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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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胖子也搔搔头,说:“上次家长会,我也看见了。蒋小燕他爸塞了一摞购物卡过去,她当场眉开眼笑收下了。” 大刘点头:“后来,她对蒋小燕就和咱们不一样了。” 蒋小燕的父亲在蓉城的几家大型商场都有股份,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眼皮子尚浅的年轻女教师。 原本张春月对徐晚星并没有太大意见,毕竟除了英语差,徐晚星长得也是个可爱小姑娘。当然,最重要的也许是,徐晚星理科好,是数理化老师的宠儿,多少要留几分薄面,尤其要留给班主任罗学明。 可徐晚星是谁?为兄弟两肋插刀,为陌生人都能挺身而出,她可不待见张春月这样的老师。 对英语老师的看法降至人性最低点时,徐晚星就开始在英语课上“路见不平”了—— 张春月嘲讽春鸣一个大男生花枝招展穿粉红色,徐晚星就笑眯眯在角落里说:“还是张老师比较花枝招展,您穿大红色的那什么,隔着白衬衣都特扎眼。” 张春月把大刘叫到办公室批评,当着一众老师学生就刻薄地说:“你这成绩,还读什么书啊?纯属浪费家长的学费。还不如让你爸妈给你领回去,去市场上租个摊位卖猪rou。” 大刘家没钱,父亲就在市场摆摊,一心盼望儿子能改变现状,将来有点出息。 那一刻,大刘涨得满脸通红,被人当众折辱,还说得一清二楚要他回去卖猪rou,少年人的自尊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也是徐晚星站了出来,不咸不淡地说:“卖猪rou怎么了?张老师看不起卖猪rou的,难道平常都不吃猪rou?” 彼时,她正帮罗学明整理周考试卷,突然插这么一嘴,确实有不尊师重道之嫌。一旁的罗学明赶紧拍她一下,“怎么跟老师说话呢?张老师也是为了大刘好,想鼓励他再下点功夫,将来比上一辈过得更好。” 可说完这话,罗学明也向张春月投去一道严厉的目光,嘴上是在教育徐晚星,未必没有警告她的意味,“你年纪还小,说话也要有分寸,不然意图是好的,说出来也要坏事。” 总而言之,也是从那时候起,徐晚星干脆自暴自弃,对英语老师的厌恶感直接上升到了英语这门科目。 你要我背书,我就不背。 你要我记单词,我偏不记。 你说作文有套路,我偏不走寻常路。 于是,她也不负众望陷入了个人英雄主义的悲壮结局里,英语再也没及过格,还一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及格线的反方向狂奔而去。 可她也有脑子,乔野的那句话点醒了她,甚至不知为何,比罗学明和徐义生一直以来更为严肃的批评都更叫她清醒。 高三再努力,真的来得及吗? 她的聪明才智,真的能将她从及格线下深不见底的低谷里拯救出来吗? 徐晚星抽出课本,一言不发翻到了末尾的单词页,从第一单元开始背。 addi,上瘾。 没对乔野说的是,十岁那年,有人用石头砸徐义生,骂他死瘸子时,其实还伴有别的侮辱。他们说她是捡来的孩子,是没人要的孩子。也是在那一夜,徐义生告诉了她她的身世。 他说不管别人怎么看你,那都只是暂时的。人活一口气,将来如何,选择权都在你自己手里。 “晚星,爸爸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因为老天爷把你带给我的那一晚,清花巷的天空全是星星。我希望你也和那晚的星星一样,这辈子努力发光,活出人样。” 兴许是从那一天起,她对星星上了瘾,也对浩瀚宇宙着了迷。 她想,满天繁星,多少人叫不出名字,可它们每一颗都在用力闪耀。她徐晚星也一样,会依靠自己的努力,在这偌大世界里发出自己的微弱光芒。 prejudice,偏见。 就因为她是捡来的孩子,众人就用奇特的目光看待她。 势力的人看不起她,认为她是弃儿,养父又是个没有出息的瘸子,他们断定她不会有多么光明的未来,所以欺凌她、歧视她。而心怀善意的人哪怕出发点是好的,看她的目光里也是同情和好奇居多。 她讨厌偏见。她不要恶意也不要可怜。她是徐晚星,拥有一个胜过多少父母的老徐,也拥有最坦荡最健康的童年。 stubborn,固执。 他们徐家父女都是一根筋的固执之人,认定了的路就会头也不回走下去。 徐义生不愿将就,不愿在婚姻里成为累赘、受人白眼,所以坚定地拒绝了成家。后来捡到了她,不论旁人如何劝说,她就是他的女儿,甭管什么血缘关系、什么东郭先生的故事。 她是知道的,就连邻居家好心的大婶也来劝过老徐,“孩子是好的,我也信你不会养出什么白眼狼。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将来孩子养大了、有出息了,亲生父母找了来,一句有苦衷,就能把孩子重新带走。” “老徐啊,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你别付出了一切,将来还是个孤家寡人。” 可徐义生是怎么说的? 他用那样固执的目光望着大婶,爽朗一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这人,你也知道。我养着她,是因为我愿意,我就想看她健健康康长大。至于将来她有没有出息,又会不会回到父母身边去,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固执如他,从未认为自己抚养晚星是为了养老。 他没有求过回报。这一点,躲在门口偷听的小晚星,前所未有的明白。 unfair,不公平。 世间有那么多不公平,那又怎么样? 徐晚星奋笔疾书,一遍一遍在草稿纸上默写单词,将那些陌生的词汇往脑子里拼命塞。同一时间,她思绪不断,似乎每一个词语都能找到对应的故事,牢牢印在心里。 她当然知道这世间从未有过绝对的公正,可她身为少年人,亦在用自己的方式追求所谓的公平。 而到目前为止,乔野是与她最平等的那一个。 说来奇怪,明明他们俩,一个是知识分子家庭长大的好少年,一个是市井阶层摸爬滚打至今的江湖少女,可唯独从他身上她找到了旗鼓相当的意思。 于胖子和春鸣他们不行,他们对她是依赖和敬服居多。 辛意也不行,她是耳根子软、性格更软,对自己言听计从。 卫冬更不行,卫冬对她那是一种迷之狂热,用春鸣的话来说: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只有乔野,哪怕两人天差地别,却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棋逢对手。他们有共同的热爱,也有针尖对麦芒的竞争感。 想到他,笔尖一顿,却恰好停在了flash这个单词上。 闪光,闪耀。 平心而论,乔野是她过往十七年里出现过的最耀眼的存在。她羡慕他,欣赏他,也许偶尔也会翻个白眼吐槽他,可如今想起他时—— 徐晚星低头,看着那一整页的单词,笑了。 春风吹,战鼓擂,物理竞赛谁怕谁! 哼,她要让他知道,她徐晚星也是可以flash blind his eyes1的! 1flash blind his eyes:徐晚星的“闪瞎眼”翻译。 * 乔野惊讶地发现,他的前座开始学双语了。 当然,徐晚星是要面子的人,才不会大张旗鼓表示出“我要努力了”的意图呢。她只是在张春月上课时,表面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耳朵却竖得尖尖的,笔下似乎在鬼画桃符,但仔细一看,会发现她在记笔记。 乔野也是在课间经过她的座位旁时,一不留神瞄见了蛛丝马迹。 怎么,她竟然不是在给书上的小人画翅膀比基尼一类的?他脚下一顿,看见了和黑板上如出一辙的知识点。 下一秒,徐晚星发现有人窥见天机,啪的一声合上书:“你干嘛!” 乔野:“上厕所。” 徐晚星:“我是马桶吗?你站我这儿干啥!” 乔野:“……” 对不起,打扰了。 语文课上,她开始给文言文做批注,眉头就没松开过。 乔野听见她嘀嘀咕咕:“简直日了狗。古代人可真能干,不会写的字就写错别字,最后一句‘通假字’解释一切,强的一批。” 乔野:“……” 语文课前所未有的有趣。 甚至,徐晚星破天荒拉下了面子来,主动向他请教英语。 毕竟要她去办公室问张春月,还不如要她去死。两厢一对比,乔野是不二之选,毕竟他俩是好兄弟,这个章戳得明明白白的。 于是乔野在看书,忽然被前座扭过头来的人叫住了。 “乔霸霸,帮个忙。” “?” “快帮我看看这几个翻译题,前面两个我还勉强能翻一下,后面几个简直脑壳痛。” 既然她诚心诚意地发问了,当然要大发慈悲告诉她。 乔野接过她的练习册,看了眼上面两行中式英语,一边看一边讲解,直到看到第三行,目光一顿,话音戛然而止。 中译英: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徐晚星:you di da di da me, i hua la hua la you。 乔野:…………………………………… 对不起,这学生没法教。 第二十五章 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很快开始了。 初赛就在自己学校选拔,按师爷的意思来讲:“也就是意思意思,走个过场。谁能去,谁不能去,大家心里都门儿清。” 一个学校也就三个参加省级复赛的名额,其中俩,基本上被高二的物理双雄给承包了。 徐晚星呸了一声:“于庆庆,你敢不敢起个好听点的名字?” 于胖子不服气:“物理双雄怎么了?我没叫你俩雌雄双煞,已经很给面子了。” 然后他理所当然遭到了徐晚星的一顿暴打。 下一秒,有同学从办公室回来:“徐晚星,师爷找你去办公室!” 然后又扭头冲教室里吼了一声:“乔野,你也去,师爷找你俩!” 徐晚星回头看了眼乔野,挑眉,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去教师办公室了。 春鸣对于胖子说:“你吃亏就吃亏在脑子不好使,起个名字也能被暴打一顿。” 于胖子:“我明明是夸她物理好——成,那你给起个好听点的名字?” 春鸣淡淡地说:“叫什么不好,非得物理双雄、雌雄双煞,戾气也太重了。你该直接说美女与野兽的,刚好还呼应了乔野的名字。待会儿徐晚星回来,你把这名字说给她听,看看她高兴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