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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雪仙子传】(90)完



    大藩一握拳头道:「好,既然如此,老哥就再赌上一把。」

    宋睿道:「那我就与老哥哥一言为定。」

    大藩又咳嗽道:「赢了好说,输了又当如何?」

    宋睿笑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何需多虑?」

    大藩不禁咋舌道:「老弟,你够狠……」

    就在这时,魔海传来消息,风眼已平,两人听了相视一笑,笑声越来越大,

    以至于声震屋瓦,宋捷却是低头出去,径自寻柳若萱而去。

    她一觉睡到了夜色昏沉,夕阳西下,待到醒来时,丫鬟们在楼下叽叽喳喳讨

    论着什么,听来多是欢笑之声,她打开窗一看,原来丫鬟们抱着许多礼品咯咯乱

    笑,宋捷正在院子里与她们聊天,见到她窗户打开,宋捷不待丫鬟上来禀报,自

    己先上来。

    柳若萱困意全去,拿起茶壶泡着茶叶,宋捷一进门就道:「魔海传来消息,

    秦川已杀死吞天海鱼,风眼平定,家父更与大藩商量后说,决定打妖族一个反击。」

    她神色平常,只是把玩着茶杯,宋捷道:「公主不觉得开心吗?」

    柳若萱喝着香茶,轻描淡写道:「本宫这些日子,身体不舒服,决定闭门修

    养一段时间,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谁也不许打扰本宫。」

    宋捷听的一愣道:「那不知公主有意向魔海之外求援吗?」

    柳若萱道:「自有龙城做主。」

    宋捷走来坐在她旁边道:「父亲说,让我去做先锋。」

    她轻轻点头,并无多少异样,宋捷瞧着她容颜忽而道:「那我们的婚事,公

    主考虑的怎么样了?」

    柳若萱背负玉手,淡然起身,恰在这时周宁急急忙忙冲了进来,满脸喜色道:

    「听说风眼已平了,不知道公主有意派遣使者过去求援吗?」

    柳若萱想了想,美眸看在他脸上似有几分笑意,其美态,看的周宁一愣一愣

    的,语气几分轻淡的摇头道:「这些事情,本宫也做不了主,周兄不必担心,龙

    城自己会办的……」

    宋捷道:「周兄不知,公主她心情不好,要闭门修养一段时间……」

    周宁瞧了瞧她,她却是不置可否,打仗拼的就是底气,前线有了银两支援,

    底气也是大增,敢于打妖族反击,也不是空xue来风,柳若萱本就是清冷之人,这

    些日子为了银子,也是累坏了她,她要闭门修养,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人又不是

    铁打的,极度劳累之后,都想好好修养修养。

    宋捷打了个眼色,两人不动声色的退下,宋捷道:「看来公主殿下起码也要

    歇个十天半月了,不过也好,毕竟她最近累坏了。」

    周宁点头道:「可不是么,听说秦辕还要银子,若不是龙城开始扶持秦川,

    这秦辕指不定闹哪样呢。」

    宋捷道:「所谓风云急变,他这个城主被秦川拉下来,也是早晚的事了,前

    线又增加了几十万两银子,底气大增不说,龙城来信,瑶雪圣女亲自告示天下,

    共击妖族,龙城,圣府神州,商国富川,皆在调遣精锐之士,很快就要奔赴前线

    与妖族决一高下。」

    说着又道:「咱们蛮荒四国,拖了妖族整整两年,为的就是耗妖族的锐气,

    眼下龙城抓住了时机,又有瑶雪圣女亲自调神州之兵,与龙城之兵合道奔赴前线,

    为的就是和妖族决一死战。」

    周宁奇怪道:「如此大规模的决战,谁人来指挥呢?」

    宋捷道:「当然是龙城的人来指挥了。」

    周宁点点头道:「战事激烈至此,旷日持久的打法,确实比较耗人,妖族的

    确也够狡猾。」

    宋捷沉吟道:「确实如此,龙城,富川,神州三国一面调兵奔赴前线,一面

    又要防备妖兵从蛮荒四国任意一方突破防线,长驱直入的进入龙城五国,所以还

    是大大有所保留的,才施展不开手脚,毕竟妖族是攻,九重天是守。」

    周宁道:「那秦辕如何?」

    宋捷不屑道:「秦川与秦世蕃皆是人杰,秦辕早晚要被二人给拉下来,虽是

    如此,但好歹也是江都城主,雾江水师依旧归他调遣,这次过来逼要银子,已让

    龙城对他失望透顶了,也就是看公主好说话,没有跟他一般见识,但此人太过精

    明,不可不防他,龙城有意扶持秦川,就看秦川会不会辜负龙城的栽培了。」

    周宁道:「秦辕固然可恨,但他说的确有几分实情,打仗烧的就是银子,没

    有银子就没了底气,没了底气就处处受制于人,他这次逼要银子,可不就是拿这

    个把柄要挟公主殿下,公主她虽然是仙女一样的人,可没了银子,照样是愁困不

    已,好在如今银子的漏洞给补上了,只盼望秦川早日架空秦辕吧。」

    宋捷含笑道:「远非如此简单,秦辕在江都城多年,雾江水师中亲信密布,

    若要很快架空他,一要龙城支持,二要雾江水师认可,三要铲除秦辕的势力,四

    要秦川,或秦世蕃不让人失望,缺一不可,不过我相信,秦辕是挣扎不了多久。」

    周宁就更加奇怪道:「我左右捉摸,都想不透,瑶雪圣女为什么一直不露面?」

    宋捷摇头笑道:「妖界的圣女,岂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见到的?周兄大

    可不必胡思乱想了。」

    周宁呵呵笑道:「你说的也是,不过妖兵攻势凌厉,便是最近穆府城外也有

    许多蝠妖作怪,咱们需要小心。」

    宋捷道:「此言深合我意,妖兵太强,九重天一直都是防守,处处被动,坚

    守城墙不说,蝠妖与巨鹰那类妖物却是飞在天上肆无忌惮,好在咱们早有防备。」

    周宁点头称是,两人走着走着,各有自己心事,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又突然想起了定州,定州那边又是如何光景呢?

    周宁躺在床上闭目思考之时,偶闻几声急速之声,似有什么东西在天上低空

    飞过……

    两月之后,穆府大藩要在醉花楼过生,消息一出来,满城许多人都要前来为

    他祝贺,醉花楼内到时必是座无虚席,便连整整两月,只在小楼不闻旁事的柳若

    萱,也派了丫鬟提前准备贺礼。

    她这两个月以来闭门谢客,想见她的人也见不到,周宁备了一些礼物,去看

    望她时,两个月不见,几个丫鬟正在院里浇花,一边浇花,一边叽叽喳喳的,窃

    窃私语说着什么,周宁路过时,几个丫鬟也没注意到,兀自低头说的痛快,说的

    竟是宋捷向她求婚遭遇冷落的事情。

    丫鬟们又议论纷纷,说起宋捷来个个赞不绝口,人潇洒不说且又俊美,出手

    阔绰,每次来这里连丫鬟都跟着沾光,收了宋捷许多礼物,个个似怀春少女,言

    谈之间,极是羞涩。

    这几个丫鬟一说,周宁不禁感慨万千,待到丫鬟发现他时,也是吓了一跳,

    周宁说明来意,丫鬟也没怎么为难他,带着周宁就上了小楼。

    她闺房的门开着,里边迎面扑来一股香风,她穿一袭黄裙纱衣,大捧乌黑秀

    发落在香肩,此时正在对镜梳发,镜中绝色容颜清冷之处,婉约更有几分妩媚之

    色,本是圣洁的仙子,此时此刻也多了些美艳。

    丫鬟一边为她梳发,一边笑语盈盈的夸奖着宋捷,柳若萱从镜中看到周宁时,

    美丽起身道:「周兄人过来就好,怎么还带了礼物来?」

    周宁把礼物放下道:「公主诸事繁忙,难得休息,这些礼物谈不上珍贵,全

    是一片心意。」

    她抬起玉手,挥退房内丫鬟,坐他旁边道:「周兄两月不见,气色好了许多。」

    周宁摸了摸自己脸,笑说道:「还好吧,不知公主怎么样?」

    她美丽笑道:「也说的过去吧……」

    周宁仔细往她脸上看去,柳若萱淡淡一笑,偏过脸道:「今天这妆不好看么?」

    周宁道:「好看的很。」

    她轻拂脸边几许乱发,姿态美不胜收道:「若是如此,倒也不算辜负了我的

    一番心思。」

    周宁在这坐了一会儿,外边丫鬟叫道:「宋捷公子过来了!」

    宋捷俊郎潇洒的踏进房间时,长发束着玉冠,满面春风,当看清周宁时,神

    情一怔道:「周兄也在这里陪伴公主吗?」

    周宁点点头道:「公主身体不舒服,所以我来看看。」

    宋捷神色一笑,自若从容道:「大藩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我来这儿与公主商

    量一下,看准备一些什么礼物好。」

    说着坦然坐下,柳若萱却是站起娇躯道:「本宫觉得这里有些闷,你们两个

    聊吧。」

    她说着当真一个人走下楼去了,宋捷跟周宁聊了一会儿,周宁告辞,宋捷含

    笑起身,两人各自回去。

    周宁回来之时,正见魏琅骑在一匹高大的骏马身上,低身与人谈论着什么,

    马下站着的人周宁也认识,正是秦辕。

    不过秦辕按辈分是魏琅的叔辈,魏琅此时骑在马上和他说话,倒很是不敬了,

    不过秦辕也不生气,满是笑容的有说有答,说到诙谐之处,魏琅开怀大笑,说不

    出的猖狂。

    看见周宁路过时,忍不住开口叫道:「周宁兄弟,过来聊会天怎么样?」

    周宁移步过去,秦辕这白发老头儿,佝偻着腰看来道:「周公子,真是一表

    人才啊!」

    周宁受宠若惊道:「您说笑了。」

    魏琅跳下马道:「咱们窝在这穆府可好久好久了,不如出去转转如何?」

    秦辕笑道:「那可危险的紧呢,据说城外偶有许多妖兵出现。」

    周宁答道:「不过也无妨,那就一起转转?」

    魏琅答了声爽快,命人牵了马来道:「上好的甲州马,走,咱俩散散心去。」

    周宁骑上马一试,果然是好马,两人并骑出了穆府,魏琅漫不经心道:「我

    看兄弟一脸不快,是有不爽的事吗?」

    周宁摇头道:「没有,没有,魏兄弟说笑了。」

    没想到魏琅看似没有城府,实则精明无比道:「我看,是为了公主的事吧?」

    周宁脸上一红,正要推托,魏琅已然豪爽道:「咱们男人大可不必这样,喜

    欢就是喜欢,美女谁都爱,别说公主那仙女一样的人了,不过,你可知其中缘由

    吗?」

    不待周宁回答,魏琅又抬头挺胸道:「说来也是简单,妖兵强大,魔国的重

    要性与日俱增,不管站到那一边,都是大大的有利,宋睿父子二人就是以此来逼

    迫人的,公主她虽然了不起,可也只是一个女人,既然是女人,被迫接受一些事

    情,也是意料之中,听说那宋捷十分得意,我就看不惯他,哼。」

    周宁这才理解,她为何显得心事重重,魏琅大抱不平道:「公主也是我魏琅

    心中不容亵渎的女神,我喜欢就是喜欢,但绝不用那阴谋诡计,周兄就能忍受,

    她一个冰清玉洁的仙女,插在宋捷那样的牛粪上吗?」

    周宁皱眉道:「公主是个善良女人,却是遭遇这般。」

    魏琅登时大为赞同道:「我本来以前是觉得周兄是那种软软弱弱的男人,没

    想到却是看走眼了!」

    说着当真呸了一声,所谓男人爱美女,谁也得不到尚且心里好受些,不觉得

    有什么,可此时心中不容亵渎的女神被人胁迫,他们这些人不生气那就怪了。

    魏琅又道:「我尚且没有追逐美人之心,可周宁你一表人才,又与公主有同

    生共死的感情,咱们以前虽然颇多误会,可自从十万大山之后,那也是掏心窝子

    的交情了,怎么样,要不要干上一票?」

    周宁一听这话,心里明镜似的,故作不懂道:「魏兄意下如何?」

    魏琅悄然看了看四周,神色自若道:「不是我魏某人卖弄,我魏家门中,也

    是高手如云,这里又是咱们甲州地盘,宋捷那小子,赛马会上出尽风头不说,还

    要挟公主,我魏某人世代受龙城圣恩,公主是龙城金枝玉叶的掌上明珠,更是我

    魏家的主子,岂容魔国那伙人玷污?我魏某人已决意为主子报仇,眼不见,心为

    净。」

    说着伸手斜劈一下,正是杀人的意思,周宁看的一怔,魏琅看在眼里从容笑

    道:「周兄若要犹豫,恐非明举,实话说吧,魏某人这两年,已不知遭人多少次

    暗杀了,所谓无毒不丈夫,你要心慈手软,那宋捷可未必饶得了你。」

    周宁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茫然不知的人,早已混的今非昔比了,转眼之间就明

    白魏琅所指,只是魏琅与宋捷都欲置对方于死地,他也听闻魏琅有好几次遭遇暗

    杀的事,初时尚不确定是宋捷干的,如今看来,除了宋捷,谁人胆敢在甲州刺杀

    庆府未来的家主?

    魏琅骑着马上,察言观色道:「我魏某人果然没有看走眼!」

    周宁道:「不管如何,只要人不犯我,我是不愿过多纠缠的。」

    魏琅笑道:「周兄如此为人,我很是佩服,只是你要小心防备,你与公主之

    间的事,宋捷也是一清二楚的,倘若有困难之时,大可来找我魏某人,咱们一条

    绳上的蚂蚱,还见外什么?」

    说着说着两人纵马来到妖界之中,颇有名气的醉花楼,选了处僻静所在,好

    酒好rou点了许多,魏琅大是阔绰道:「难得兄弟相聚,酒可以少喝,但这菜,可

    要多多品尝,这可都是甲州的绝品。」

    周宁早知醉花楼的名气,点头道:「魏兄请。」

    两人共饮一杯,没过一会儿吃不饱也满脸红光走进房来了,一进门就骂骂咧

    咧道:「俺真是越想越气!」

    魏琅起身笑道:「许久没有坐一块儿喝酒了,哥哥您气些什么?」

    吃不饱道:「仙儿meimei走了让俺伤心不已,也就是了,如今连仙女jiejie,也

    要嫁人了,唉!」

    周宁握住吃不饱大手道:「哥哥莫气,你最近跑哪去了?」

    吃不饱来了兴趣道:「俺去奴国原荒了,俺的个姥姥哎,您是不知道,奴国

    原荒那儿,都打成什么样了,那叫一个惨哎!」

    魏琅道:「便是甲州,也是十几座郡县被妖兵糟蹋的不成样子,说来着实可

    恨。」

    吃不饱舔舔舌头道:「你俩今儿怎么跑这儿喝酒了?」

    魏琅拍手称快道:「相见恨晚呢!」

    一句话说的吃不饱哈哈乱笑,三人又是喝酒又是吃菜,言谈之中,无话不说,

    东拉西扯的,吃不饱笑着笑着,抹着眼泪道:「呜,俺也不知道仙儿meimei过的咋

    样了,想死俺了。」

    魏琅一愣,周宁也是一愣,吃不饱皱着鼻子,满脸痛心疾首道:「俺以前只

    知道挣银子,可是银子有了,心里总缺点啥儿,仙儿meimei一走,俺做梦都想她,

    想的厉害。」

    周宁急忙安慰道:「现在风眼已经平了,吃不饱哥哥可以去定州找她呀。」

    吃不饱俩眼一亮,欣喜道:「可不是嘛,俺打算把生意做到定州去,要不了

    几天,就可以从甲州海,直接做船去定州了。」

    周宁摇头叹道:「到了定州,避避风头,等仗打完了,哥哥再回来。」

    吃不饱舔着舌头道:「放心吧,陪在仙儿meimei身边,俺那舍得回来?」

    待三人吃饱喝足之后,吃不饱打着酒嗝回家去了,魏琅又叫来几道热气腾腾

    的炒菜,添了一壶酒道:「周兄尝尝滋味如何。」

    周宁夹了一块rou,尝了尝道:「真是好手艺,猪rou也能做的这般鲜美来。」

    魏琅道:「猪rou做法得当,可是难得美味,甲州许多菜肴,数不胜数,这盘

    炒猪rou,只能算是其一。」

    周宁又夹了一道菜,慢慢吃着道:「这道菜我在定州也吃过,辣的很啊。」

    魏琅夹了一块鸡腿尝着道:「越辣越好吃,大冬天再配上一壶酒,那就叫绝

    了。」

    周宁倒了一碗汤,汤里煮着的香菇,木耳,辣椒,姜块,菠菜,西红柿,鸡

    rou,融合在一起味道鲜美,极其过瘾,两人一边大动筷子,一边品味好菜,最后

    是端来一盘火锅,两人食欲大好,在吃这一方面真有无数共同语言,还没说出来

    就已是心领体会,直到吃的吃不下去了,才开怀笑着出了醉花楼,一路骑乘快马

    出城兜风去了。

    人人都说城外不怎么安全,晚上时候还有蝠妖作怪,城墙上边安装了几千架

    威力巨大的弩,防的就是蝠妖侵犯,蝠妖每到夜里,就从深山老林里成千上万的

    钻出来扑食人畜,极其骇人,各地百姓闻风丧胆,蝠妖一过,风卷残云一般。

    眼下日头黄昏,群山高耸,几片火烧云挂在山顶,周宁与魏琅在外边玩了大

    半天,路过几处村落时,门前人烟凋零,炊烟稀少,二人牵着马路过一户人家时,

    家门口兀自残留着丧事用的白纸,里面更传出老幼哭声,魏琅隔着木门,一看,

    原来是一名白发苍苍,风烛残年的老妇,正抱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在哭,院

    子里草草盖着一个死去的人,想必是二者亲人。

    周宁倾听片刻,听出来这家刚刚死了人,日子艰难,老妇与孤女更是无依无

    靠,魏琅把马拴好敲了敲门,那老妇与孤女更是惊恐,以至于战栗起来,魏琅见

    状缓声说道:「过路商人,想讨碗水喝,请您不要害怕。」

    那老妇这才使孙女过来打开了门,周宁与魏琅进去一看,院里破败不堪,几

    间茅草屋好几个大洞,老妇与孙女更是面有饥色,虽是如此,那小女孩却也乖巧,

    急急忙忙去烧茶喝了,泡的正是竹叶,魏琅与周宁对着草草掩盖的人,恭恭敬敬

    的低身鞠了躬,魏琅更脱去身上外衣,盖在逝者身上道:「世道艰难,真苦了百

    姓也!」

    那老妇闻言擦着眼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那女孩儿在柴房烧着茶水,刚生

    火时,烟囱里浓烟升腾,魏琅起身去了柴房,他人高大,烟又往上漂,里边着实

    呛的他睁不开眼睛来,低身进去时,那小女孩脸上被弄的几道熏污,火也烧的旺

    了起来。

    魏琅揭开旁边的锅看了看,里面锅里空无一物,净的能模糊照见人影,他又

    掀开米缸看了看,里面的米仅有一指多厚,除此之外,更是别无旁物。

    周宁放眼瞧了瞧四周,屋檐下挂着一些没来的及剥的玉米,他便摘了些玉米,

    为老人家剥着玉米道:「这里十室九空,人烟稀少,老人家与孙女相依为命,如

    何生存?」

    老妇抹着眼泪,看着逝去的老翁道:「孙女命苦,爹娘没了,就与老伴儿爷

    孙三人相依为命,她爷爷如今去了,可……」

    说着说着泪不成声,周宁连连叹气,魏琅从柴房出来时,也帮着剥些玉米粒

    道:「魏某人长这么大,还是次体会到为人艰难啊!」

    谈话之时,烧火煮茶煮的快,竹叶泡茶更有一股浓郁香气,两人各喝了满满

    一碗,那小女孩蹲在老妇身边,乖乖静静地一句话也不说,老妇却满是不舍的看

    着这闺女,周宁道:「她有十二岁左右吧?」

    女孩儿点点头,周宁说的也差不多,剥着玉米很快就剥了半篮子,小女孩也

    过来剥玉米,剥着剥着豆大泪珠掉了下来,砸在篮子里,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外边

    有人叫喊,小女孩恐惧,不敢去开门,还是魏琅去把门打开,几个男女走了进来,

    看见周宁,魏琅时多看了几眼也没说什么,径自走到躲进奶奶怀里的小女孩身边,

    仔细看了几眼道:「长得不错,可值二两银子。」

    周宁冲口而出道:「二两银子,就要买个活生生的人?」

    那带头女子不屑道:「这位爷,如今兵荒马乱的,二两银子已是高价了,到

    了城里边吃香的喝辣的,总比饿死在这里强吧?」

    小女孩怕着怕着,惊恐万分,老妇抱着孙女舍不得松手,又没办法,孙女跟

    着自己,除了早晚饿死,还真没别的出路,一时泪眼模糊道:「丫头乖,丫头乖」

    她哭着奶奶,满是不愿,旁边几个男女等的不耐烦,带头女子道:「哭什么

    呀?卖进大户人家里当个丫鬟,吃喝不愁,凭你这模样说不定还能弄个小妾,少

    奶奶当当,那时候可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有什么好哭的,哼。」

    魏琅不禁笑道:「我自认心狠手辣,比起眼下的,还真算不了什么。」

    这带头女子的话,骗一骗女孩和老妇倒还可以,魏琅跟周宁那都是见惯世面

    的,精明的很,早知道说是这么说的,可到最后卖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周宁按捺

    不住上前道:「烦请各位回去,这人我们不卖了。」

    带头女子登时尖声道:「这位爷说不卖就不卖了,您是这闺女的什么人?」

    魏琅抱胸道:「我二人就是这丫头的兄长,爹娘不在了,兄长既为大,如此

    不够吗?」

    女子变脸道:「辛辛苦苦跑这么远,你说不卖就不卖,跑腿钱五两银子,拿

    的出来,咱们就走,拿不出来,乖乖的交人!」

    老妇一听他们张口就要五两银子,怕的都哆嗦起来,魏琅道:「都是爹娘生

    养的,区区几步路,又何至于把人往绝路上逼?」

    周宁扔出五两银子,冷声道:「拿银子走人。」

    带头女子捡起银子,呵呵冷笑两声,目光瞧着魏琅道:「这位爷说的好听,

    头头是道的,可这都是爹娘生养的,人人生来就是一样吗?」

    说罢冷笑不止,魏琅喝道:「还不快滚?」

    这伙人这才转身走了,魏琅满是不爽道:「今儿真是憋屈,叫人看着不舒服。」

    周宁知道这祖孙二人留在这里没什么活路,干脆指着魏琅道:「说来在这甲

    州里,这位兄弟也是个大人物,我二人既赶跑了那伙人,自然帮到底,门外就有

    两匹马,老人家可乘马,与我二人一道回穆府城中,衣食住行样样也是不愁。」

    他二人自有不凡气质,老妇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后,惊惧之余也是连说贵人,

    贵人,到了晚上用饭时候,魏琅自己骑马出去,跑了十几里远,才买来一堆好吃

    好喝的,回来时候,满是风尘,洗了脸后,四个人在茅草房里一起用饭,祖孙二

    人多年不知rou味,饿的面黄肌瘦,魏琅好言安慰,周宁不禁笑道:「我实在看不

    出来,魏兄竟也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

    魏琅闻言一笑,大口喝着竹叶茶道:「我这人虽然粗鲁了一些,可你要真比

    起来的话,我比宋捷那小子可强太多了。」

    周宁道:「旁的不说,就说魏兄这彪悍之中的几分侠气,令我佩服。」

    周宁说着看向女孩道:「妹子叫什么名字?」

    女孩眨眨眼睛,怯生生道:「丫头。」

    魏琅噗嗤一笑道:「这算不得数,不如我为你取一个吧。」

    魏琅说着仰头沉思,忽然道:「有了,你干脆就叫莹莹吧。」

    她眨眨眼,想了想道:「莹莹?」

    魏琅笑道:「正是如此。」

    说着在桌上比划着写了莹莹二字,她改名为莹莹之后,也多了几分欢喜,周

    宁道:「有了莹莹这个名字之后,可叫丫头,也可叫莹莹,如此甚好。」

    两人咕咚咕咚喝了许多竹叶茶,十分过瘾道:「这竹叶茶喝起来,也真是宝

    贝。」

    周宁道:「我从小就是喝这茶长大的,经常喝。」

    魏琅道:「要不也带些竹叶回去。」

    周宁点头道:「好,那就这样。」

    吃罢了晚饭,蜡烛的油也是所剩不多,周宁跟魏琅同睡一间草房,睡得香甜

    之时,拴在院里的马突然不安起来,两人急忙翻身起来,出来一看,纵是见惯世

    面,也是寒毛直竖。

    马见主人出来,这才安定许多,二人急忙把马牵回屋里藏起来,再是大胆,

    也是惊魂未定,外边竟有一片蝠妖竟然飞了过来,周宁不禁暗暗胡思乱想,只盼

    蝠妖不要闯进村庄里杀害人畜,这里毕竟十室九空,人烟稀少,可他想什么,越

    不来什么,转眼间就有许多狗狂吠起来,家家户户惊的大呼小叫,蝠妖就跟见了

    血的苍蝇,呼啦一声就扑了过去,夜色里看不清楚,但想必也是惨不忍睹。

    魏琅的凶龙弓没有带来,眼下只有马背上挂着的剑可以暂时一用,没了凶龙

    弓,魏琅底气更是不足,苦笑道:「莫非咱哥俩要葬命在此吗?」

    老妇与莹莹闻声醒来,也躲进他二人房中,瑟瑟发抖,两匹马倒还镇定,魏

    琅本想让马乱跑引开蝠妖,可瞧见这两匹马忠心耿耿的样子,倒有些不忍了,更

    何况骏马虽快,又能引走多少蝠妖呢……

    周宁与魏琅飞速想了不过瞬间,便趁着夜色,急忙搬来许多抵挡东西,把门

    给堵的死死,桌子,板凳,石头,一切可用东西全都给用上了,魏琅力大搬起石

    凳毫不费力,莹莹也过来帮忙,好在屋顶是盖着瓦,倒也结实。

    门又厚又硬,堵死之后,周宁与魏琅各拿长剑守在门边严防死守,莹莹是聪

    明姑娘,虽然害怕也帮着做些什么,吹灭蜡烛之后,周宁回到两匹马身边,负责

    安抚两匹马,不使马受了惊,马更是通人性,丝毫也不乱动,房里漆黑一片中,

    各人一动不动,只盼蝠妖注意不到这里。

    外边惨叫声此起彼伏,又转眼无力乱叫,蝠妖唧唧乱叫声中,四处搜寻活人

    扑食,周宁不禁汗如雨下,魏琅也好不到那里去,蝠妖在妖族也是臭名昭著,可

    见其威名。

    蝠妖一贯肆无忌惮,这下突然袭来,更是大肆吸食活人鲜血,房里又闷又热,

    又是漆黑一片,静谧声中,一切更是听的分外仔细,扑腾扑腾几声凌空之声,似

    有两只蝠妖,唧唧乱叫的扑进院子里,四处翻箱倒柜,锅碗瓢盆摔的到处都是,

    每摔一声,四人就是一阵紧张,蝠妖搜到这处房间时,唧唧乱叫着推了推门,门

    却是纹丝不动,那蝠妖相当执着,又是唧唧怪叫着使劲推了推门,不愿轻易放弃,

    周宁紧张的汗如雨下,一动不敢乱动。

    外边两个蝠妖叽叽喳喳交谈着什么,听口气更有一些恼怒,砰砰乱撞着房门,

    房门被堵的死死,魏琅,周宁压着呼吸,趁吵闹声坐了下来,彼此一语不发,外

    边蝠妖更加恼怒,唧唧乱叫着砰砰撞门,撞了半天,门也是好好的被堵着,蝠妖

    兴许脑袋笨,没给撞开唧唧扑腾着飞走了。

    四人各自松了一口气,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刚才太过紧张,以至于汗如雨下,

    呼呼喘着粗气,时间难熬到了极点,点滴流逝都是让人只盼夜晚早点过去,更也

    知道养精蓄锐,靠在墙上努力平复着紧张之情,零零散散的惨叫声化为一片静谧,

    静的都有些可怕了,呼吸声渐渐平静了下来,一滴水,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轻

    易可闻。

    握剑的手满是汗水,压力大的周宁甚至闭着眼睛,想要睡起觉来,毕竟这门

    被堵死,想要破门而入,必要很大动静,魏琅也是抱着这种想法,黑夜一瞬一瞬

    过去之时,紧张的四人甚至都不约而同的在极度压力之中,沉沉睡去了。

    这夜色里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醒睡梦之人,蝠妖似乎远远飞走了,四人睡梦

    中周宁和魏琅断断续续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反复处在惊惧之中,性命攸关的事

    情,容不得二人半点马虎。

    外边真是一点动静也无,这觉睡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煎熬,每次自己醒来都是

    满头大汗,里面又闷又热,魏琅靠在墙上睡的香甜,一句话语也无,到了最后更

    是再无顾虑的沉睡起来,反正有这扇门。

    门把世界完全隔开,直到有什么东西挠门的声响,听来似钢钩子锋利,刚开

    始还收敛一些,待过一会儿,刮刮挠门声响个不停,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钢钩利

    爪在外边挠门。

    人活了这么大,从未经历如此恐怖之事,外边钢勾锋利挠在门上极其刺耳,

    听的人心慌意乱,挠着挠着就听噗嗤一声,一只长满红毛的利爪穿透了门,伸了

    进来,那利爪颇为兴奋,左右乱挠,看那爪上锋利无比,兀自血淋淋的,就那么

    探进来一只毛茸茸的红毛胳膊,胡乱抓挠。

    魏琅瞧的心烦,猛的探出手来一把握住那蝠妖胳膊,那蝠妖冷不丁被人握住,

    也是吓了一跳,惊的哇呀一声吱吱乱叫,一时钢勾利爪左右乱划。

    可那魏琅是出了名的狠人,手掌一握任凭那蝠妖挣扎,如活鸡乱扑腾就是缩

    不回手来,一时惊恐的嗷嗷乱叫,魏琅冷笑一声,握住那蝠妖胳膊用力一折,只

    听咔一声脆响,蝠妖胳膊被他生生拧断,登时血流如注,听的外边蝠妖惨叫一声,

    胳膊一断在院子里扇着翅膀扑腾扑腾,唧唧惨叫不绝。

    拳头大的破洞里照射进月光,只见地上一只红毛断爪,狰狞无比,外边蝠妖

    不住惨叫,这一弄,俗话说得好,神鬼怕恶人,外边众多蝠妖一时也不敢伸胳膊

    进来,只是胡乱叫嚷起来,唧唧乱叫,听来大是愤怒,抓挠门板的声音更加急促

    起来。

    魏琅本就凶狠,眼看门板经不住这么多蝠妖折腾,更不废话,手持长剑快如

    闪电一般对着破门哗哗两剑刺去,把剑猛的一抽,噗嗤一声门外血水乱喷,外边

    蝠妖乱作一团,更是砰砰乱撞,大为恼怒!

    一把长剑快如电光,猛刺之时,剑无虚发,外边蝠妖转眼间死了七,八个,

    惊恐之余更加恼怒,门更是千疮百孔,一道一道月光斜射进来。

    双方僵持之中,外边蝠妖唧唧乱叫,竟然是学乖了,噗嗤一声几杆长矛猛的

    刺进门里,就从魏琅肩边刺去,外边蝠妖大为兴奋,握着长矛噗嗤噗嗤乱刺,也

    不敢近身前来。

    想是蝠妖猖狂惯了,有的出来时连兵器也不拿,近不了身时,才叫来援兵拿

    着兵器上了阵来,长矛一杆一杆耍的舞舞生风,魏琅也不是等闲之辈,一剑斩下

    几杆长矛顿时被斩断。

    外边蝠妖屡吃败阵,恼怒至极,翅膀扑腾扑腾间,搬着大石头砰的一声砸在

    门上,门登时被砸了个大窟窿,一群蝠妖哇哇扑上,魏琅抄起桌子板凳,看也不

    看一顿乱砸,砸的蝠妖鬼哭狼嚎,木门不堪蹂躏,咣当一声倒了下来,门前门后

    一片狼藉,月光明亮照射下来,一派柔和似水。

    二人并肩而出,也不禁瞧的几分目瞪口呆来,院子里乌压压一片红毛蝠妖,

    极力张开翅膀,一个个血眼喷火,翅膀乱扇,有的挂在树上,有的挂在墙上,乌

    压压挤在院子里,模样狰狞……

    二人守在门口,两把长剑白光如水,蝠妖呆愣片刻,一见可恶的人出了门来,

    一个个争先恐后飞扑过来,但见剑光飞舞,钢爪乱挠,血雨乱飞,无数蝠妖唧唧

    怪叫扑了过来,若不是守在门口,凭屋死守,恐怕片刻都是守不下去!

    带血的红毛下雨一样飘飘洒洒坠落下来,中剑蝠妖惨叫不已,翅膀扑腾扑腾

    狂扇不停,劲风扑面,人处绝境之时,更是奋力相搏,一把长剑电光一样左右劈

    砍,上下猛刺。

    霍霍有声中,手中剑光一划而过,一蝠妖脑袋乱飞,血如喷泉,魏琅纵身跃

    起,矫健如龙伸手一把抓住蝠妖首级,人如魔神在世,一手提着血淋淋的蝠妖脑

    袋,一手提剑左右纵横厮杀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

    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一诗说罢,冷目相视道:「这妖界之地,还容不得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残害

    生灵,胡作非为!」

    一夜厮杀中,众蝠妖瞧的胆战心惊,待到夜色将去,白日将临,只得转身飞

    去,两人也是累的气喘吁吁,噗通一声靠在墙上,浑身脱力,连说话的力气也没

    了,直到山顶泛红,两人相视一笑,周宁大为佩服道:「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

    像你这么勇敢凶狠的男人,我算是彻底服了。」

    魏琅喘气如牛道:「你还别说,我这心里,也是怕的很啊。」

    说罢哈哈乱笑。

    到了白日,周宁回头一看,只见高耸山顶乌云密布,一派妖气冲天,忍不住

    道:「不过这穆府城外,蝠妖这般猖狂,别处就更加难说了。」

    魏琅伸手遮着刺眼阳光道:「穆府城墙几千架巨弩日夜防备,蝠妖不敢侵犯,

    自然劫掠别处了,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莹莹和老妇都是次骑马,待到了穆府城内时,魏琅把这祖孙二人安顿好,

    回穆府歇息时,大藩派人来问,二人把情况一说,闻者无不动容。

    待到了晚间在醉花楼,为大藩过生日之时,楼中座无虚席,热闹无比,醉花

    楼外的湖水上,成片莲花河灯飘在水面,千缕万缕烟火冲天而起,沿岸湖面,三

    千穆府武士身着铠甲,手按腰刀沿河分站两岸,一艘大船停在湖心,船上张灯结

    彩,众多妙龄女子穿着粉红衣裙,献舞献曲。

    周宁与魏琅坐一块儿把酒言欢,宋睿和大藩低头说笑,不时品评着歌舞烟花,

    一缕缕冲天焰火飞向夜空,一瞬间照亮了整片亭台楼阁,美女倩影摇曳生姿时,

    众人又是再次举杯,一起畅饮。

    烟花绽放之时,却也易冷,到了宴席散去,人人不知不觉有了几分醉意,回

    来途中时,夜色清凉如水,处处亭台楼阁如处烟云之中,如梦如幻间,涓涓流水

    浇彻下来,千古至今,未有似今夜这般明亮圆圆的月亮,细水叮叮咚咚流淌而过,

    河上一盏盏灯笼轻轻晃动,小河水面上,飘着一只只的纸船,纸船随波荡漾,水

    声清脆间,循着上游急步追去,那绝美清冷的少年女子,一袭素衣微凉,长发披

    肩蹲在河边,手里挽着竹篮,把一只一只小小纸船,放入河中,小船随波飘去,

    河上灯笼随风轻轻晃动,周围花树漱漱飘零……

    他看的却是说不出话来,想要转身离开,却又蓦然回身,大步来到河边蹲在

    她身旁语气道:「殿下也会叠纸船吗?」

    柳若萱道:「小时候叠过。」

    周宁从竹篮里取出一叠纸来,叠着小船道:「我记得殿下对我说过,这世间

    之事,最难得就是放下了。」

    她轻轻点头道:「不论放下与否,我都不会被这凡尘所改变。」

    周宁皱皱鼻子,叠好一个纸船放入河中道:「也许转身,就是另一片海阔天

    空,也说不定不是?」

    她目光看向那一轮明月道:「也许是吧……」

    周宁随她目光看去道:「我与魏兄在一起聊天时,魏兄也说,似殿下这般冰

    清玉洁,钟天地灵秀的女子,若是被俗世所迫,那可真是最为之遗憾的事了。」

    他说完又道:「我们同样都希望殿下坚强,不管面对再多困难,都不会为之

    屈服,毕竟,毕竟您是我们心里最最崇敬的仙子……」

    周宁一番心里话说完,兀自觉得不够,似有千言万语将要倾诉,突然语气一

    急道:「再说,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们吗?」

    她单薄的衣衫似遮不住寒意,声语幽幽道:「谢谢……」

    周宁目光满含殷切,看着她脸道:「那殿下不要嫁给宋捷好不好?」

    她放着小纸船,美目明亮道:「傻瓜,我从来……都没有说要嫁给他啊…

    …」

    周宁喜的一把握住她玉手,目中湿润道:「我就知道殿下这个仙子,从来都

    不会让人失望的。」

    柳若萱却是美丽一笑,明眸望着幽幽河水道:「还好吧」

    潺潺河水幽幽流淌而去,纸船随波沉浮,犹如世间红尘之事,那竹篮早已歪

    倒在地上,一盏一盏灯笼轻轻晃动,摇曳在风中。

    她幽声道:「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河水幽幽流去,一盏一盏白灯,如梦亦幻,花树姹紫嫣红,青石小径惨花,

    落叶无数,更不堪去数,待微风吹彻,芳香遍野,那时不知会是如何光景……

    丫鬟寻觅着纸船寻来,远处娇脆叫道:「殿下,宋捷公子等着你!」

    柳若萱轻轻起身,周宁兀自紧握着她手,她回眸一笑道:「我,去了……」

    美人手已滑落,她修长倩影消逝在白灯深处,风卷着幽香刮来,提醒一切不

    是梦,低头看去,竹篮许多纸船深处,一张雪白素纸,上面秀美飘香的字迹,极

    其美丽的写着一行如诉亦语的字……

    一别都门三把火,天涯踏尽红尘。

    依然一笑作春温。

    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

    尊前不用翠眉蹙。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第九十三襄遍寻千山水万重,一梦一花入眼来

    一场新的战事正在快速酝酿之中,就在这块血与火的土地上,一场在妖界史

    无前例,规模巨大的甲州决战,正处在爆发边缘。

    自妖族举旗这三年来,岁月如流水,作为前线的蛮荒四国惨遭战火侵袭,妖

    兵一路肆虐,直至今日,妖神四处调集大军,素有精锐之称的鬼浓黑衣军,从鬼

    浓战场调动,以十几万之众浩浩荡荡挺进甲州一线,天鬼军以六万八千之众,沿

    陇原一线侵犯而来,更从奴国原荒一线,调来四万象军助战,与数十万妖兵云集

    甲州,磨刀霍霍。

    穆府,庆府再出联军十一万,其余三府出兵九万助战,九重天驻扎在甲州的

    两个大营,也是倾巢出动,总兵势达三十四万之众。

    龙城方面,在妖界似神明一般的瑶雪圣女,亲自告示天下,召集义士共击妖

    族,龙城三十万援兵浩浩荡荡增援甲州,合军六十万,双方欲在甲州决一胜负。

    妖族与九重天陆地上剑拔弩张外,海上也不平静,妖族引以为傲,大海之上

    一经出世,声名便力压雾江水师的恐怖存在,妖族魔都水师,规模庞大的横行甲

    州海上,疯狂扩充至六百多艘,蛮荒巨兽般庞大的战船,一望无际的游荡在海上,

    旁人远远望去,只见蔚蓝海面上,乌压压一片巨大黑影,肆无忌惮的在海上横冲

    直撞,沿岸炮击城池时,浓烟滚滚不见天日一条条火龙怒吼,其炮火之猛烈,所

    到之处片板不留,远远望去,一眼看不尽首尾。

    六百艘战船之上,妖族调集两百艘神威巨舰,遮天蔽日的在天上盘旋,更有

    妖兵每日驾驭着巨鹰,肆意飞翔在海面,远远看去就像群鸟一般,令人望之胆寒。

    九重天水国江都,向来称雄海上的雾江水师,其风头尽被魔都水师所夺,龙

    城屡次催促之下,秦辕以年老体迈之身不能出海迎战,干脆让出了城主位置,秦

    世蕃接任城主,秦川接替雾江水师,雾江水师这才姗姗来迟的出了江都海。

    但是以魔都水师之强,一个雾江水师确也不是其对手,本来一向不怎么出名

    的海国都月,也派出了自己的水师,听命于秦川指挥。

    昔日光阴已去,一晚酒醒,残留下的是热闹过后的静谧,醉花楼里,魏琅又

    添了一杯酒道:「甲州决战马上就要爆发了,周兄有何打算?」

    周宁笑道:「我也不知下一步,自己会做什么。」

    魏琅一饮而尽道:「今晚我就该启程回庆府了,家父命我领庆府之兵奔赴前

    线,前途未知。」

    周宁道:「那宋捷怎样?」

    魏琅道:「宋捷将充当先锋,同穆府之兵一齐出战。」

    周宁抱拳道:「祝你在战场,再展辉煌,说不定我去前线之时,咱们还能碰

    面。」

    魏琅闻笑道:「不是我吓唬兄弟,那妖兵着实厉害,我觉得你还是在穆府城

    里,陪伴着公主好了,她一个女人,也不容易。」

    周宁轻叹道:「你也知道我与宋捷平常关系还不错,怎么也不明白,他就不

    懂强扭的瓜不甜。」

    魏琅侧身过来道:「你要看的简单就错了,依我看,那个宋捷的志向,可是

    不小,你若想想,他要是娶了公主,生出来的孩子,可就有了龙城血脉,事事都

    比别人强上那么一头,野心大的很!」

    周宁道:「他事事尊贵,还不肯满足吗?」

    魏琅咳嗽一声道:「让一个绝色仙女,怀上自己孩子,不也是很过瘾吗?」

    周宁摆摆头道:「你说的这都什么话。」

    魏琅一翻白眼道:「你别嫌话难听,理不就是这个理吗?」

    周宁瞧了瞧门窗道:「你发现没,公主一直不肯答应这门亲事,宋捷看你的

    眼神都不一样了……」

    魏琅得意道:「那是自然,我魏家是坚决反对的,秦川又与我魏琅关系要好,

    江都城亦是坚决反对的,他宋捷想要把生米煮成熟饭的心思,哼哼,偌大九重天,

    谁人看不出来?」

    魏琅又给他倒了一杯酒道:「更何况啊,我的好兄弟,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了

    公主,宋捷的心思,她是一清二楚的。」

    周宁摇头道:「妖族如今猖狂,咱们反对归反对,可别到了战场上,还勾心

    斗角的,那可不是儿戏。」

    魏琅笑道:「放心吧,我魏某人还是有些分寸的,对了,到时候在战场上,

    你可别忘了为我魏某人,呐喊助威,上次赛马会上宋捷那小子夺了风头,我这心

    里老不舒服,到现在都咽不下这口气。」

    听的周宁笑声连连道:「我真是看走眼了,想不到魏兄也是这么一个诙谐幽

    默的人。」

    魏琅大咧咧道:「吃不饱哥哥跑去定州找仙儿姑娘了,你们定州啥时候派援

    兵过来?那魔都水师可厉害的紧呢,那雾江水师八成是打不过的。」

    周宁喝了一杯酒道:「这可真说不准,定州刚刚打完仗,就看龙城和馆主怎

    么说了,这样的大事,我是真的一点都不知。」

    魏琅道:「不过那也无妨,我相信馆主那样聪明的人,是不会坐山观虎斗的,

    如今风眼已平,唇亡齿寒的道理,咱们大家都是知道的。」

    魏琅说罢,起身告辞道:「你看天色不早了,我魏某人要回庆府去了。」

    周宁要说送他之时,魏琅豪爽道:「咱们大男人之间,就不说这个了,你要

    是真去了战场,且别忘了为我呐喊助威。」

    一句话说完,转身便大步离去,周宁一个人倒也无聊,过去找馨儿与楚嫣时,

    二女正在泡茶,一见周宁进了房间,轻移娇躯迎上来,笑盈盈道:「喝酒了呀?」

    周宁取下她腰间的小葫芦,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道:「魏兄弟刚走。」

    馨儿挽住他胳膊道:「这些天外边每日都在过大兵,是不是要打仗了?」

    周宁把她抱进怀里,坐在凳上道:「你说的对。」

    馨儿撇撇嘴道:「哎……」

    楚嫣端来一壶茶道:「meimei叹气什么呀?」

    馨儿愁闷道:「一打起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样,都说妖兵很厉害,咱们这儿

    会不会被妖兵打进来啊……」

    楚嫣笑道:「这里是穆府的主城,若战事不顺,逃往龙城五国也是来的及的。」

    周宁张开手,左右搂着两个姐妹,各自亲了一口道:「嫣儿说的对,不过一

    旦这里失守,想必龙城五国也安全不到哪里去,乘船去往魔海之外,有大海这个

    天险,还是很安全的。」

    馨儿取出小葫芦,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道:「还是咱们相公有远见!」

    周宁被她逗的一笑道:「你这姑娘,说话真乖。」

    楚嫣道:「那相公今晚回去吗?」

    周宁看了看窗外道:「天色晚了,就不回去了,咱们喝茶吧。」

    三人喝着茶聊着天,时间过的也快,窗更是下起了雨来,馨儿道:「好久没

    下雨了,突然下起雨,来的这么仓促。」

    楚嫣闲来无事,提笔写写画画道:「外边下这么大的雨,魏公子不知还会走

    吗。」

    周宁搂着馨儿道:「天上估计下刀子,也拦不住他,魏兄确也是个令人佩服

    的男子。」

    楚嫣回眸笑道:「可是人家还是做了相公的女人,你道这是为何?」

    周宁想了想,不解其意道:「嫣儿说来听听。」

    楚嫣招了招手,周宁移步过去道:「嫣儿说吧。」

    楚嫣美丽笑道:「魏公子虽然很厉害,可是他要争的东西太多了,而相公你,

    要简单的多呀。」

    周宁俯在她背后,闻着她秀发幽香道:「我这人容易满足,不爱争些什么

    ……」

    楚嫣笑道:「我看不然,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管如何,只要做好自己,问心

    无愧也就是了。」

    说着温柔转头道:「对吗?」

    周宁听的恍然大悟,抱紧她道:「男人男人,也是需要一个贤内助,嫣儿真

    是我的好宝贝。」

    目光落在纸上时,只见纸上两行娟秀的小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

    是云。

    看着看着却是愣住了,楚嫣柔声道:「写的不好看吗?」

    周宁摇摇头道:「这句诗,我反复读起来都觉得很伤感。」

    她又轻声念了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念诗时那股神态,那股专注,着实美人,周宁情不自禁的望着她脸,楚嫣

    温柔笑道:「看相公两眼灼灼,人家倒想起了一句诗来,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

    相识在前生。」

    周宁忍不住笑道:「好嫣儿,你真是聪明。」

    床上馨儿不忍寂寞,咯咯乱笑道:「看你们俩这么开心,人家也来说上一句

    应景,李商隐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楚嫣轻轻一笑,提笔在纸上写道:「坏丫头,该罚你饮酒三杯!」

    她写完,周宁看了看大乐道:「馨儿,你猜你jiejie在纸上写了什么?」

    馨儿来了兴趣,歪着俏脸想了想道:「不是诗,就是词了。」

    周宁瞧向她,满脸笑容道:「那你说说,是什么诗,什么词?」

    馨儿伸出手来掩嘴笑道:「八成是……咯咯,不说啦,人家不说啦!」

    楚嫣噗嗤一笑道:「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心里想的真如孙大圣,一个筋斗

    云,就要飞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一句话逗得二人嗤嗤乱笑,周宁笑的忍不住,急忙跑过来扯住她玉手,笑的

    弯下腰道:「好馨儿,且来看看你jiejie写的是什么。」

    馨儿嘻嘻笑着,跟周宁过来,低头往纸上一瞧,嘴里念道:「坏丫头,该罚

    你饮酒三杯……」

    一句念完,猛的反应过来,转身就要逃,周宁早已把她搂在怀里,馨儿满是

    不依的娇嗔道:「坏人坏人,联合jiejie欺负人家,这酒人家不喝!」

    楚嫣优雅倒了一杯酒,美丽妩媚道:「好meimei,让相公嘴对嘴喂你喝,你还

    要说什么?」

    怀里温香软玉兀自满是不依,如水青裙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