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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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了什么,闭上了嘴,瞪大眼看着林老实。这个家伙,看起来一副憨厚好相与的样子,不料是个心机深沉的,竟然拿话套她。她一时不防,竟然中了他的计,被他发现了。 木槿不知该笑还是该气,顿了下,无奈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我觉得我瞒得挺好的。重新认识一下,我是xx的记者沈容。” 林老实说:“我遇到你师兄好几回,他从来没提过你的名字。而且今天你师兄走后,我跟庞大海聊天时,他跟我提了一个有趣的事。他告诉我,当初骗木槿过来的那个男人并没有见过木槿,两人是在一款游戏认识的,玩了小半年,直到那男人被骗进了传销,要拉人头了,他才想起木槿。” “后来,他又跟木槿联系上了,不过因为出租屋太破了,而且那家伙长得也不大好看,所以一直没跟木槿视频过。听他说了这段往事,我忽然响起他们曾提过,你来就生气地把那个男人给赶跑了。当时他们的解释是说,你因为被骗,太生气,说有你没他,有他没你,强硬地让主任给他调了寝。可我知道你的情况,你是自愿进来的,哪来受骗一说,所以你强逼着毛主任给他调寝只有一个目的,除非你不是原来的木槿,怕朝夕相处被他发现了破绽,故而把他赶走。” 木槿听他说完后,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没错,我不是木槿。上半年,我跟师兄采访了好几起被骗进传销的新闻。传销受害的不止是被骗进去的那个人,还有他背后的亲人。有个老太太,老伴死了,就只有一个儿子在外面打工,后被工友骗进了传销,六亲不认,每个月还要打电话给老太太让她寄生活费。七十岁的阿婆,就这么一个儿子,忍不下心不管他,那么大年纪还每天到处去捡空瓶子、废纸卖了给儿子寄生活费。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一例两例……” “所以我跟师兄就想做一个揭穿传销的新闻。但光报道没有用的,哪年不报道几次,但传销还不是照样存在,所以我跟师兄商量,潜入传销,了解传销的洗脑模式,运作模式以及财务情况,还有传销的巨大危害,找到切实的数据,写了一份内参递上去。” “两个多月前,木槿要来c市见网友的事被她mama知道了。她妈怀疑那个男人是个骗子,担心木槿上当受骗,木槿不听她的,母子俩产生了争执,为了拦住女儿,她妈找上了电视台的一档父母与子女调解栏目,想让大家帮帮劝劝木槿。这事被我和师兄知道后,我们经过调查,怀疑木槿的网恋男友是在搞传销,一个冒名顶替的念头就这么产生了。我用木槿的名字和身份证号做了一张□□,在约定的时间坐火车来了c市,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至于为什么不用我本来的身份,那是因为我是记者写过不少报道,还出过几次镜,网上还能搜到我写的新闻稿和照片。未免暴露,所以才假借了木槿的身份。” 原来如此,林老实点头,忽地问道:“那接我电话那人是谁啊?” 木槿掩嘴偷笑:“我师兄,我妈的电话也是他,他用了变声器。我们约定好,隔一天打一次电话,报平安,并想办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传递信息。” “你们俩真会玩。”林老实无言以对,敢情他们听了一个多月的母女情深都是假的。 木槿笑:“这不是特殊时期得用特殊办法吗?” 行吧,林老实把话题转了回来:“你把你的银行卡或者支付宝账号给我,等我父母过来,我把钱还你。” 他们住在不同的城市,今日一别,应该不会再见了。所以林老实才急于要到卡号。 他的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开进了医院,停在他们旁边几米外,紧接着一个四五十岁,穿着笔挺西装,皮肤比较白,看起来就是个成功人士的男人匆匆从车上下来,一脸急色地跑过去抓住木槿的手,上下打量。 见木槿完好无损,没受伤,他舒了口气,然后不高兴地教训道:“阿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胆大妄为,一个女孩子竟然潜进了传销里。我和你妈就你这一个女儿,你要有个什么,你让我怎么给你妈交代!” “不要提我妈,沈旌,这世上谁都有资格提我妈,就你没有。还有我已经成年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你怕绝后了,找你的新欢生去啊,你爱生多少都跟我没关系!”沈容蓦地变了脸,甩开了沈旌的手,转身就走。 跟着沈旌下车的男人见了,叹了口气,上前拦住沈容:“阿容,沈总真的很担心你。今天下午一看到新闻就丢下开到一半的会,马上坐飞机过来找你,你就别跟他置气了。” 沈容没有回头,在寒夜中站了几十秒,终于开了口:“沈老板,我妈临死前就跟你离了婚,我跟了她,户口也跟她迁走了。我们早不是一家人了,如果不是因为改了名字,相关的证件也要改,我早把这个沈字去掉了,你既然当初为了那个女人抛妻弃女,那就请你坚持到底。人生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回头路,你要能坚持不悔我还会高看你一眼。” 沈旌似乎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会如此恨他。心下涩然,也不管还有陌生人在场,焦急地说:“阿容,以前是我错了,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沈容笑了,那是带着嘲讽的笑声:“你能让死人复活吗?如果可以让我妈活过来,那我就原谅你。” 年轻男人似是落忍,轻声说:“阿容,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不是为难沈总吗?” 沈容讥诮一笑:“那也是你们沈总先为难我。沈老板,咱们两看两相厌,以后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也不要去找主任干涉我的工作,否则为了摆脱你,那我只能去做一名战地记者了。” 丢下最后一句话,她迎着冬夜的冷风,大步离开了医院。 林老实没追上去,他想沈容这会儿应该更想一个人呆着。 罢了,今天是问不到银行卡号了,只能回头把这笔钱汇到她的工作单位。 林老实瞥了一眼木木地站在院子里,看起来很落寞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转身上了楼。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今日的苦果都是他昔日酿下的。 次日,关于传销的话题并没有冷下去。因为昨晚半夜c市的警察全体出动,端了78个传销窝点,抓住组织三十人以上传销的头目好几百人。 这次行动被称为史上最严传销打击案。 同时全国其他传销严重的地方也相继传来好消息,端了多个窝点,抓住了不少头目。全国风声鹤唳,还没被端的传销团伙人心惶惶,不断有老总携款逃跑,引发了一轮新的跑路高。潮。 不过这些都跟林老实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原主的父母来了。 原主的父母都是很本分的普通工薪族,乍然间看到瘦了好几斤的儿子,林母激动地落泪,赶紧抱住了他:“阿实,阿实,你这孩子真是吓死我和你爸爸了……” 一家三口哭成一团。因为林老实中毒很浅,身体已无什么大碍,次日就被获准出院了。 当天下午,林父林母就买了车票,亲自送儿子回学校。 在出院前,金阳醒了,他想见林老实。听完护士的转达后,林老实没有任何的犹豫,坚定地拒绝了:“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不必见了。” 金阳明知原主考了研,明年要么继续学业要么领了毕业证出社会工作,无论怎样,都还有一个尚算光明的未来。但金阳为了一己之私,为了拉人头,为了所谓的升级发财拿提成,不顾同学情谊,将原主骗了过去,毁了原主的一生。 哪怕金阳也是被骗进去的受害者,林老实也没法说原谅他。 但没料到,他不去见金阳,金阳竟然让护士搀着他过来了。当时林老实已经收拾好东西,办好了出院手续就要走了。 金阳站在门口,一脸愧色地看着林老实,喏喏地喊道:“阿实……对不起……” 林老实挽着心有不忍的林母说:“妈,走吧,爸爸还在楼下等我们呢!” 金阳看着他们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无边的失落和愧疚涌了上来,高中时同住一个寝室,他跟林老实关系最好,有什么不会的都问林老实,林老实总会不厌其烦地跟他讲。可惜他没有学习这个细胞,高考没考上,高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了。没有学历,没有技术,又吃不了苦,只能拿微博的薪水,他越来越不甘,后来就被人骗进了传销,他最初也是想过要跑的,可他跑不了,最后稀里糊涂地就留了下来,开始干起了骗人的勾当,现在想来就像是做梦一样。 不同的是,这场噩梦醒来后,并不意味着就结束了。 *** 回到学校的第一天,刚到寝室楼下,原主的同学汤圆马上兴奋地跑过来抓住林老实说:“阿实,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考研的笔试成绩出来了,你考了第一名,382分,比跟你报考同一学校同一专业的隔壁班张桦多了足足30分,他排在第四名。你只要面试成绩不得鸭蛋,就肯定没问题啦!” 林父林母听到这个好消息,脸上的疲乏和多日来的担忧一散而空,激动得笑开了话:“阿实,这是你同学吧,叫上他,还有你们寝室其他人,咱们一起出去吃顿饭,庆祝庆祝。” 林老实不答先问:“老二呢,他考得怎么样?” 汤圆笑嘻嘻地说:“他没你考得好,但过线肯定没问题。走,咱们今晚去狂欢,明天你们就要为复试做准备了。” 当天晚上,林父林母请了林老实的室友们吃饭,次日就坐车回去上班了,临走时,只叮咛林老实不要骄傲,一定要好好复习,争取复试考个好成绩。 四月中,林老实参加了复试,表现不错,以综合第一的好成绩被录用了。 系统:恭喜宿主,任务完成,获得愿力1,总愿力4,还要继续下一个任务吗? 4点愿力了!林老实深吸了一口气,说:继续! …… 林老实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漆黑的小屋子里,这个屋子非常简陋,里面连个椅子都没有,空荡荡的地面也是以前那种水泥地,他用力拉了拉门,门外被上了挂锁,打不开。 既然出不去,那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吧。林老实找个干燥的地上坐下,开始接收原主的记忆。 看完之后,林老实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原主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淘宝刚兴起的那几年,他就抓住了商机,进军淘宝,生意做得很不错,才干了半年,就做到了一个月几十万流水,月赚好几万。 不过那时候智能手机还没出现,为了做生意,原主只能整日守在电脑前,唯恐错过了客户的信息。他这样除了一日三餐和发货收货,几乎全守在电脑前,晚上还经常忙活到很晚,被保守、控制欲极强的父母认为他沉迷网络,不务正业。 他这样没日没夜地上网,大家都觉得他有网瘾。父母见过网瘾的小孩,整天就只知道上网,逃课也要去网吧,没钱也要偷钱去网吧,看自家儿子整天呆在里面上网,觉得自己儿子也染上了这种恶习,担忧不已,又劝不动儿子,怒得砸了电脑。可没用,改天原主又买了一台电脑回来。 后来听人说有个什么封闭式的戒网瘾体校,一年交两万块,能保证戒掉网瘾,非常有效。原主的父母听了宣传,挺心动的,于是就把原主骗进了戒网瘾体校,让他在里面呆了整整三年。 原主在里面受尽折磨,出来后被父母安排到了亲戚的单位做保安,浑浑噩噩度日。 原主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偷偷攒了一笔钱,租了个小房子,弄了台电脑,又搞起了淘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干了三个月,就能月赚上万元了。 这时候原主的父母发现了,无论原主怎么解释,他父母都不相信在网上做生意能赚钱。觉得他在说谎骗家里人,把他的电脑砸了。 原主气得没办法,将银行流水和存款给他们看了。他们才信了,但提出了一个要求,将银行卡给父母保管,每个月赚的钱只能留一千块当零花,其余的全上交。 为了干自己喜欢的工作,原主妥协了。哪知这只是个开始,警报并没有解除。原主的父母唯恐他把钱乱花了,天天翻他的支付宝账户,查他的各种转账记录,甚至连货款快递费也要过问,而且只要钱少了,就怀疑他是在上网玩,根本不是在工作。 他们这样天天干涉,生意根本没法做。一气之下,原主关了淘宝店,天天家里蹲,无论如何都不肯出去工作,性格也越来越孤僻。 原主父母又不满了,骂他是个废物,白养他了。亲戚朋友也看不起他,说他一个二三十岁的人了还一事无成。 原主天天遭遇这样的语言暴力,觉得人生无望,生不如死,恨不得死了算了,但又没这个勇气。 直到一个暴雨夜,他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冒雨跑了出去,不幸踩到了被风刮断掉在地上的电线,触电身亡了。 第66章 被送去了戒网瘾体校 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林老实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间屋子很小,大概也就四五个平方,没有窗户, 也没有灯, 只有一缕阳光从门缝里挤进来, 勉强照亮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林老实仔细盯着瞧了一会儿, 发现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屋子里靠北的角落阴暗潮湿, 墙壁发黑发霉,空气中蔓延着一股古怪难闻的气味。 这就是传说中戒网瘾体校的小黑屋,专门关不听话的学生。 原主昨天被父母以帮舅舅家的弟弟看学校为名骗了过来, 一进学校,他就发现这不是一所普通正规的学校, 正想提意见,谁料一个笑呵呵的中年男人走过来, 拍着胸口对他父母保证:“你们放心, 咱们这里戒网瘾的效果妥妥的,绝对有效。在咱们这里呆个半年一载后离开的孩子,回去后都非常听话。” 然后他还说了一堆他们这个学校的优点什么的, 说用大量的体育训练挤占了孩子的时间, 而且会很累,让孩子没空去想上网,同时还能锻炼身体之类的。 原主这才明白根本没什么考察学校一说,这个所谓的学校是给他准备的。他气急了, 想跑,但被两个穿着迷彩服,看起来就很凶的男人给强制带走了。 而当时他的父母就站在旁边,任凭他怎么哀求,都无动于衷。 原主当然不甘心就这么失去人生自由,放弃自己在外面的大好事业,跑进这劳什子戒网瘾体校浪费一两年的光阴。 他申辩,先是试图跟戒网瘾学校的老师讲道理,告诉他们,自己是个成年人了,没有网瘾,那都是工作,希望他们能尊重他的意愿,放他出去。 但这些人根本不听,说他强词夺理,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张口就要罚他做一百个俯卧撑。 原主是个成年人,又不是几岁的孩子,没自己的判断力,当然不肯答应。他想走,可刚走出两步,就被那个穿迷彩服的吕教官一脚给绊倒了。 这还不够,那个吕教官还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嚣张地说:“到了咱们这儿,就是龙也得盘着。小子,老实点,好好跟着训练,让你干嘛就干嘛,不然小心老子弄死你!” 原主这么大个人,又不是吓大的,当然不服气,站起来就还了吕教官一拳。 这下捅了马蜂窝。 站在旁边的几个教官集体上前,对着原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直揍得原主痛得抱着肚子躺在地上呻。吟,毫无还手之力,这些人才停手。 而刚送走原主父母的那个闫主任回来了,瞧见这一幕,皱了皱眉头,轻描淡写地说:“行了,刚来的时候不服管,给点教训就完了,别打出伤疤。不听劝就关小黑屋,饿他几顿,他就知道好歹了。” 于是原主就这么被关进了小黑屋,也就是林老实现在所呆的这间屋子。 这些人也真够狠的,把人打得那么惨,不但没给人擦任何的药,还把人丢进这么一间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见的小黑屋里,每天只给一点点水和一个馒头,诚心想用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磨掉一个人的意志和反抗之心。 得亏现在是夏天,不然在这屋子里呆一晚,不死也得冻身病出来。 林老实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估摸着他们不会轻易放他出去,肯定会关他好几天,直关得他怕了,消磨掉了逃跑的意志才会将他放出去。 低头看了一眼胳膊上那一团团的青青紫紫,林老实龇了龇牙,他身上现在还有点痛呢。要是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小小房间里,关自己好几天,那真会把人给逼疯的。 不行,他得想办法出去。 就在他琢磨时,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刺目的阳光照进来,林老实下意识地抬起手背挡在眼睛前,等过了两秒,眼睛适应了才挪开了手,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同样穿着迷彩服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两个碗。 “吃吧!”那个人随意地把碗放在门口脏乎乎的地上,像唤狗一样,随意地说了两个字,又关上了门,上了锁。 林老实坐在地上看着几尺远摆着的两只大碗,很是无语。一只碗里搁了一个白馒头,另一个碗里盛满了清水,这就是他今天的食物。也就是说,今天不会再有人来看他了,这是他今天唯一的机会。 抬起大拇指抹了一下嘴唇边的伤口,林老实赶紧叫住了那个人:“喂,大哥,请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