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虽说霍大贵没有义务一定要给他们两口子买房子盖房子装修房子。可是在这个时代，儿子结婚老人要准备出来房子的。按道理来讲，两个儿子都结婚了，霍大贵是要分家的。两个儿子与老人住在一个院子里，还在同一口锅里吃饭，在红旗镇实属少见。 李翠莲也不过就是那一时嘴上的硬气，若是平时家里人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都知道王雅芝弄个不起眼的小鱼干都赚钱了。心里面都痒痒的，谁还能嫌钱多咬手不是。 尤其是张瑶两口子两手空空只带了嘴来家里头，这一下子开销就大了起来。一天两顿饭看着不多，几天下来那米袋子下降的速度就让李翠莲上火了。 这才回来几天，她已经贴了一大锅的苞米面大饼子。霍鲁高丽曼不好意思说，那霍天一是个小孩子根本不肯吃一口，大呼：“不好吃，喇嗓子，咽不下去。” 李翠莲惯孩子，给孙子煮面片疙瘩汤下面条还加一个荷包蛋。可是其他的人就惨了，早上大饼子就咸菜疙瘩，下午大饼子就土豆白菜。 倒是寇溪那屋时不时的飘出来一些炒菜的味道。她下班晚做好饭就要六点钟，霍天一跑过去跟着吃一顿晚饭。回来就显摆，今天吃了这个明天吃了那个，把张瑶馋的够呛。 入了冬，寇老爷子跟着寇德旺来取小鱼干。顺便给寇溪带了很多的干菜跟咸菜。 之前寇溪点名要的土豆干、茄子干、豆角丝早就送了过来。后面又给她拿了地瓜干、关东糖当零嘴。送了圆萝卜、青萝卜、胡萝卜、倭瓜、大葱、土豆、地瓜、大白菜整整两个麻袋。足够寇溪吃到开春了，这些她是一丁点都没给西屋送去。 张瑶看见了忍不住在亲妈跟前给她穿小鞋。 “你看看她屋里头那么多的菜，也不说拿过来孝敬你们，就躲在自己屋里吃。要是我做了好饭好菜，宁可自己不吃也得端给公婆啊。”张瑶听霍天一说，昨天寇溪还给做了地瓜饼吃。 “那土豆子白菜大萝卜，自己家没有啊？”李翠莲不以为然，现在她可不敢说寇溪的不是。自己家现在挂面生意全靠着寇溪出面周转，得罪了这尊大佛挨打是小赔钱是大。 “话是如此，但事儿不能这么干！”张瑶对母亲现在的态度很是失望，想不通她为什么不拿出婆婆的款儿来整治整治寇溪。她一个新过门的媳妇儿，就算是娘家撑腰又能怎么的。要说娘家撑腰，自己跟寇溪不也是半斤八两的？她想要这样跟自己的婆婆对着干，那是想都不要想咧。 “你是不懂啊！”马上就要过元旦了，这在东北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日子。寇溪捎回来话，说最近各地的物资、供销社要的挂面不少，让赶紧做出来。 屋里地上整整三大盆的面条，全都搓好了盘在里面醒着。 李翠莲用铡刀在不停地切着包装纸，只等着这些琐碎的活干完了好挂面条。 “不就是靠着她卖挂面嘛！”张瑶不以为然：“这是自己家的买卖，她不想出力能行？说出去还不被人讲究死！” “她就是仗着你们这个态度，才在家里头横行霸道的。”张瑶一脸的不解：“既然她有办法，为啥不多卖点价？人家卖三毛钱一包，咱们批发价就是两毛五，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李翠莲也觉得一毛八价格有点低了，不敢说两毛五就是两毛钱也是赚得很咧。可这话寇溪不同意，霍大贵那个死人就更不乐意了。 “这做买卖的事儿，咱们也不懂。你也别跟着掺和了！”李翠莲支吾过去，张瑶撇嘴：“我看啊，她肯定中间并缝了。说是一毛八给人家，其实是两毛钱卖给人家的。一斤她就挣两分钱，十斤就是两毛。她卖一百二百斤的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哼，从你们这挣了多少钱都不知道了。” 李翠莲冷哼一声：“还用你说了！”她看女儿一眼一副任命的口气：“那能咋整？靠咱们自己也卖不出去那么多！” 张瑶鼓动李翠莲：“要不让建刚推车自行车去下面卖去？” 就像是霍大贵卖豆腐那样，怎么着一个村子也能卖出去二十包吧。 “他能干吗？”李翠莲很是怀疑。 “我们给你两毛钱一包，我们自己卖三毛钱。一天二十包就是两块钱，一个月下来就是六十块钱呢！他肯定乐意干！”张瑶脸上放着光，好像那一叠厚厚的票子已经到手了一样。 李翠莲嗤笑道：“刚才还说寇溪算计，你这也能我玩心眼。我当你们是给我出去卖，整了半天还是想要单干啊！” 张瑶理直气壮：“我们给的钱比寇溪多呢，再说了我们也没有钱啊。寇溪能干的，为啥我们不能干啊！” 李翠莲冷笑：“你吃我的住我的，寇溪没吃我的没住我的。” 张瑶脸色一白，气的眼泪刷的一下掉了出来。“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不就是看我没有钱嘛。你要是给我找个好婆家，我也不回娘家来给你添麻烦啊。现在我日子过得难，你是我妈，帮我一下怎么啦！” 李翠莲怒道：“当初是我让你跟他的吗？是不是你死乞白赖非要跟人家走，你自己耍贱还赖上我了。我没给钱让你出门子吗？当初我们不同意，你听了么！” 张瑶抽泣道：“你光会说我，你怎么不想想为啥我非要跟他。我都寄人篱下这么多年了，人家都当我是拖油瓶。那霍娇娇跟霍安都走了，我还能呆的住么？” 李翠莲急了：“谁撵你了？是你爸撵你了还是我撵你了？当初你爸也说不让你跟他，要好好的在跟前找一个条件差不多的。你找这么个跑腿子，你怨谁！” 第四十四章 各有心思 “建刚，我想回家了！”晚上在自己屋里的炕上，张瑶对丈夫抱怨：“还是自己家住的舒心，在这总是要看人脸色！” 宋建刚奇怪：“你妈给你脸色？”为什么不说是霍大贵呢，因为今天一天宋建刚都在跟他一起干活。 “我想让你出去走街串巷卖点面条，咱们挣点钱手头上也能松快一些。”张瑶嘟囔道：“她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没有钱，生了孩子还得交罚款。” 宋建刚皱着眉头：“她不同意？” 张瑶冷哼：“我跟她说，两毛钱一包上货我们也卖三毛钱。你说我这个价不比寇溪给的多呀？寇溪都能干，咱们有啥不能干的？” “咱们哪有那个成本啊？”宋建刚忧心忡忡：“卖出去咋办？人家寇溪守着那么大的物资，认识的也多。” 张瑶冷哼：“还不是瞧不起咱们，觉得咱们没有出息呗。” 宋建刚叹气：“主要咱们手里就这五块钱，哪有钱卖货啊！” 张瑶翻了个白眼：“咱们还能跑了呀？家里那么多，从家里拿出来二十包出去卖。回来把钱给她不一样么？那一斤面条出一斤四两，二十包你成本价给我都是应该的。这么多天你帮着干活，一分钱不给呀？当时是二百五，不识数你呢！” 宋建刚抻个懒腰：“这话我可不敢说！” 张瑶越想越生气，此时肚子的孩子在不停的动。她摸着肚子说道：“儿子都听见了，这顿折腾。他也是觉得他姥姥太不地道了，真是抠门死了。胳膊肘往外拐，虎了吧唧的！” 宋建刚没吭声，张瑶踢了踢丈夫：“你倒是说话呀，现在你不是也学会了。实在不行，咱们回家也做挂面去，我就不信咱们不挣钱！” “说得轻巧！”宋建刚闭上眼睛疲惫道：“你倒是天天躺炕上啥都不干，就等着吃现成的了。那不用力气啊？还回家咱们自己干，咱们屯子一共才户人家你卖给谁去？你生了孩子天天看那孩子，谁跟我一起干活！” 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提醒张瑶：“你不能整天躺炕上啥也不干，你多少干点活儿啊。小曼做饭你就烧火呗，你看看她现在咣咣的摔饭盆，你听不见是不！” 张瑶不以为然撇嘴：“摔去呗，摔坏了我妈还得骂她！我这月份越来越大了，万一伤到了胎气咋办呀？” 宋建刚忧心忡忡：“这一胎你可得给我生个儿子吧，要再是一个闺女，以后还得生！” “儿子金贵，我也金贵，我这一胎肯定是儿子。我怀孕之后人越来越懒，跟上次一点都不一样。”张瑶得意洋洋：“我看这把不用去医院照了，肯定是儿子。” “你说我要是干活，又跟上回似的可勤快了，那儿子不得翻成闺女呀。”这种无稽之谈也就是张瑶才信，别人还不笑掉大牙才怪。 寇溪晚上下班前跟所有相熟的物资、供销社通完电话。拿着笔一一记录，旁边看的王主任都觉得眼热。 “看你现在这个干脆利落的架势，真跟你妈当年一模一样啊！”王主任回忆从前寇溪mama还活着的时候：“你这脑子真是随了你爸妈了，干啥像啥。你刚结婚的时候，都说你得受人欺负。那天我跟你爸说，你这就是结婚早了。凭你这利落能干的样儿，过两年找个大学生也行啊。” 寇溪不好意思：“找啥大学生啊，我哪能配得上大学生。我就是摊上你给我当领导了，这要是换成别人不早被开除了。” 王主任摆摆手：“还是你自己的本事，寇溪我跟你说件事儿。” 寇溪收起笑脸，正色道：“王叔，你说！” “那天跟镇长吃饭，他说要在供销社对面那个路口盖门市。过了年往外卖，专门干个体户。你回家跟你爸商量商量，看看自己买一个也行。”这件事情终于提到了日程上，寇溪很是兴奋。 “这个都不用商量，我肯定买。”寇溪对王主任说实话：“说句不好听的，我给公家卖货也是卖，我给自己卖货也是卖。都一样辛苦，还不如干自己的买卖呢！” “现在人都嫌干个体磕碜，大集体上班的看不起种地的，种地的看不起干个体的。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你在物资上班好说歹说是公家的人，你要是不干了那就是老百姓了。”王主任叹气道：“你看看这年底了出来卖货的人不少，这两年物资卖货量比以前少多了。” 寇溪笑着说道：“王叔，那你自己的打算呢？” 王主任笑着说道：“我是寻思要不我们也买一套，让你婶儿干点啥呗。家里孙子来年就上学了，不用看孩子了也不能干呆着呀。” 寇溪点点头：“卖小百货也行，卖熟食也行，卖烟酒糖茶也都行。” 王主任笑道：“你婶子娘家原来就是打渔的，你婶儿以前说要去市场卖鱼去。那天寒地冻的，天天在外头遭罪，她岁数也不小了，我没同意。我就琢磨着让她上点小百货！” 他盯着寇溪试探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你要干点啥呢？” 寇溪笑着说道：“我能干啥，小鱼干也行别的吃的也行，上点水果卖水果也挺好的。” 王主任眼前一亮，拍着大腿道：“对呀，咱们这卖的好的只有苹果鸭梨橘子，别的就没有了。专门卖水果也行啊！” “市里头有卖香蕉的，咱们这见都没见过。让婶子上点新鲜的水果，贵一点也不怕。一斤买不起，那就论个卖。你们家有孩子你们能理解，给孩子尝尝鲜买一个都能舍得。”王主任好歹是物资的当家人，平时什么好东西没收到过。 寇溪说的香蕉对他来说也是稀松平常，自己家的孩子还吃过呢。可是这村子里的绝代多数人是听都没听过，更不要说那那些南方的石榴、菠萝这样的水果了。 若是家里买个门市卖水果，作为本镇唯一的一家，还不是自己说什么是什么。 这中间的利润有多大，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第四十五章 脸疼 时代的变化，上了年纪的老百姓是最能够发现的。 寇老爷子经常会说一句话：“现在过上好日子啦！天天跟过年似的！” 他是苦日子过来的，出生在旧社会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熬到了解放，又在*的时候差点饿死。 现在的生活虽然在寇溪这样见过后世经济飞速发展的人眼里，依旧是物资匮乏。但是在他眼里，这已经是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了。 尤其是看见寇德旺配合着女儿做买卖，那不值钱的小鱼干几块钱进来，简单的加工一下就能赚那么多钱。他看在眼里羡慕得很，总想着自己也要做点什么才好。 寇溪休假回家，寇老爷子提及此事。寇溪笑着说道：“天冷了，你做点大块塘、米花糖拿出去卖。这些东西不怕冻，搁得住不怕卖不出去。” 老爷子一想，卖这个不错。这眼看着要进腊月了，到了腊月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货了。辛苦一年了，多年的时候都要准备一些糖给孩子。有钱的买点水果糖没钱的就卖大块糖。更何况寇溪还说：“剩下不好卖的，你给我，我拿单位去。” 自打开始卖小鱼干跟挂面开始，寇溪这腰包足口气也大了。平时自己忙活着自己的小生意，总把葛玲一个人扔着。她心里过意不去，去市里上货看见好看的衣服也给她买一件。 元旦那阵子小鱼干跟挂面火爆的不行，寇溪干脆请假不来上班了。葛玲一个人在物资忙的脚打后脑勺，心里哪能没有怨言。寇溪花了三十块钱，给她买了一双女款牛皮鞋。 这个年代一双解放鞋才四块五，她们平时穿的灯芯绒面布鞋才三块八毛五一双。三十块钱那可是半个月的工资，除非要结婚了，否则谁能舍得买这个呢。 而其他的同事，本来还有嫉妒怨言的。可看见葛玲都不说什么，王主任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都不再说啥了。 “这是我爷爷做的大块糖，可好吃了，我特意给你拿的洒了芝麻的。这一包你拿回家，留着过年吃！”寇溪从娘家回来，从拎包里掏出许多的大块糖、米花糖。整理好放在柜台的最前面，现在她卖什么葛玲都不管不问了。 想来王主任如此放任她，除了跟寇溪爸爸关系好之外，也应该拿了不少好处。她如此会做人，也都不好说什么。 寇溪知道这样投机倒把的不像话，可是这个工作要是辞了她爸非得杀了她不可。只能等着来年那市场盖起来，自己名正言顺的做买卖去。 “你说老给我东西，现在我妈都不让我拿了。小鱼干、挂面都不要我钱，这糖也给我这么多。”葛玲这话说的是真心话，谁活着都不容易。寇溪的难处，她看在眼里的。 “你攒点钱，争取早点买房子搬出去！”葛玲拉着寇溪的手：“我知道你想啥，怕我多心。” “我跟你说，看你挣钱我是眼馋，多干少干的没有啥。你不用总觉得不好意思，那鞋三十多块钱我心里很感激你了。”葛玲颇为担心道：“供销社那边已经压了两个月工资，他们都说要黄了呢。也不知道咱们这能啥样，你攒点钱！” 环境是会影响一个人的，如果你身边的人积极向上努力生活。那么你也不会停滞不前，每天浑浑噩噩。 王主任身居那个位置，能够洞察世事变化那是正常的。而葛玲的敏锐则是从寇溪以及同行的抱怨中领悟到得。 “我去主任那屋打电话，听见领导们说政府要盖个市场了。到时候开放了个体，不知道会咋样呢。”寇溪劝葛玲：“我知道你手里没有钱，你的工资你妈帮着攒着等你出嫁。但是吧，我还是想说有机会就别等。就算没钱买门市，你也租一个自己卖点什么！” 葛玲苦笑：“我也知道，供销社要是黄了，物资也长久不了。但是我对象家是三十八号的，那边条件都可穷了。我对象家种十多晌地，没有功夫做买卖啊。” 她满脸羡慕的看着寇溪：“你说你多好，你对象是吃公粮的。你又有魄力做买卖，你婆家也跟着借上力了。我呢，要是没有这个工作。我婆婆都未必看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