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七十年代娇媳妇在线阅读 - 第62节

第62节

    叶青水没有说话,继续埋头车线,哒哒哒的清脆规律的声音一直不断,零散的布料在她的手下渐渐成型。

    谢冬梅见乡下来的新嫂子不吭声,她目光落在叶青水的身上,把她这一身寒酸的穿着看在眼里。

    心里料想这个新嫂子今天可算是把谢家的笑话传遍了整个大院。

    但她想起谢庭玉对叶青水的种种不同来,她直截了当地说:“我哥从小就很刻苦学习,他的爱好有很多,你听这个音乐,听得出它是什么吗?”

    “它是莫扎特的第三十九交响曲,我哥他十三岁就会弹了。我给你看一些东西……”

    谢冬梅忽然弯下腰,她从叶青水坐的那张桌子下面的柜子取出一沓厚厚的东西。

    “这些都是他读书的时候的东西。”

    叶青水随便看了一眼,这是一些奖牌奖杯,确实吃了一惊。

    “你只是一个乡下来的,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嫁给了我哥,不过你的确配不上他……”

    谢冬梅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转过头去突然噤声。

    谢庭玉洗好了水果,此刻正站在门外,脸色如酷冬般凛冽。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拿出小刀静静地削了苹果,把它切成小块,递到叶青水的面前让她吃。

    他削果的动作,耐心细致,一丝不苟,人却很沉默。

    谢冬梅不敢看谢庭玉的脸色,这一刻房间里仿佛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谢庭玉这时候才终于开口了,他和叶青水说:“水儿你尝尝,很甜。”

    他转头和谢冬梅说:“跟你嫂子道歉,道完歉出去把门带上,以后不要进我的房间。”

    谢庭玉突然把桌上的奖牌奖杯扫到了地上,把谢冬梅吓了一跳,谢冬梅鼓起勇气想争辩。

    但是她对上了谢庭玉那冷漠的眼神,只能和叶青水道了歉。

    她灰溜溜地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叶青水看着男人紧绷的下颚,黑沉得跟锅底似的脸色,不由地笑了,“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她说的也没错。”

    “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心血,干嘛要糟蹋它们。”

    叶青水把它们拿了起来,仔细地端详,里面居然有张科技奖。她想起谢庭玉刚开始下乡的时候,弄了几块试验田,叫做丰收五号农业田。

    不过这种试验田以前也不是没搞过,往往是工作组下来之后,公社里为了政绩做做样子,组织一批文化骨干弄出来。叶青水想到这里,想起今年大队分粮每家每户好像都多分了不少粮食。

    从某个方面说,谢庭玉还真的是把知识技术带到了乡下。

    谢庭玉看她确实没有把谢冬梅的话放在心上,脸色才和缓,“没关系,你别捡了。”

    他看着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奖牌看,不禁面红,他说:“别看了。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这些事……”

    他缓缓地开口:“念完中学之后,如果按照父亲安排的路子我应该已经入伍了。但我那时候想念大学,以后进研究所。”

    叶青水听着听着,听到了他下乡的原因。原来是在择业上两父子闹了矛盾,谢庭玉没有按谢军的意愿入伍,他想念的大学也没念成,心灰意冷报了名支援祖国,到了乡下当知青。

    叶青水抿了抿唇,说:“那如果以后念了大学,谢家岂不是要出一个科学家了?”

    谢庭玉闻言,清隽的面庞逐渐变红,他仍是说:“不是谢家,是咱们家。”

    这是叶青水第一次听到谢庭玉的人生规划,她一直以为谢庭玉以后是要入伍当兵的,连沈卫民都误以为是这样,所以无论他多么爱看书、研究学问,叶青水也只以为这是他的兴趣。

    想到这里,叶青水的思绪忽然戛然而止,她问:“玉哥,你有没有想过去政府单位,吃公家粮?以你的本事很容易考上的。”

    谢庭玉摇头,几乎是不假思索。

    “我从没想过这个。须知道无论从政亦或是从军,它们不仅仅是一份工作,组织性和纪律性远大于个人的意志。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有创造性的工作。”

    他把小姑娘的震惊看在眼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怎么了?”

    叶青水收起了心里的惊讶,漫不经心地收拾好了桌上的狼藉,把剩余的碎布收集起来,她说:“哦,没什么。”

    他说的好像和做的不太一样,他从来都没考虑过从政,但是后来却成为了政坛炙手可热的人。

    叶青水想到这里蹙起了眉头。

    第063章 (补全)

    谢庭玉说的话,叶青水并没有轻易忽略,因为他并不是那种随便说这些话的人。

    但为什么若干年之后不爱从政的他却依然走上了那条路,叶青水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放下。

    她把缝纫机整理好,用眼神示意谢庭玉:“你把这个拿去还给冬梅。”

    谢庭玉认真地说,“没什么必要,你用。”

    虽然谢家的条件好,但谢军对孩子奉行的就是艰苦朴素的教育方式,他很少会给两个孩子零花钱。谢庭玉继承了母亲那一份财产,手头宽绰。

    要是认真算起来,这台缝纫机还是谢庭玉借钱给meimei买的。

    叶青水嘲讽道:“我可不敢用了,这套衣服剩下的用手缝也可以,你快还回去,免得让人不开心。”

    重要的地方叶青水已经用缝纫机缝过了,剩下的收收尾就好,总归中山装用纯手工车线也不是太难的事,只是需要时间和耐心。

    谢庭玉双手放在小姑娘的肩头,把她摁在缝纫机前坐下,他温声道:

    “别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是她做得不对,你要是用双手缝这衣服,岂不是会很累?我可舍不得……”

    “要不我把冬梅再叫上来,让你出出气?”

    叶青水笑了出来,她说:“这样可是要把你的家人都得罪光。”

    叶青水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谢家人是什么样子的,上辈子她就领教过。这一次就当来首都找单车券的。

    别的事情千万不往心里去,等高考完之后她就跟谢庭玉桥归桥、路归路。她如今没有把自己放在谢家媳妇的位置上,自然也不会为此而动怒。

    一个人的价值,取决于他站在什么样的位置、做了什么事。旁人的三言两语,着实无关轻重。

    谢庭玉看见小姑娘的眼里果真没有怒意,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担忧还是该松口气。

    ……

    叶青水最后还是被谢庭玉劝着用上了缝纫机,反正这套衣服是做给他的。

    叶青水效率很高地做好了一条裤子,她把裤腿管用熨斗烫得直直的,挺阔又工整。做完这些事之后,她伸了一个懒腰。

    谢庭玉已经睡着了,冬日的午后,屋子里的炉火很暖,跟外边呼啸的寒风形成鲜明的对比。

    叶青水从行李里翻出了钱包,yingying的结实,里面静静地躺着五百块。

    她穿好棉衣,裹上围巾、帽子,顶着刺骨的寒风出了门。

    谢冬梅正在屋子里默默垂泪,徐茂芳戳着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哥说你几句怎么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你总归还是谢家的女儿。”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个农村来的姑娘可真不能小看,对她这个继子的影响还挺大的。

    大厅传来一阵关门的咔嚓声。

    谢冬梅擦掉眼泪、抻长脖子从窗户往外看,她看见她那个穿得土气嫂子,步履轻快地走出了家。

    “这种天气也出门……她要做什么?”

    谢冬梅有点好奇,她咕哝道:“首都这么大,嫂子还真不怕迷路啊?以前乡下的远方亲戚来首都探亲,连公共汽车都不懂怎么坐。我去跟着看看。”

    说着谢冬梅找了这个借口出门跟了上去。

    有什么事情要背着她哥,偷偷去干?谢冬梅好像要捉到了新嫂子的小辫子。

    ……

    叶青水凭借着去黑市的谨慎,才走了一段路就发现小姑子跟在她身后。

    叶青水也没有理会,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听了许久才找到这一片黑市的位置。

    带她来黑市的倒爷儿搓搓手,冷得缩了起来:“姑娘,你这要是再晚一天来,黑市就该散了。”

    “大伙都回去过节喽。”

    叶青水裹紧了围巾,抬头看掉落的雪,这才恍然发觉,原来除夕就在眼前了。

    她单刀直入地问:“我想买点大件的东西,这有吗?”

    “啥大件儿呀,别说我夸下海口,只要有钱你想要啥大件都有!”

    叶青水问了单车券。

    单车券很紧俏,一个工厂里头每年可能只有几个名额,加上女儿都以出嫁凑够“三转一响”为荣,单车券可谓是一票难求。

    但叶青水还是买到了,一张单车券花了四十块,这还是她凭着奋力砍价之后的结果。

    单车券到手后,叶青水回到乡下的县里头凭票购买单车就容易多了。

    叶青水心头甜滋滋地走出了黑市,她朝着今天和谢庭玉逛过的百货商店走去。

    买手表要用工业券,工业券叶青水平时就攒有,而且很有富余,凭工业券买到的手表并不算太贵。叶青水去了柜台,视线逡巡,手表买好一点的质量好,用得久。

    叶青水直接挑了浪琴这个牌子,挑中了一块女式的钟表,花了两百三十二块。虽然有点rou疼,但能用上几十年,她觉得很划算,

    谢冬梅跟着叶青水,跟到了黑市,她看见叶青水拿出了一沓的大团结,还真不少。

    紧接着谢冬梅看见叶青水走进了百货商店、去到了手表的柜台。

    她看到叶青水又拿了很多钱出来,短短的时间加起来花了将近两百块,差不多是一个工人一年的收入了。

    叶青水该不会是私底下偷偷拿了哥哥的钱来买吧?

    谢冬梅眼里划过一抹思忖,这年头偷窃罪可是很重的,可就算是哥哥愿意给她花的钱,这么大手大脚花钱的媳妇,整个大院也数不出几个。

    谢冬梅很满意今天的收获。

    叶青水很顺利地挑到了自己想要的手表,嘴角泛着笑意,她准备好好逛逛这个百货商店,看看可以买点什么东西带回去。

    ……

    百货商店的某个柜台前。

    谢庭玉的母亲温芷华,此刻嘴角漾着nongnong的笑意,眼圈泛红。

    面前的年轻男人穿着她亲手挑的棉衣,高挺帅气,虽然在农村长大却很懂事,穿上新制的棉衣、戴上手表,已经俊俏得像首都的公子哥了。

    像,实在是太像了,如果不是他的额角有道不显眼的疤,温芷华几乎会认为是谢庭玉站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