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
办公室里聚集的老师们也都不是傻子，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早把这些学生看透了，事情到此，就差不多明白了来龙去脉。 贺校长看了看柳勤的膝盖，又看了看蓝雨祁，“就算你是为了柳勤同学报仇，但课堂打架是违反校规，按照教委规定，性质严重者足可以开除。” 柳勤吓了一跳，她屏住呼吸不敢说话，潜意识认为贺校长还有后话。 人群角落里，贺一凡微眯着眼睛，眼底闪着寒光。 众人也都屏气吞声。 贺校长顿了一下，这才道，“蓝同学，如果你愿意向古同学认错，写检讨，在周一全校检讨，我就给你记过，不开除。怎么样？” 崔明泰顿时紧张起来，希望蓝雨祁能拒绝。 柳勤也紧张起来，心中暗暗祈祷蓝雨祁能同意，虽然理智知道不太可能。 果然，蓝雨祁冷哼两声，“不怎么样。” 人群中发出很大响动，不仅是因为蓝雨祁拒绝，还有因为蓝雨祁的不客气。 柳勤急了，瞬间冲了过去，“校长求您，再给蓝雨祁一次机会行吗？让我劝劝她，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次机会，蓝雨祁虽然不懂事但绝不是坏人，校长您忘了您的初衷吗？” 贺校长饶是民主慈爱，但碰见这么嚣张的学生，还被当众拒绝，也是生气了。 蓝雨祁冷哼，“柳勤你别说了，不就是退学吗？真以为我愿意在这破高中？” “住嘴！”柳勤吼了过去。 蓝雨祁捏着拳头，实际上也是紧张得很，“你不就是心疼免费家教吗？放心，我就算是不读书，也会雇家教到高三，一直到你高考。” “蓝雨祁你是不是傻？我是为了家教吗？我们两人一路走过来，我就是为了你的家教？” “那你为了什么？”蓝雨祁有些无措，但尽量让自己平静。 “我为了你变成好人！你拥有了太多我所没有的，我羡慕，我嫉妒，如果你这人本性是坏人，也许我还恨你！但你不是坏人，你只是从小没人管教而已，”柳勤深吸一口气平稳情绪，“我知道你讨厌别人怜悯，我不是怜悯你，只是希望你能改邪归正、你能拥有本该自己的美好前程，我不想看见我所得不到的被人糟蹋！还有……蓝雨祁，我很喜欢你，我想和你交朋友，除了姚香林，你是我人生当中第二个好朋友更希望成为生死之交，算我求你好吗？别放弃自己。” 也不知是因为太过激动还是太伤心，柳勤只觉得鼻子一酸，想哭。 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又不想哭出来。 蓝雨祁盯着柳勤，挣扎不已。 贺校长目光凝重。 柳勤再次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道，“蓝雨祁，如果你退学，那我也退学。” “哗。” 众人哗然。 现在柳勤虽算不上二高的风云人物，却也是教师们眼中的风云人物。 先是性情大变，之后学习突飞猛进。 没有老师不喜欢勤奋好学的学生，也许整个二高，除了高二六班的班主任崔明泰对柳勤有反感，几乎所有老师都很喜欢柳勤。 贺校长听说柳勤要退学，也是吓了一跳。 “你……你……你神经病吧？”蓝雨祁大叫出来，眼圈却也红了，“我是混混，我是太妹，我当众打架被开除不是正常吗？你是好学生，你又为什么要退学？” 柳勤嗤笑，“好学生？我才当了几天的好学生？暑假之前，我连你都不如吧？我能逆袭，为什么你不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你现在英语就学得很好。” “我为什么要逆袭？”蓝雨祁控制着眼泪。 “因为人生是你的，活着不是为了好好生活？蓝雨祁你别和父母赌气，你别和命运赌气，你父母和命运对你已经很好了，这世上比你悲惨的人太多了，不说远的，你眼前就有。”柳勤指了自己鼻子，“我！” “……”蓝雨祁。 “我家的情况，之前和你说过一次，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回家，看看我酒鬼的爸，看看我贱奴的妈，看看我自私自利的病鬼大哥和无法无天的猖狂三弟，如果你这样就自暴自弃，那我真应该重新爬上楼顶跳下来！” 人群中有不少议论声。 有些老师听说柳勤家里情况，有些没听过，赶忙打听。 司亦瑾也惊呆了，“一凡，柳勤家的情况，你听说过吗？” 第214章，懒得和你们折腾 贺一凡皱眉，“我当然没听过。” 蓝雨祁沉默。 柳勤扯了嘴角，苦笑了下，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了下来，“你知道我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天不亮就要起床，给去地里干活的妈做饭。之后伺候兄弟起床，吃饭，还要经常挨他们的打。伺候完他们，我快速吃上一口剩饭，就抓着书包来学校，走路整整一个小时！如果天气不好、走得慢了，也许两个小时都不到。在学校，我没有学费、没有午饭，我处处受人白眼、处处挨欺负，但和家里的欺负比，学校的欺负简直就是天堂。放学后，我又要原路返回地走回去，再次做饭，洗衣服，打扫，做家务，晚上搞不好还要挨酒鬼爸的一顿揍，你知道这是什么日子吗？蝼蚁尚且偷生，连蝼蚁都不如的我，还咬牙活着，你有什么资格自暴自弃？你爸妈分开，但两人一直没离婚，为了谁你自己心里没数？他们已经尽力了，但你呢？” “……”蓝雨祁。 司亦瑾面色大变，因为想起之前柳勤随口说过，说她不需要兄弟，说如果他是她亲兄弟，就会揍他。 之前他还不懂，柳勤这是什么毛病敌视兄弟，原来如此。 贺一凡双眼紧紧盯着柳勤，赫然汗颜，喃喃道，“我真是个废物。” “呃？一凡你说什么？”司亦瑾问。 贺一凡苦笑，“原本我以为自己很倒霉，要和火车里的苍蝇赛跑，但现在才知道，柳勤所在的火车非但静止，还在倒退，但她依旧拼命赛跑。和她相比，我真是个……幼稚的废物。” 司亦瑾尴尬，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伸手拍了拍贺一凡的肩，“实际上，我这里有个柳勤的秘密。”压低了音量。 贺一凡看向他，“柳勤的秘密？” “你跟我出来。”司亦瑾贴着人群边缘，溜出了办公室，贺一凡也跟了上。 司亦瑾要出卖柳勤了，要将柳勤为了贺一凡、为了贺校长而改变蓝雨祁、瓦解蓝帮的计划说出来，至于贺一凡会如何惭愧，自不用说。 办公室内。 鸦雀无声。 被柳勤一顿吼后，蓝雨祁沉默下来。 柳勤见蓝雨祁有了悔意，不敢再逼，她实在了解蓝雨祁的性格；也不能再拖，要趁热打铁。“贺校长，我有个请求，希望您能答应。” 贺校长皱了皱眉，“你说。” 柳勤扭头看了古雪阳一眼，而后收回视线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您也看见了，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古雪阳不是无辜的，但蓝雨祁也是罪有应得。我只求校长给蓝雨祁一个机会，别让她写检讨，也别让她在全校学生面前丢人，换另一种惩罚措施，可以吗？” 崔明泰见事情有了转机，急坏了，想也不想就插嘴，“你说换就换？柳勤你眼里还有没有校规了？今天你能不遵守校规、明天你就能不遵守法律！没得商量。” 柳勤冷笑一声，“崔老师就别落井下石了，如果我是你，刚刚被蓝雨祁指责，现在要么在反思，要么就找个地缝钻一下，等风头过了再出来。全校上下最不作为的老师就是你，我们六班无论风气还是成绩都是高二组倒数第一，问题出在哪？有句话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崔老师虽然是教数学的，这句话应该也能听懂吧？如果听不懂，就找蒋老师补习一下语文。” “你……你这是和老师说话的态度吗？太不像话了！”崔明泰可算是找到切入点，准备反击。 柳勤只是挑了下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得到我对你尊重之前、你先问问自己是否尊重了我。屡次三番逼我退学，上次照片事件，查都不查就诬赖在我头上，后来事情水落石出，白诗诗承认了罪行，你想敷衍了事，却被我要求告知白诗诗家长。白诗诗家长美滋滋的来、喜滋滋的走，期间崔老师你说了什么不得而知，我敢打赌，白诗诗家长到现在都不知道白诗诗做了什么吧？” 见崔明泰极其败坏的要反驳，柳勤干脆转过身，面容冰冷，“要不然，现在就给白诗诗家长打电话，叫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你……不不……算了，算了。”崔明泰立刻就怂了。 其他老师们，再次了然。 柳勤将视线移到了古雪阳身上，“古雪阳，你是不是很纳闷，明明你把我绊倒，为什么我不生气、不报仇？” “……”古雪阳不知如何回应。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柳勤身上，没注意到角落里有两个人偷偷溜了出去，说完话后又偷偷溜了进来。 是司亦瑾和贺一凡。 重新回到办公室，贺一凡再次看向柳勤的眼神极其复杂，对蓝雨祁的憎恨也少了一些。 柳勤嗤笑了声，“你不会以为我怕你吧？我可以告诉你，我连蓝雨祁都不怕，我甚至和她打过架，我也不怕再次和她打架。我连这些都不怕还怕你？”语调带了讥讽。 “我经常对蓝雨祁说，只有小孩子才在意对错，成年人只衡量得失。我想考大学，我想考一所好大学，但我只是人不是神，我再努力精力也是有限，所以我不想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例如说班主任崔老师的针对、陷害，例如说，古雪阳同学你暗害。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猜猜是什么？” “……”古雪阳，“我……不知道。” “笨蛋，因为你是枪呀，”柳勤噗嗤笑了出来，“就算是哪天我有了精力，有了时间，我也不会和你折腾，我会和你身后那个人折腾。” “柳婷婷？”古雪阳下意识问。 “对，如果你认为柳婷婷只在你这里挑拨，那就大错特错了，她……谋杀我。”柳勤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认真无比。 古雪阳吓得倒退了一步，“谋杀？夸张吧？” “如果不是因为她谋杀，暑假期间我怎么会跳楼？哪怕生活再痛苦，我也想活下去，为什么突然就要跳楼了？” 第215章，你怎么胳膊肘使劲往外拐？ 古雪阳吓得脸都白。 柳勤摇了摇手，“算了，无所谓了，我没精力和她这种小角色撕扯，”说着，扫了一眼身后一堆老师，“抱歉，老师们，今天让你们看笑话了。” 众多老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勤继续对贺校长道，“校长，请您听我说。如果检讨、报告就有用的话，也不用设置警察和监狱了，您说对吗？还有一个月多月就是我们第一次月考了，我保证蓝雨祁成绩突飞猛进，最起码上大榜的最后一名，如果她做不到，我和蓝雨祁一起退学，这个惩罚可以吗？” “哗！” 众人再次哗然！ 司亦瑾急了，“柳勤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你能做到，人人都能做到？” 柳勤扭头撇了一眼，“别人能不能做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蓝雨祁能做到，她是我看好的人。” “……”蓝雨祁双目大睁，心中的波浪，岂是语言能描述？ 贺校长沉思了一会，叹了口气，“一凡，你认为呢？” 出乎所有人意料，贺校长竟将这个问题扔给了自己的孙子，贺一凡。 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贺校长身上迅速转移到贺一凡身上。 贺一凡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他害怕柳勤发现他的小动作——背后谗言，让爷爷开除蓝雨祁。 突然，贺一凡接收到柳勤的目光，她的双眼依旧幽黑如同固执的小鹿，哀求的眼神楚楚可怜，却又不是柔弱，反倒给人一种坚强。 弱者的坚强，更令人钦佩。 贺一凡挣扎，一方面希望蓝雨祁滚蛋，另一方面又不想柳勤伤心，更害怕柳勤也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