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毕竟他出身王室,身边没什么玩伴,从小便习武读书,没什么空闲玩乐。 后来他虽没了身份的拘束,却也不会再对这些童年时缺失的东西感兴趣。 见小裳华兴致勃勃,扶苏也没拒绝,学着小裳华刚才那样坐了上去。 小裳华在旁边卖力地把秋千推高。 两个人来回换着玩了几回,很快都玩累了,扶苏见小裳华额头上满是汗珠子,掏出手帕抬手给她擦汗。 小裳华刚才玩得起劲,这会儿小脸还是红通通的。 看着近在咫尺的扶苏,小裳华心里莫名开心,她趁着扶苏不注意抢过他手里的手帕,振振有词地说道:“这帕子给我擦了汗,弄脏了,我回去洗干净再还给扶苏哥哥。” 要是下回她忘了带过来,就先不还啦。 小裳华小心地偷看扶苏。 扶苏笑着答道:“好。” 小裳华看着扶苏带着纵容的笑脸,本来挺高兴的,不知怎地鼻子又开始发酸,酸得她想掉眼泪。 她觉得自己好像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扶苏出现在眼前,这种情绪对六岁的小女娃来说太过复杂,她没办法理解是怎么一回事。 扶苏注意到小裳华的眼眶红了。 他关心地问:“怎么了?” 小裳华抬起手背去擦眼睛,不想让眼泪掉出来,泪珠子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她哭着说:“扶苏哥哥,我好难过。” 扶苏有些无措,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追问:“别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人欺负我。”小裳华抽噎起来,“本来见到扶苏哥哥我好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扶苏哥哥不开心,我就好难过。我从来不爱哭的,但眼泪它一直掉一直掉,我怎么擦都擦不完。” 扶苏手微微一颤。 认真算起来的话,这只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她也确实还是个孩子。 这样的话,并不是六岁的李裳华会说出来的。 这时候的小裳华,应该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不该为他哭得这样伤心。 她不该这样为他伤心。 那时候,他觉得她是李斯的女儿,他们又不曾有儿女,便是他不在了,她也可以另嫁他人,没有人会为难她。 至于她伤心不伤心,难过不难过,他从来没有想过。 扶苏哑声说:“我没有不开心。” 张良选择离开,他并不意外,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张良不会长留。 这只是开始而已。 将来大秦灭六国,会有许多人恨大秦入骨,他身为嬴政的长子,自然也会遭人恨。同样的,也会有许多人冲着他嬴政长子的身份前来投奔他。 世间诸事,本就是有得有失,不可能事事如意。 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透,非要强留自己留不住的东西,只会徒增伤感罢了。 比起早在意料之中的分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更叫他揪心。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还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再一次让她陷入痛苦,在察觉她也隐约对那个“未来”有所感知之后,他的犹豫消失了。 他已经辜负过她一次。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为难和难过。 扶苏伸手抱住小裳华,任由她的泪水洇染在自己衣襟上,第一次坦然回应:“见到你,我很开心。” 小裳华感觉自己落入扶苏温暖的怀抱,整个人都变得暖呼呼的,心里的难过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扶苏正要再说什么,李由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裳裳!” 小裳华吓了一跳,立刻挣开了扶苏的怀抱,麻利地往扶苏身后躲了躲。 躲好之后,她还要探出头来偷看明显气冲冲赶过来的李由,明显平时闯了祸就是这么干的。 李由刚才一直分神关注两个小的在做什么,结果看着看着,他看到meimei好像突然哭了起来,自然得出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结果一走近,他就看到扶苏伸出手抱住他meimei! 这还得了?! 李由对上meimei微微泛红的眼睛,满腔怒火一下子偃旗息鼓。他关心地问:“裳裳,你怎么哭了?” “没有哭。”小裳华矢口否认,“我才不会哭鼻子,是刚才荡秋千时有沙子进眼睛了。” 她麻溜地说完,又偷偷看扶苏,担心扶苏觉得她是个撒谎精。 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哭了起来,和大哥说不清楚的! 李由狐疑地看了眼自己meimei。 自己宠大的meimei自己知道,从小到大meimei确实是不爱哭的,只是她边说话边觑着扶苏的样子看起来太熟悉了,明显是平时干了坏事怕人发现的心虚模样。 当着扶苏的面,李由也不好拆meimei的台,只好说:“今天风大,还是别玩秋千了。” 扶苏从善如流地牵着小裳华回去吃糕点。 李斯刚才坐在原处把两个小孩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他昨天已经见识过女儿说哭就哭的能耐,知道肯定是女儿自己哭了扶苏在哄,便装作没看见刚才的事。 李斯问道:“公子来云阳县也快一年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咸阳?” 听到这个问题,小裳华不由竖起耳朵来听。 扶苏瞧见小裳华那竖耳偷听的小模样,边把一碟子形状可爱、香甜软糯的糕点挪到小裳华面前边答道:“到年底才算住满一年,应该年底再回去。” 正说话间,有人匆匆来报:“公子,大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扶小苏:猪还没宰,先不回去! 嬴政:听说李斯带着女儿去给我儿子送温暖,居然不叫上我! 第20章 收尾 嬴政来了,扶苏自然得和李斯他们一起出迎。 嬴政来得突然,也没让人来报个信,底下的人远远瞧见御驾过来才急匆匆入内报信。 扶苏快步走到门口时,嬴政已施施然从御驾上下来,正抬手理着因为一路颠簸而微微凌乱的衣裳。 见扶苏出来了,嬴政抬眸看去。 孩子养在身边和养在外面,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距离上次嬴政来云阳县已经过去半年有余,当时才刚入春,扶苏穿着春衫,身形便显得单薄。 入秋后天气渐凉,这会儿扶苏已经穿上秋衣,个头也比上回见面上拔高了不少,瞧着更像个小大人了。 “父王。”扶苏上前喊人。 嬴政拦住扶苏有模有样行的礼,抬手把他提溜起来掂了掂,顺势便抱了起来,说道:“倒是长高了些。” 扶苏又有些僵硬。 无论怎么算,他都不是个小孩了,哪禁得住嬴政这么抱着? 即便是寻常的六七岁小孩,也已经很少被父母抱了。 嬴政却是泰然自若地抱着扶苏免了李斯几人的礼,稀奇地问:“李卿怎么过来了?” 李斯道:“裳裳吵着要见哥哥,正好逢上休沐日,我就带她过来了。” 至于小裳华是吵着要见哪个哥哥,李斯就没明说了,反正不管是亲大哥还是“扶苏哥哥”都是哥哥,他这么说也不算欺君。 嬴政也没深究,迈步抱着扶苏入内。 扶苏忍不住道:“父王,我可以自己走。” 嬴政瞅他一眼,没理会他。 扶苏不吭声了。 嬴政上回来过,知道扶苏平时起居都在哪个院子,径直朝那边走了过去。 半年过去,院子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花木应季而变,少了春日里的花团锦簇,多了秋日的萧条寂寞。 对于嬴政来说,这院子着实有些简陋,没想到扶苏在这里住了一整年也没添置多少东西,顶多只是摆书的屋子逐渐被填满。 嬴政环顾一圈,再垂头看看明显浑身不自在的扶苏,总算大发慈悲放他下地。 扶苏悄悄松了口气,引着嬴政进屋落座。 嬴政让李斯他们不用拘着,都坐下闲聊。 他坐在主位,饶有兴致地拿起一块做成小动物模样的糕点,又看向眼眶还有点泛红的小裳华,问道:“你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小裳华立刻抢答:“扶苏哥哥没有欺负我,是风大,沙子吹眼里了!” 她的小脸上明显满是紧张,仿佛生怕嬴政误会了扶苏,维护之意溢于言表。 嬴政觉得有趣,也不为难她,径自尝了块糕点,感觉也就样子新奇些,味道着实很寻常。 细想下,他确实没派宫里的厨子跟来,别庄这边能做出这样的糕点已经很不错了。 扶苏出来养病这么久,除了和他讨了程邈和韩非之外什么都没和他要过。 嬴政慢悠悠地拿起块糕点喂给了坐在自己身侧的扶苏,再次享受投喂(浑身上下写着抗拒的)儿子的乐趣。 等扶苏乖乖张嘴吃了,嬴政才说道:“听说你底下那些庄户们今年都大丰收了?” 提及正经事,扶苏就没了刚才那么僵硬了。 他叫怀德去把自己新做的粮册取来,册子由新纸裁成,装订成册,看起来整齐得很。 扶苏亲自接过粮册,打开摆到嬴政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