤远离开之后,梁母小心谨慎地上网搜索魏鹤远的名字,果不其然,看到他金灿灿的履历和豪奢的身价估计。 那是她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魏鹤远回到公馆,只觉这公馆安静空旷的过分。 往常虽然梁雪然也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安静,但也会弄出点声响;她心情好的时候连脚步声也轻快,到底是年纪小,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不懂得也不会去遮遮掩掩。 见惯了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魏鹤远还挺喜欢她这样的藏不住事。 只可惜他到如今才明白,原来那也不过是她的一层伪装而已;明明已经看透她温顺下的不羁,但魏鹤远发现自己竟然丝毫也不反感。 晚上魏老太太寿宴,魏鹤远只稍稍休息一阵便换好衣服前去;宴会的地点设在魏容与名下的一家中式酒店,寸土寸金的地方,小楼高檐,闹中取静,格外安逸。 魏容与见他过来,笑:“你没请动小姑娘?” 虽说两人对彼此的那点心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这也并不能损伤亲情;毕竟都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只要对方别做什么下作的事情,仍旧能够如往常一般相处。 魏鹤远说:“她去了明京。” 魏容与讶然地挑挑眉毛。 这点倒是出乎魏容与的意料。 魏容与转动杯子,轻叹:“看来是我想错了,小姑娘傲气着呢。” 他斜斜看了眼魏鹤远。 魏鹤远已经脱去外套,素白的衬衫,线条流畅而板正;饶是魏容与如今生活颇为自律,也忍不住赞叹魏鹤远的自我约束能力。 魏鹤远轻轻笑了下:“她一直都很傲气。” 在魏鹤远那日说出“一见钟情”的话之后,魏容与稍微一查,就明白过来。 原来让魏鹤远始终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就是梁雪然,是他魏容与在大会上惊鸿一瞥的小姑娘。 魏容与并没有因为查出这些事情而止步。 他已年过三十,遍历花丛,再野再纯的都见识过,不会要求未来伴侣也必须有那么一层;至于梁雪然曾做过魏鹤远女友这件事情,丝毫不会成为他心理上的阻碍。 他看中的是人,又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魏老太太在发现梁雪然没来之后,先是松了口气,又有些恼怒。 她这么优秀的三个孩子,每个都是不乏女孩喜欢的,怎么梁雪然一个也没看中?眼光这么高?以后难道要嫁给神仙不成? 寿宴结束,眼看着已经过了十一点,魏老太太早就回去休息,魏鹤远今晚饮酒并不多,单手撑着额头,听着宋烈竹筒倒豆子一样诉苦,说底下人不干事,说魏鹤远故意难为他…… 末了,才愤愤不平地添一句:“小舅舅,你不能因为我平时和雪然接触机会多而嫉妒我啊!你这是公报私仇!” 魏容与笑吟吟地旁观,也不说话,就看宋烈闹腾。 反正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三个“情敌”,魏容与忍不住想,倘若再多一个竞争者,完全可以拉过来搓麻。 等宋烈发泄完毕,魏鹤远才悠悠地说:“我这是锻炼你。” 眸中染上些许醉意,他不理宋烈的跳脚,站起来,身旁的人递过来外套,他慢条斯理地穿上,动作稍有些迟钝。 魏容与弹弹烟灰,问他:“你去哪儿?” 魏鹤远答:“回去休息。” 宋烈满是怨气:“你是该早点回去休息,毕竟年纪那么大了,熬夜的话身体也撑不住。不像我,年轻力壮,一口气三天不睡觉也没什么。” 魏鹤远说:“是没什么,顶多猝死而已。” 魏容与笑着看他们俩争论。 真要论起来,他还是年纪最大的那一个。 魏鹤远并没有回公馆,这是他第一次因为私事使用私人飞机,两个小时后,他将抵达明京。 魏鹤远冷着脸,捏着手机,去捉尚在狂欢中的梁雪然——一定要把她从那里带走,让她好好的、乖乖的去睡觉。 今天是钟深的生日,宴会结束之后,钟深又带她去参加了某个摇滚女乐手的彻夜狂欢趴。 虽说现在治安严格,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遵纪守法;狂欢趴的位置在一个废弃的商场里面,本来就是违规活动,处处都是安全隐患,前去参加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钟深竟然胆敢带她过去。 魏鹤远压制着火气,在飞机上,一一看那边人发送的照片和视频。 宴会上,她并非钟深的女伴,但大部分时间都和钟深在一起;尽管知道她需要借着钟深引荐,但仍令他不舒服。 而狂欢趴中,梁雪然笑的肆意张扬,漂亮的头发因为跳动而凌乱,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上面亦有不慎泼洒上的酒渍,灯光五颜六色,乱七八糟,不协调到令魏鹤远皱眉,但她的笑容是那样耀眼。 在他身边的时候,梁雪然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梁雪然今晚快要开心坏了。 本来就是怀着目的参加钟深的生日宴,处处觉着约束、不自在,她暂时还是无法适应这样的社交场合,到底还是觉着拘束难受;好不容易结束,钟深笑着问她,想不想过去参加一场真正的地下的狂欢趴。 梁雪然前十八年一直遵规守矩地度过着,一听“地下”两个字就来了兴致,兴致勃勃地上钟深的车,去参加他口中某个旧友的派对。 钟深口中的朋友是个摇滚乐手,据他介绍是小时候打架认识的,友谊一直延续到现在。 从十点半到十一点五十九,梁雪然度过了没有丝毫限制、放纵的饮酒欢愉。 摇滚女乐手唱着自己写的歌,旁边的男人架子鼓打的极为潇洒,铿锵有力的节奏声中,大量的陌生人肆无忌惮地跳动着,没有固定的舞步,全是宣泄。 不断有新的人加入,梁雪然一晃神,就找不到钟深的踪影;临时拿废弃架子搭建起来的舞台上,摇滚女乐手停止唱歌,声音沙哑,和激动的人群一起倒计时,要开启第二天的狂欢。 “三——二——一!”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骤然间,所有五颜六色的灯光全部熄灭,这房间顿时陷入深深的黑暗,狂欢的音乐声被瞬间切断,只听的某个角落爆发出几声:“糟糕,警察来了!” 毕竟活动没有得到事先报备,台上的摇滚乐队风头正盛,很容易遭到对家举报。 现在这一声像是骤然捅乱了马蜂窝,有经验的人早就朝着通道方向跑了,有些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而梁雪然正好站在人群边角处,在黑暗中,看不到钟深的身影,看不到路,也没有站稳,猝不及防被人恶狠狠地撞倒,手腕不知道磕碰到什么上面。 或许是碎砖块,也或许是石头。 只能感受到钻心的疼,疼的她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还是保护自己要紧。 梁雪然担心自己被慌乱的人踩到,一时间也顾不得已经受伤的手腕,当机立断地拼命往后缩,一直贴到墙。 这里没有暖气,墙也没有温度,那冰凉似乎能透过羽绒深入到她的骨子里。 疼到骨子都是麻的。 一双温暖的手自她后面伸出,小心翼翼地把她圈起来,扶着她站起来。 梁雪然惊魂未定:“钟深,你跑哪儿去了?” 抓住她胳膊的手骤然收紧,颤抖,片刻后,她听到魏鹤远淡淡的声音,在这乱糟糟中如一条淌着冰的清溪。 “别怕,是我。” 第33章 十九颗钻石 心脏骤停。 梁雪然的手指抽动一下。 灯光在此时得到恢复,被切断的电源及时供上,音乐声颠倒而迷乱,人声鼎沸,喧闹的狂欢在此时被彻底搅乱。 摇滚女乐手背着吉他,从舞台上跳下来,不小心崴了脚;架子鼓手放弃了乐器,扶着她,往另一条人少的通道走去。 梁雪然站在原地,仰起脸来,看到扶住她的魏鹤远。 白色衬衫,黑色大衣,严谨,板正。 往日总是矜贵且疏离的模样,如今正垂着眼睛看她。 魏鹤远问她:“还能走吗?” 梁雪然轻声道谢,慌乱让她头脑有些不清醒,她竟然觉着有些不舒服。 灯光亮起之后,秩序重新回来,有人组织着散开,避免出现人员伤亡。 魏鹤远始终站在她旁侧。 因为另一乐队暗搓搓的举报,警察很快赶过来,赶来观看的人数实在太多,一一全部带走并不现实,只好先把乐队主要成员和主要组织人员带走,其他的接受教育批评。 梁雪然仍旧没有从人群中看到钟深,踮脚望望,魏鹤远的助理跑去买热可可,魏鹤远拆开吸管,插进杯子中,才递给她,不忘提醒一句:“小心烫。” 梁雪然捧着热可可,轻声道谢。 钟深终于在这个时候急匆匆走过来,确认梁雪然安然无恙之后,才松口气,郑重向魏鹤远道谢。 他的眼镜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失去眼镜遮挡住的脸庞,俊秀依旧,只是少了几分温和。 而魏鹤远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压迫感十足:“大晚上的带她来这种地方,钟律师,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钟深没有反驳。 他自知失责,什么也没说;魏鹤远一想到刚刚看到的情形就一阵后怕,这样没有安全保障的地方,这种私人组织的活动,万一发生踩踏事件,不堪设想。 梁雪然没说话,她喝掉半杯热可可,同钟深说:“没事,毕竟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我累了,你送我回去吧。” 魏鹤远却说:“别走。” 他沉着脸:“你需要去医院检查。” 不容拒绝的语气。 梁雪然觉着现在过去检查完全没有必要,毕竟只是摔一下而已;谁知道一查还真的出了小问题,右手腕长了腱鞘囊肿,并不严重,保守治疗方法,挤压破裂后等它自己慢慢吸收掉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