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这话怎么说?”裴如玉不解。县里的事他大都知道,这两人是新伊城都有名的大商贾了。 “你看,我这刚封官儿接了朝廷派的任务,他俩就都在咱们县开起商铺来。哈维尔模样俊,不知是不是敌方派来使美男计的。”白木香两只大杏眼忽闪忽闪,振振有辞的说着自己的推断,“钱老板也很可疑,他大部分生意都在新伊,就算在我这里染色,染好就能发到新伊去了,哪里用得着单开商铺?” 裴如玉,“那现在新伊城有名的马贩子孙家也在咱们县外的骡马市占了一席之地,要你说,孙家也是密间了?” “小心为上啊。”白木香一幅语重心长的嘴脸。 “都不可能。” “为什么?” “密间是隐没于暗处的差使,不论钱老板还是哈维尔都是城中著名商人,一举一动无不被人关注。密间应该是藏于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平凡如沙海中的一粒砂,光芒太盛,便失去了密间最重要的特质――那个密字。” 裴如玉道,“不过,你说的也对,小心为上。” 第109章 阿秀的抓周礼 天气转暖, 太阳晒的大地暖洋洋, 一丝风都没有,抽出葱葱郁郁的嫩芽绿叶的枣树下支出一张圆桌, 圆桌上摆着, 嗯, 笔墨纸砚、金银珠宝, 只要是吉祥物,这桌子上都摆齐了。 李红梅溜达一圈,点头, “挺齐全。” 裴七叔捧着零嘴匣子, 在红梅姐身后亦步亦趋亦附和,“是挺齐备。红梅, 饿不?来,吃个桔饼。渴不,喝口温水。累了吧,坐榻上歇会儿, 今天天气好,在外头晒晒太阳也舒服。” 红梅姐老佛爷似的坐榻上,吃着桔饼喝着茶, 一只手习惯性的覆在微凸的肚子上, 说, “等以后咱们儿子抓周也照着这个筹备。” 裴七叔眉心一蹙, 阴郁一闪而逝,笑道, “听你的。” 裴七叔瞧着一桌抓周的东西,吩咐怀志,“把我的那块大凤朝的古砚拿出来。” 怀志捧来一方紫檀匣子,裴七叔亲自取了钥匙打开铜锁,从里面拿出一块灰扑扑黑漆漆的砚台,换下了抓周桌上镶着金边儿的砚台,这镶金砚台实在伤眼。 “别换,你这年头儿长的自然值钱,可小孩子喜欢亮晶晶的,你换这么块灰不拉唧的,一点儿不亮堂的,阿秀肯定不抓这个。” “这测的是孩子天性,阿秀一看就是读书的材料。”裴七叔坚持。 红梅姐笃定,“小孩子绝不会喜欢这种黑扑扑的东西。” 裴七,“不信走着瞧。” 红梅姐抚着肚子,“要我生个儿子,可别跟你似的犟种。” “儿子自然像我,闺女约摸会像你吧。”七叔含蓄的说一句,红梅姐眼睛一亮,问,“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双胞胎么,怎么又有儿子又有闺女的?到底是儿子还是闺女?能诊出来了?” 裴七叔唇角抑制不住的翘起,眼中透出淡淡光华,声音温柔如同今日暖阳,响在红梅姐的耳际,“你怎么忘了,龙凤双生也是双生。” 红梅姐讶异至极,要不是扶着肚子,险些跳起来,被裴七叔揽住肩头,她仍是一迭声的问,“真的?没弄错?我可告诉你裴七,你要是说错了以后我可不饶你!” “旁的寻常大夫不行,我还是行的。”裴七叔难得自夸一回,他的双眸弯如新月,融融的望向红梅姐,“的确是一子一女,龙凤双生。” 红梅姐当时激动的话都说不俐落,“你,你,你这不早跟我说。” “先前孩子小些,不能确定。”裴七叔将手放在妻子的腹部,声音都轻了几分,“现在确定了。” “以前虽然听说过我祖上有双生子的事,我其实没亲眼见到,没想到能把这本事传给我。”红梅拍裴七叔大腿一记,“我说的没错吧,我就是两女一子的命格!” 红梅姐得意洋洋,仿佛自己就是那个铁口直断的算命先生! 小福笑嘻嘻的捧上炖奶,“恭喜太太贺喜太太。这是刚刚蒸好的炖奶,太太尝尝。” 红梅姐约摸是腹中双生的缘故,胃口极好,每天上午都要补餐。裴七接过,掀开瓷盅盖子,舀一勺送到红梅姐的嘴边,鲜奶里加了鸡蛋,原本红梅姐爱吃甜的,喜欢加糖,因家中有裴七叔这个大夫在,裴七叔一向不主张吃太多糖,红梅姐以往还不大乐意,此时吃着却是甜滋滋的。 两口子正在吃炖奶,就听到外头白木香的清脆如百灵鸟的声音,在说小裴秀,“走慢点儿,还没走结实就要跑,看摔掉大牙!” 小家伙开始出牙,表达了对咀嚼的巨大兴趣,白木香循序渐近的给小家伙断了奶,自从摇摇摆摆的学会迈步,裴秀小盆友表现出了对走路的巨大热情,摔的鼻青脸肿都是常有的事,人家半点不怕,当时嚎几嗓子,过几天又摇摇摆摆的走路。 尤其这刚会走的,特爱迈着小短腿显示直立行走的新技能。像裴秀,她娘给他打扮的一身的小红袍子,头上用同色的红带子梳了个羊角辫,配着他那双下巴小圆脸儿,特别喜庆。结果,他爹抱他走到半,他不依了,扭鼓着小身子非要下来自己走。 裴如玉还有点惯孩子,小家伙人小走的也不大结实,但走的特来劲儿,俩小短腿捣腾的挺快,走的快就不稳当,用白木香的话,“还没学会走就要跑!” 小家伙跌跌撞撞的跑进小院,后头跟着他那碎嘴唠叨娘,白木香略弯着腰随在小家伙身后,准备她儿子倘万一脚下不稳立刻就冲出去救人,绝不让儿子摔跤。 小家伙可体会不到他娘的担忧,跑到小院儿就朝外祖母去了。李红梅高兴的唤着外孙的名字,“阿秀来了!” 小家伙扑到外祖母的腿上,小胖手抓着外祖母的袍摆蹭自己的脸,嘴里糯糯的喊着,“外祖母――外祖母――”喊的红梅姐一颗心都化了。 裴七叔俯身把小家伙抱起来,拿帕子给小家伙擦擦嘴角流出的口水,笑问,“阿秀自己走过来的。” 白木香道,“原本抱的好好的,走半路非要自己走。” “孩子刚学走,多走走对身体好。” “外祖――”小家伙喊裴七叔,两只眼睛却巴巴的瞧着外祖母手里的炖奶,李红梅端来喂给小家伙吃,白木香抚额,“刚吃过半碗苹果糊,娘你别给他吃了。也不知怎么饭量这么足,总是吃个没完。” “孩子能吃还不好?这是福气。为啥咱阿秀身子骨结实,就是吃的好,口壮。”李红梅还要再喂,却是被裴七叔接过瓷碗,把小家伙放在膝上喂他把剩下的小半碗炖奶吃了。 白木香跟她娘坐在榻上,让小福再端一盅炖奶过来,李红梅道,“我已经饱了。” “娘你现在不是成天觉着饿么,这才四个多月,肚子里孩子正是长的时候,可别亏着了。” “怎么会亏着,一瞧就是个有福的,跟你一样。”李红梅看不紧不慢跟过来的女婿一眼,说,“这吉时就要到了,先让阿秀抓周,看咱阿秀抓个啥?” 白木香大手一挥,“桌上都是吉祥物什,抓什么都好。” 她还听说过有旁人家的孩子抓周为了吉利提前训练孩子的,让白木香说,训练个啥子哟,一桌子东西就没一样不吉利的。 小家伙吃了小半碗炖奶,乖乖的让七外公给自己擦干净嘴巴。小家伙不知怎么回事,在裴七叔怀里格外乖巧听话。裴七叔抱着沉甸甸的小家伙,放到抓周的桌上,温声道,“阿秀,选一样喜欢的。” 小家伙瞪着眼睛满桌子扫一眼,他爹在旁边引导儿子,“什么喜欢就拿什么。” 小家伙瞅着最亮堂的,发挥了他娘的手速,刷刷两下子,一手捞一个。他爹的脸当时就黑了,左手一个金锞子,右手一个金锞子。心说,我儿子以后难道要经商?! 裴七叔更是忘了小家伙的年纪,频频给小家伙使眼色,示意小家伙去拿他特意放的古砚。 白木香眉开眼笑,“我儿有财运,以后不愁吃喝!” 李红梅也说,“像木香,木香小时候抓周一抓就抓了个金锞子!” 小家伙大概明白他娘外祖母在夸他,咯咯笑着把手里金锞子给他娘和外祖母,一人一个,又刷刷两下,一手一个银锞子,给他爹和外祖父。他爹和外祖父接到银锞子后很机伶的表示,“哈哈,原来是给咱们的,不是阿秀自己抓的。” 然后,他爹他外祖父都在内心渴盼:阿秀你倒是抓个文气些的东西啊! 就见小家伙把桌子上一桌子东西都分完了,剩下最灰秃秃黑漆漆的砚台冷落着,小家伙戳一下再戳一下,胖胖的手指戳着玩儿。 一向不紧不慢君子风范的裴如玉立刻大声宣布,“好!抓了个砚台,可见以后是个做学问的材料!” 裴七叔亦道,“嗯,是这个理。” 什么理哟,白木香心说,瞧瞧刚刚你们叔侄那嘴脸,我儿子抓金锞子怎么啦!一看就有财运,一辈子不愁吃喝!当然,儿子你先时把东西都送人,最后留一砚台……做学问当然也不错,可儿子你刚刚把东西送人是啥寓意哟,莫不是预示着以后我儿子是个败家货…… 不同于儿子爹抱着儿子的眉开眼笑,儿子娘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并后悔:当初真应该提前训练一下阿秀,让他直接抓个笔墨纸砚啥的,你这抓了送人,明显不按套路走啊! 等有了老二,可一定得提前做准备。 白木香令丫环把抓周的这一套收拾起来,明年就能给弟弟或者meimei用,待到中午,抓周宴就是自家人团团坐着吃了一席酒水,因白木香研究过密间的事,经过慎重考虑,还是让宝贝儿子低调些,抓周宴什么的,就不大cao大办了。 第110章 举报! 白木香多宝贝自家小阿秀啊, 阿秀第一个生辰, 白木香像所有惯孩子的亲娘一样,准备的特别隆重, 光新衣袍就给小阿秀做了十身。她原还想请个狮舞队, 在县里舞上三天三夜, 家里摆他三天流水席, 给儿子庆祝周岁礼。 是的,白木香非但不低调,她还特爱暴发特爱显摆。 要不是因着可能有密间的事, 她一定要这样给自家阿秀庆祝。不过, 相对于热闹的生辰礼,自然是家人的安危更重要, 白木香自己是不介意有俊俏的密间小哥找自己打探情报的,反正自己也不会说,但是,她可不喜欢有人把主意打到家人身上, 尤其阿秀,这可是她的心肝小宝贝。 于是,因为还未被确定存不存在的密间, 阿秀的抓周礼就被低调成了一席家宴。 一家人吃个饭就成了。 阿秀反正不论是大摆筵席还是家宴, 小孩子只要吃饱肚子就成, 旁的孩子并不懂, 热闹也是大人的热闹。因为阿秀抓了块砚台,裴如玉裴七叔觉得是好兆头, 抓周宴上还吃了几杯酒。 李红梅坐在炕头喂阿秀吃东西,阿秀甭看是县尊大人的公子,在月湾县也是很贵重的人儿啊,吃食特别淳朴,除了他娘给他吃的果糊糊奶糊糊之类,阿秀最爱吃的是大饼醮菜汁,烙好的大饼撕成小块,醮一点菜汁给他,阿秀两只小胖手捉着,吃的特别开心。 他娘给他夹块鱼肚子上的rou,捡去细刺放他盘里,阿秀也吃的高兴。就是不会用筷子,也不会用勺子,除了汤羹奶糊,阿秀都是用手拿着吃。白木香李红梅养孩子粗放,拿着拿呗,无非就是一天多换几次衣裳。 裴如玉这最好干净的,在儿子这儿就啥都不讲究了。以前阿秀更小的时候,半宿给阿秀换尿布都是裴如玉来,还有给儿子擦pp啥的,裴如玉也没少干。 看阿秀香喷喷吃一脸,裴如玉就是适时的递手帕让白木香给儿子擦擦脸,旁的并不大管。裴家男人向来认为,养孩子是女人的事,教导孩子是男人的事。女人粗养细养的,他们都没意见。 不过,虽然县尊大人没有给县尊公子举办盛大的周岁礼,不少朋友同僚却都还记得这事,大家算着时间,还打听这事来着,县尊大人说不大办,不少人怪遗憾的。 尤其制弩坊的两位弓弩师,一位徐师傅一位梁师傅,他们都是好手艺,一个雕了一小串很吉利的桃木剑桃木哨的小玩意儿给阿秀,桃木有辟邪之用,家时有小孩子,就会给小孩子戴些桃木的小饰品保平安。另一个则是给阿秀做了一套小马车,整套玩具也就半尺大小,四匹木马都做的很传神,后面拉着一辆马车,马车的轮子是能转动的。 小阿秀无忧不虑的长大,从跌跌撞撞的蹒跚学步到稳稳当当的背着小胖手迈着小步子板着小胖脸儿学习他爹那八风不动的走路姿态,那样一种矫情兮兮的装模作样,瞧的白木香直乐,跟她娘说阿秀,“以前特别喜欢我,现在不行了,什么都学裴如玉。” “男孩子多是这样,爱学父亲如何如何。”李红梅说,“我当年还庆幸你是个丫头,学我总比学你爹强。” “看娘你这喜新厌旧的,我爹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白木香垂眸敛目,手中一把波斯小刀削着苹果皮。 “有当然是有。”李红梅抖抖眉毛,接过苹果咔嚓咬一口,“最大的好处就是跟我生了你。” “我看七叔最近有些奇怪。”白木香继续捡第二个苹果削皮。 “哪儿怪了?” “有时瞧着好好的挺高兴,一时就突然蹙眉。有时蹙着眉头,突然又笑了。”白木香没啥良心的把她早死的爹抛脑后,关心的说起继父裴七叔。他爹已然入土,白木香每年清明、中元、年节烧纸,都会给他爹烧好几个纸扎的小美人,毕竟瞧她娘这模样,以后就是跟七叔百头到老啦。白木香身为孝女,既不亏待老爹在阴间的日子,也很关心娘和继父的生活。 李红梅嘀咕一句,“老病又犯了。” “七叔有什么老病?” “就是他那命硬的心结。”李红梅咔嚓咔嚓吃完第一个苹果,接过闺女削好的第二个,继续咔嚓,“他其实一直没放下,自从我有了身子就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担忧的。我看要不哪天我带他去庙里烧烧香。” “这倒是。七叔是太看重你,才患得患失的。” “他这心事也重了些。” 李红梅琢磨一回,晚上同丈夫商量,“我想着,明天去平安寺烧个香,咱们毕竟龙凤双生,这福气也不小,跟菩萨许个愿,待我平安生产,你就每年做一个月的义诊,连做十年,如何?” 裴七叔轻咳一声,“我已是许过了,只要你平安生产,我就每年做一个月的义诊,连做二十年,还要给庙里菩萨镀金身。” 李红梅问,“那你还担心什么?” “寻常等闲人家有几个能生龙凤胎,我这是高兴的,诚惶诚恐。”裴七叔小心翼翼的覆上红梅姐的小腹,天暖衣裳减薄,似乎能透过衣裳,感受到腹中生命的脉动。裴七叔轻声说,“我每想到咱们一下子就要有一双孩儿,都觉着不像真的。” “傻话,这是你前些年积攒的福。”李红梅问,“我叫你给孩子娶的名字,想好没?” “尚未。” “那先想两个小名儿,下生后有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