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
侧头细细描绘过她的眉眼,在朦胧帐内轻轻逗着她翘长的睫毛,傅缙喜爱极了,只觉得怀里人就是他心头的一块rou,本来就长在那的,熨帖服帖再也没有了。 亲了又亲,见她微蹙着眉揉揉脸,怕惊醒她,忙住了手不再打搅,侧过身体仰躺着,一只胳膊枕在脑后,看着帐顶。 回味许久,又想其他,想想过楚玥近日要忙的事,又琢磨自己公务,思索几番,他忽忆起一事。 那管事胡言乱语一事,都未和她说。 其实傅缙这时,怒意已消退了。平静下来后,看问题自然就客观许多。这事儿本是小事,在脑海中一掠而过,便要过去,只不知为何,忽顿了顿。 “……围墙及值房去年夏季建好,管事验收皆妥。只秋初时,忽又说需推倒重建,诸工头及其下泥瓦石匠皆不解,议论纷纷微词甚多。那管事便说,此一时彼一时,此处别院将来有可能是女子独居,围墙需加高,守卫巡逻需预备到位,宁多勿少。于是,众匠人恍然,……” 傅缙记性好,当时虽一目十行,匆匆掠过,只其中内容却差不离。 “此一时,彼一时?” 傅缙忽然想起,他去年和楚玥发生过一场很大的争执。因为他对楚家的心结和她的坚持引发的,冷战了长达数个月,曾一度,他扔下狠话,二人就此作罢,日后休要再提。 他甚至狠下心告诫自己,不许想她不许理她,那次冷战让樊岳赵禹等人都很担忧,怕他们真就此分离了。 争执之时,正是暮夏。 而松州别院突然推倒重建,却是在秋初。 “将来有可能是女子独居?” 傅缙喃喃。 忽他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异样感觉。 …… 这时间点接得也太凑巧了。 其实仔细想想,楚玥亲自提供原稿,又把建筑图纸收在随身行装中,这处别院,该是很得她重视的吧? 这样一个很重视的地方,想来,当会安排一个妥帖稳重的管事作为监工吧? 那其实,会不会,那个管事并非造谣胡言?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傅缙心跳骤一乱。 他可没忘记去年那场争执。 当时他就算怎么说,都没敢给和离书,终究是割舍不下的,一见她遇险受伤,即时溃不成军。 说到底,还是放不开,因为感情已太深,非他本人能自控。 不能自控,太在乎,所以态度始终无法自然。他一直冷着脸对她,不闻不问,其实这都是非常刻意的行为。他是没看她,但他敏感察觉她的存在;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他需要一刻不休地投入高强度工作中,黎明到深夜,一息不能休。 那她呢? 傅缙回忆,他记得她病了一场,病愈后重新上值,态度很快就恢复自然了。 她关心他,只回想起当时他不经意瞥她的眼,她眸光带关切,却平和。 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平和了呢? 还有那处改建时间非常凑巧的松州别院。 独居女子? 倘若二人真真就此别过,那她确实会成为独居女子。 傅缙其实不是一个笨人,相反他十分之敏锐,判断力极强。 他情难自控,无法割舍,故而反应强烈。 那她之所以能这么快调整好思绪,甚至为分离独居后做出了准备,归根到底,其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不爱他。 又或者说,感情远不够深。 浅尝即止,只是微醺,所以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傅缙心脏骤一收缩。 不,不是这样的! 他甩了甩头。 不是这样,二人缱绻缠。绵,交颈亲昵,已相约白首,怎可能会是这样呢? 他太敏感了,胡思乱想。 一瞬心跳失了序,傅缙呼吸几下,努力平复下来,他闭上眼睛,竭力将方才的胡思乱想抛出脑海。 闭上眼睛,他该睡了。 大约是这段时间太过忙碌,以致于尽想这些有的没的。 一定是这样! 他侧身,紧了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拥得跟紧一些。 …… 傅缙认为这是没根据的胡思乱想,不需在意,将其丢弃在脑后即可。 他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那夜过后,他常常有些心不在焉。 “西河王听说病势沉重,也不知真不真?只是二子相争愈剧,却是假不了的。咱们尽快整合兵马,正好乘胜进攻,……” cao演兵阵结束后,回城的路上,两乘并骑而行,樊岳说着说着,一侧头,却见傅缙正目光定定盯着前方,似在出神,“承渊?怎么了?” “没事。” 傅缙回神,简短答:“近日即可发兵。” 樊岳点头,近日己方已经开始备战了,这个他知道。不过这么说来,战事可能开始得比他想象中还早点。 这么一想,他坐不住了,“承渊,我那边事还不少,我得先过去了。” 见傅缙愣神本想问问,但正事一紧迫,樊岳就丢在脑后了,告了别,一拨马头就匆匆去了。 二人作别。 傅缙独自策马回衙署。 马蹄声“踏踏”,他转过长街正要奔至衙署,经过自家暂居的府邸门前,神差鬼使的,骤猛一勒缰,骏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傅缙在鞍上坐了片刻,翻身下马,顿了顿,他进去了。 这处宅邸并不格外大,半上午的,楚玥当然不在家中,没了主子,本就少的仆妇各自休憩,很幽静。 傅缙回了正房。 在妆台前立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拉开左手边一个木屉。松州别院的建筑图,就搁在里头。 他取出,展了开来。 非常大的一张建筑图,绘画十分详尽清晰,里头有七八处圈出欲修改的,是楚玥笔触,她的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边缘,很醒目一个最大的圈,一个箭头一行蝇头小楷。 “加高围墙,拓宽围边,增加值房。” 按松州别院动工的时间推断,应该是两人争执后才修改的吧?刚那会她病了,正好有闲暇。 很合情合理的推断。 傅缙呼吸一顿。 他的心忽乱了,很慌,不知所措,又不敢相信,只冥冥中却有一种感觉。 这就是真相。 “不会的!” 她是爱他的,一如他爱着她,这才是真的,不是吗? 他甩了甩头,将图纸放了回去,“啪”一声重重将木屉拍了回去。 手劲很大,一如此刻说服自己的力道。 …… 楚玥发现,傅缙似乎有心事。 常常愣神,一个人静静独坐,神思不属,偶尔恍惚还见隐约的挣扎神色。 只问他,他又说没事。 回忆近日军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难事啊。 她很担心。 “夫君?” 这日沐浴出来,才撩起帘子,又见傅缙盯着烛火出神,连喊了他两声,他都没反应。 楚玥蹙眉。 她拢了拢身上的袍子,缓步行至他身边坐下:“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她握住他的手,轻声问。 傅缙回神。 侧头,却见她微微蹙眉看自己,目光如水,满带忧色,极关切。 心口忽松了些许。 “宁儿。” “嗯。” 等了等,他却没再说话,楚玥便追问:“你告诉我,这几天究竟怎么回事了?” 她蹙眉:“咱们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这样,我很担心。” 这几日,其实傅缙一直是想问她的,只事到临头,不知为何竟浮起一丝怯。 她此刻正十分坚持看着自己。 沉默片刻,傅缙道:“宁儿,我有个事儿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