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陈英豪的试镜是在下午三点，丛也提前做好了安排，确保今天没有姜图南的戏份，这才带着姜图南走。 因为某些原因，陈英豪的这场试镜震动了圈内的很多人，听到点风声的都带着自己家的艺人来了，哪怕拿不到主角，能拿到几个配角也是不错的。 丛也带着姜图南到的时候，场外已经来了好几拨人，丛也还看见肖扬的经纪人带着一个年轻的男生在这边等着。丛也仔细看去，那个男生却是后年因为一个刑侦类网剧红起来的年轻演员周岩。 丛也有些诧异，没想到周岩跟肖扬是一个经纪人。因为对方没发现他们，丛也跟姜图南都懒得过去客套，几个人缩在角落里看着发下来的试镜剧本思考。 陈英豪要拍的是个警匪片。 上世纪的香港，类型片丰富无比，其中警匪片、恐怖片和功夫片都是观众接受度最高的，而陈英豪，就是上世纪香港导演中最具代表性的警匪片导演。 他们拿到的试镜说明，是一段对峙的戏，这段戏只有角色名字和几句台词，再无过多说明。丛也看着也很茫然，她看过陈英豪拍出来的这个片子，但是这段戏，她确认自己没有在正片中看见，也就是说，这段戏极有可能是被删了的。 姜图南在认真看台词，丛也没做干扰。拍戏这个行当，其实看老天爷赏不赏你这碗饭吃，也就是说，看你有没有这个悟性。悟性是个很主观的事情，看多少能领悟到多少都是天分，丛也也怕干扰多了，反而还乱了姜图南对角色最起码的领悟能力。 一众演员都在等着去试镜，周岩在姜图南的前面好几个。 周岩将要进去之前，赵志辉在周岩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具体说的什么没人听见，丛也从嘴型判断，也就看出了放松不要紧张这几个字。 她没再继续关注周岩，因为周岩之后，没有几个人就要到姜图南了。 她觉得自己手心都是汗，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 她怕影响到姜图南的情绪，不敢开口跟姜图南说话。 姜图南看完台词，想找丛也，一抬头，丛也根本就不在他身边。他疑惑看助理，问道：“丛也呢？” 何亮抿嘴，指指窗台边另一个方向，丛也站在窗边咬着指甲，跟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脸色都有些苍白。 姜图南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丛也，怎么了？没事吧？” 丛也一愣，抬头看姜图南，“没事，我就是…紧张。” 她确实紧张，比她自己当年参加高考还紧张。虽说她对姜图南的演技有信心，可到底怕陈英豪没选中姜图南。这种感觉就像崽子马上要去考试了，而父母只能在旁边干着急一样。 当然，她没敢把这种心声说出来，怕被揍。 姜图南一挑眉，丛也眼神里明显是担忧，他立刻懂了这种情绪。 “你是…在担心我？” 丛也没说话，但神态已经充分说明一切。姜图南一笑，笑意温润，他凑近一些，在丛也身边小小声道：“没事，你相信我。” 丛也抬头看他，他眼神笃定，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神态自然放松，手里拿着那几页剧本在跟她招手，全然不见半点紧张感。 这样的放松治愈了丛也，丛也情绪一下就稳了下来。 丛也冷静下来，长呼一口气，“一切顺利，我相信你。” 这句相信自然也带着笃定的力量。 丛也知道，傅文澜能帮她要到这个试镜的机会已经是在帮忙了，要不然的话，按姜图南现在的咖位，想接触到这个层级的试镜本身就比较难。 终于到了姜图南。 丛也陪着姜图南进去，路过周岩身边时候，赵志辉对姜图南他们笑了一下，“加油。” 丛也跟姜图南回之以同样的微笑，两个人同时含笑，连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他们进去的时候，屋里坐了几个人。正中一头白发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就是陈英豪，陈英豪右边坐了傅文澜，傅文澜身边跟着张希，而陈英豪左边则坐了另外两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丛也认得，左边第一个就是陈英豪这个电影的男主角霍伽哲。 霍伽哲是业界的前辈，成名很早，在国内斩获过多次三金影帝，圈内口碑也极好，算得上双商都高的那一类人。 他们一进去，傅文澜跟张希同时看过来。傅文澜虽不常见这个女儿，但女儿在他心里地位不低，他很想知道，能让她女儿进入这个行业来跟的艺人到底是谁，所以他来。 而此刻，傅文澜跟张希都在看姜图南，陈英豪也在看姜图南。 姜图南半点不怯场，他微微笑了一下，自我介绍道：“陈导好，霍老师好，我叫姜图南，试镜角色何平。” 陈英豪靠在椅子上，推了推眼镜，笑道：“请开始。” 陈英豪是香港人，普通话讲得不太标准，讲话时候还有些吞字，但这并不妨碍他是全场的主控。 姜图南试镜的这几页只有台词和大致的人物介绍，大概情节是说一个jc长期卧底东南亚那边套取那边的情报和境内的dufan线路，这个jc有个弟弟，弟弟不知道自己哥哥是卧底，又被绑架强迫xidu，就当真以为jc已经背叛，于是宁愿去自杀也不愿相信哥哥，最后死在毒贩追截哥哥的路上。 而姜图南要挑战的，就是那个被弟弟误会的卧底。这几页，便是弟弟跟哥哥在雨中一个简短的交锋。 姜图南冲陈英豪抱歉一笑，“可以麻烦您给我搭个戏吗？” 这段戏是双人戏，有对方的台词，姜图南需要一个搭手的人。 陈英豪爽朗一笑，“当然可以。” 姜图南找了张椅子，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陈英豪说完请开始三个字，场内就没人再说话了。 一时间安静得可听见人重重的呼吸声。 那是姜图南的呼吸声。 下一刻，只见他抬头看着陈英豪，右手伸出来抹了一把脸，明明他脸上什么也没有，但单单这个动作，就给了人他在抹脸上雨水的感觉。 他说：“你也吸了？” 陈英豪在他对面接台词：“吸了，准你做个叛徒，就不准我吸？” 姜图南手攥成拳，力度大到冷白的皮肤上青筋毕现，他说：“你不可以！等事情结束，我会给你做个解释，现在，你立刻回去把毒戒了！” 陈英豪继续接台词：“我不戒，我也不回，我早就回不去了。” 姜图南站起来，一拳打在凳子上，全身都在颤抖，整个情绪调动得让人心颤。 随后，他把手凑在嘴边，动作仿佛在吸吮自己手上的血，他缓缓笑开，“除非我死，不然谁也别想把你带走。” 陈英豪笑了一声打断，“到这里吧。” 姜图南的手还在嘴边，听到陈英豪说话，他把手收回来，有些腼腆又晴朗地笑了笑。 而丛也，整个人还陷在刚刚姜图南的戏里没有出来。她没想到，姜图南思考角色会有这样的深度，他开始思考角色存在的逻辑性，也开始将角色内在的情感深挖，丛也觉得，姜图南随时都在给她惊喜，随时都给她超出期待值的答卷。 陈英豪用粤语跟旁边的霍文熙说了一句话，声音很小又是粤语，他人无法判断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下一刻陈英豪转头看着姜图南，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问道：“姜先生，请问你是怎么想到要这么处理何平的情绪的？” 姜图南想了想，“因为在我的理解里，何平对弟弟应当是看重的，但同时他身上有任务，看到弟弟因为自己的原因走错了路，他应该更多的是自责和痛哭。从剧本里看，他身上应该是有一些隐藏的任务在，所以这个角色应当是厚重的，我想的就是往他厚重的点去挖掘。” 陈英豪含笑点头，似乎是在认同姜图南的话，又似乎只是在单纯对姜图南的话做个回应而已。 姜图南也没在乎外界反应，继续坦然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说到困惑处，他还皱了眉。 丛也静静听，大半心神都放在姜图南身上，偶尔抽空看一眼丛文澜。 陈英豪听完姜图南回答，当场没做出任何反应，他对姜图南笑道：“姜先生，非常感谢你今天过来面试，之后我再给你打电话。” 丛也心一紧，这是陈英豪不满意的意思？ 她都有些紧张了，反而是姜图南，神色不曾有半分变化，笑着跟陈英豪和霍文熙道别。 丛也跟着姜图南出门前，回头看了眼傅文澜，整个人就差化身哈士奇扑上去疯狂撒娇，给傅文澜气得哭笑不得。 丛也拉着姜图南，“图南，回剧组吗？” 姜图南“嗯”一声，上车回剧组。 丛也还在琢磨陈英豪的意思，今天姜图南的表现，好到让她不忍打断这个感觉，但陈英豪看的角度跟她看的角度又不一样，她很担心陈英豪没有选中姜图南。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某日，姜图南接了个剧本，剧中有吻戏。 姜图南回家问丛也：老婆大人，吻戏给不给拍？ 丛也翻翻剧本，想起自己金牌编剧的称号，当即就给导演打电话申请做编剧。 丛也：想要吻戏？做梦去吧。 第8章 妈粉日常 姜图南他们转身走了之后，陈英豪摘下眼镜，伸手捏了捏鼻梁，用粤语问一旁的霍伽哲，“阿哲，你睇好边个？” 霍伽哲想了想，拿笔在姜图南的名字上圈了圈，陈英豪一笑，没接霍伽哲的意思。 霍伽哲是圈内老人，混得人精一个，当即就知道陈英豪顾虑的是什么，他微微笑起来不再说话，神色很是有几分高深莫测。 傅文澜合上手里的文件，直接表态：“我推荐刚刚这个。” 边说着话他边把姜图南的简历往桌面放。 陈英豪有些诧异，他看着傅文澜，用英文问：“why？” 傅文澜道：“他合适。” 傅文澜站起身看着霍伽哲跟陈英豪还有霍伽哲身边没说过几句话的人，那是这个电影另一个投资人代表。 傅文澜笑了笑，极强势道：“既然合适，就应该给他个机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稍后你们定好人，通知我一声。” 陈英豪任他离开。 陈英豪考虑的无非是票房的问题，这是个流量的时代，很多大导和大制作早就为流量低了头，他就算是想做高质量的片子，也不得不考虑投资人和市场的意见。姜图南试镜结束以后，陈英豪心里有四分倾向姜图南来演何平，但在姜图南之前，还有个演员是投资人那边的人，试镜原本只是为了找几个新人来演其他角色。他为难的点就在于此，他想让姜图南来接何平，又怕投资人那边不同意换人，所以他才沉默。 陈英豪看了眼霍伽哲身边的投资人代表，那人微微一笑道：“只要能用我们推荐的演员，什么角色陈导安排。”做了很大的让步。 陈英豪也笑起来，只要双方都肯让一步，那已经是极好的了。 张希陪着傅文澜出去，张希边走边嘀咕：“没想到丛丛喜欢这样的男孩子，就是不知道品性如何。” 张希眼睛极利，她跟在傅文澜身边多年，牛鬼蛇神都打过交道，又因为傅文澜算圈内黄金单身汉的原因，更见惯了男女感情一事。她初见到丛也看姜图南的眼神，心里就先咯噔一声，丛也怕是连自己喜欢姜图南都不自知，所以才要留在姜图南身边。她算看着丛也长大，见不得丛也受委屈，最担心的莫过于丛也会深陷感情无法自拔。 傅文澜转头瞪了张希一眼，微怒道：“丛丛才多大，她哪懂什么人好不好？这个角色给这小子，以后想办法让丛丛离了他就行了。” 张希一笑：“儿大不由娘，您这么想，还得看丛丛自己的意思，要是丛丛不愿意，她还得跟您生气。” 傅文澜憋气半响，想想自己女儿执拗的性子，又有点敢怒不敢言，他头疼不已，不由叹气：“回头我得好好说说她，小孩子家家的，着什么急。” 张希撇嘴，您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没见过哪个当爹的能犟过孩子的。 丛也他们回到剧组，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导演还在拍肖扬的戏份。 肖扬在演仲夏夜的同时期，还接了另一个剧，是个仙侠类的ip剧，最近几年的大热门，丛也前几天才在微博上看见官宣角色，肖扬是男一。 肖扬接了仙侠戏后，导演最近就把他的戏份集中压缩，近一星期，剧组里拍的都是肖扬的戏份，又由于肖扬跟女主对手戏是最多的，这就连带着女一也在疯狂拍摄状态。每天早上六点就得起床化妆做准备，晚上一直拍到凌晨两点才下戏，丛也都能清晰看见女一眼角下的青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