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本来魏延安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并没有觉得什么，但撑在桌上，才觉得现在这个动作有些暧昧。 甚至说，有些过界。 林爱青界线清晰，魏延安原是打算微风细雨地缓缓入侵，但现在，他突然想大胆一回。 魏延安腰弯下来，同林爱青更贴近了一些。 “……”林爱青微微皱眉头，下意识侧头想让魏延安站远一些，但入目就是魏延安微敞的领口，和滚动的喉结。 稿子上林爱青看的时候，会拿笔标记一下，魏延安一眼就看到林爱青想要问的问题，在林爱青开口前，他站直了身体，挽起袖子，从胸口口袋拿出钢笔出来，拿过稿子给林爱青解释。 这一次，他的距离稍远了一些。 大抵是刚刚太近，现在距离林爱青反倒能够接受良好。 “这里我的想法是……”魏延安嗓音比平时低很多，好像直接在林爱青耳边炸开了，林爱青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那种沙沙的，好像有小虫子在耳朵上爬的感觉。 那种怪不自在的感觉又回来了。 再看魏延安，正认认真真地同她解释，林爱青歪了歪头，感觉除了她自己外，别的都一如往常，她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没有开始那样静，但林爱青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下，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两人隔开一人多宽的距离，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才散开。 林爱青冲魏延安点了点头，“行，我明白了。” 想躲开？ 魏延安眼神微敛，把稿子翻过来，往林爱青那边靠近了一点点，“正好，我这里再给你说一下，你看看这里……” 只一点点而已，比刚刚近一点点，又不至于太近，林爱青没有因此分神，而是认真听起魏延安的话来。 事情说完，魏延安也没再逼下去，适可而止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他把林爱青有疑问的地方圈起来，“这里我再考虑一下，晚点再给你送过来。” 林爱青点头，“好。” 魏延安没再做多余的事情，干净利落地离开，他一走，林爱青翻开报纸继续看起来，看刚刚还挺有兴趣看的，魏延安写的那篇，这会林爱青已经不想看了，直接翻了过去，只当自己没看到。 报纸并没有看完，林爱青心里总有种莫名的烦躁感，她翻了翻桌上的资料文件，也没有想看的心思，干脆起了身，往修理站去。 修理站那头，杨铁蛋正领着徒弟给拖拉机补胎，正好又开来一台出问题的发动机，陈银辉接待了人，登记了引导着把车开到后头院子，正要去跟杨铁蛋说一下时，林爱青直接让她别喊。 她亲自来修。 算起来，林爱青从去沪市进修回来后，发现现有拖拉机出现的问题，杨铁蛋都能解决后，就很少再拿起扳手修过车了，有时候就是杨铁蛋遇着问题，也只是提点一句，不动手的那种。 见林爱青要修拖拉机，原先帮着杨铁蛋打下手的徒弟，就全围到林爱青身边去了。 “师公，我给你打下手。” “师公，脏活累活你交给我们做就是。” …… 四五个少年叽叽喳喳地挤在林爱青身边，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好不热闹。 这些个小兔崽子，被抛弃在一边的杨铁蛋怒，然后他的徒弟们就发现，师傅也不补胎了，擦干净手，把他们挤开，顺手给林爱青递了她常用的那把扳手，“正经的徒弟在这里呢，轮得着你们？！” 林爱青哭笑不得，不过她既然说要修，那也不是说假的，立马就动起手来。 “拖拉机故障的表现形态主要就两种，一种是功能丧失，像是不能启动，不能起步，还有就是性能失常，像是功率不足，运转不稳这样的。”林爱青边修边讲解。 “大家一般会更认真对待功能丧失的问题，毕竟不彻底排除就没办法工作了，是不是？” 杨铁蛋笑而不语，他比较出挑的两个徒弟带头，“是！” 答得还挺响亮，林爱青摇头失笑，把螺丝拧下来，表情也严肃起来，“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要严肃对待的问题，应该是性能失常，不要忽视任何一个小问题，或者还没有发生的问题。” 一般来讲，性能失常大多是零部件技术状态逐渐恶化引起，往往细小的故障，并不会太影响拖拉机整体的使用，以及系统功能的丧失。 不影响就能继续工作，就像人哪里不舒服，也不影响生活一样。 这一点，不光是驾驶员不太注意，就是修理人员，往往也只是修好出问题的地方，不管别的可能老坏损坏，又暂时没出毛病的地方。 但往往是这样的忽视，让拖拉机带“病”工作，导致故障加剧，最后演变成重大事故，尤其是新学徒，很容易就会犯这样的错。 “就像人一样，胃痛一次不影响吃饭干活，但长期忽视，可能就是癌症。”林爱青举了个最浅显的例子，这时候正是闻癌色变的时候，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们，一下子就白了脸。 “难怪师傅每次修完，还要把别的地方仔细都检修一遍。”杨铁蛋的大徒弟轻声道，其余几个也跟着点头。 杨铁蛋带徒弟，怕他性子压不住人，所以收的都是年纪小的少年，正是桀骜不训又心比天高的年纪，林爱青相信，这些杨铁蛋都教了，她说这些，也只是借着身份上的压力，给这些少年们紧紧弦而已。 接下来林爱青修车的时候，少年们就安静了许多，安静地看着，然后看着他们师傅总是能在关键时候递在林爱青要的工具，再想想他们，好像每次都是师傅管他们要，他们才知道拿什么。 这台拖拉机是喷油嘴和离合器出了问题，很好解决，修的时间短，检查别的问题花的时间长。 等车修完，也差不多到了下班的点，林爱青心底的烦躁彻底散去，心绪完全平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萌晚安啦~ 第一百零五章 杨家山那边果树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着手处理，公社这边先召开了紧急会议, 前一阵子天旱不下雨, 这段时间雨断断续续没有停过, 河里水位接连上涨，正式进入汛期。 公社成立防汛工作领导小组, 还有社员们排班组成的抢险小组，开始轮流去河堤上巡逻，排查险情。 去年望江公社这边汛期平安度过，水位线虽然高，但一直没超最高水位线，今年的雨水比去年多, 几次洪峰过境, 整个望江公社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林爱青有巡逻任务, 还要领着修理站的人, 去提灌站检查泵室的排水设备，确保泵室排水管路畅通。 这段时期会议也多, 林爱青最忙的时候，连饭都忙忘记吃，从队上回来，直接就去了河堤上，本来排班的时候，领导想着照顾一下女同志，没有排林爱青和几个女同志的夜班，但大家伙都坚持按正常班排。 林爱青算得上是公社的青年干部, 大部分领导干事的年纪都要比她长很多，按理来说，她应该多轮班才是，怎么还能再搞特殊。 “师傅，你去棚里歇一下。”难得晚上雨停了一小会儿，杨铁蛋催林爱青去休息一下。 因为值班，林爱青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回知青点睡过一个整觉了，不是在办公室里凑和，就是在河堤上临时搭的草棚里眯上几个小时。 林爱青踩着雨靴，打着手电筒，另一只拿着雨伞，以防随时下雨，看了眼湍急的河水，她摇了摇头，“睡不着，你去前头看看，我往那边再去看一下。” 她们这边虽然没有下雨，但她刚从公社来这边时，就听机务室的同事讲上游的雨下得很大，没见河里的水那么急么，水位也在上涨中。 越是夜晚值班，越不能麻痹大意，把划分到的区域仔细巡视一遍，没有发现险情，林爱青才有时间坐下来歇一会。 草棚里就两条长板凳子拼起来的床，五个人轮流在上头眯一小会，也睡不了多久，一人休息，其余四个都得值班巡逻，夜里不像白天，一个不注意，河道随时可能会出现险情。 要是发现不及时，造成的损失不估量。 魏延安没跟林爱青分在一组，他跟在詹书记身边，跟林爱青几乎见不着面，只有很偶尔遇到交接班，才能够见林爱青一面。 但也只是打个照面而已，交接班一完毕，他就得跟着詹书记会走访群众，开会，写会议整理材料，阶段总结方案，有时还要往县里跑…… 魏延安倒是想找时间去看林爱青，但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只能托住在河堤附近的社员帮着送着干粮，或者给煮些姜汤过去。 偏生这种事还不能单独只管林爱青一人，魏延安只能捏着鼻子，把林爱青带的剩下四个一起给管上了，为了避闲，偶尔还要给别的巡逻小组送些温暖。 这种时候他也顾不得那些循序渐进，步步为营了，就担心林爱青顾不上自己，在这样极端天气和高强度工作中病倒了。 魏延安这样体贴，林爱青怎么想的不知道，但其余人是直呼魏延安是好人，尤其是沾光最多的杨铁蛋他们几个。 眼看着水位越来越高，公社这边已经开始疏散堤案两边的的群众，帮着大家把财产往地势高的地方转移，以防河堤出现决口，抢险不成，造成严重的经济损失。 公社领导们也是日以继夜地守在河堤上，领着社员们，配合武装部队，对可能存在险情的堤段进行加固。 “爱青，给你和铁蛋带了煮鸡蛋，你们记得吃了啊，别放坏了。”满妞也忙得很，每天都是连轴转地往河堤运送沙石，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 但她有爹妈做后勤工作，满妞妈每天按点守在马路上，等满妞过路的时候，给她送饭塞吃的，满妞排队等着运沙石的时候也能挤出时间休息一会儿，比林爱青的情况要好上不少。 卸完一车沙石，满妞紧赶慢赶着，往林爱青这里送了点吃了，又匆匆上车走了，杨铁蛋巡逻没回来，小两口连打个照面的时间都没有。 连续下了半个月雨后，望江公社这边总算晴了两天，天一晴，微微降下去的温度一下子又上来了，一天累下来，堤岸线上中暑倒下好几个。 每次有人中暑晕倒的消息传到詹书记这里，魏延安心都要跟着跳一下，生怕是林爱青出事。 但晴也只是一时的，本来天气晴起来，眼看着水位也没大涨，大家才松了一口气，转眼便黑云翻滚，雷声轰鸣，风卷着雨水，倾盆而下，仿佛跟天破了个大洞似地往下倒水。 林爱青正好就是这时候来交接班的，因为先前天晴，前批巡逻的同志好些没有带雨具，里头有位女干事刚怀孕不久，林爱青把自己带着的雨衣塞给了对方。 杨铁蛋他们几个从修理站出来的时候还没下雨呢，这回就是回去再拿雨具也来不及了，何况这样大的风雨，光是打伞可顶不住。 “师傅，你在棚里守着，我们四个去巡逻。”这天气就是淋几场雨，身体好一些的，一般也不会感冒，杨铁蛋他们不敢多留，直接冒雨出去了。 棚里一般是要留一个人值守的，他们窜得快，林爱青只能在棚里守着。 明明是上午，但这天色看着和晚上七八点差不多，乌云密布，暗沉沉地让人心慌。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杨铁蛋回来，杨铁蛋去的那段堤岸挨着双湾大队，听说前些年发大洪水的时候，那边的堤案十有八，九会决堤，而且现在还下这样的大雨。 有雨就会有险情，林爱青心里免不了有些担心。 林爱青这边正打算出去找人，这边魏延安全副武装地过来了。 魏延安也是难得抽出时间，借口到河堤上来写通稿，才过来的，手里除了公文包，还提了一热水瓶的姜汤。 见林爱青连把伞都没有就要冒雨出去，脸色立马黑了下来，“你就这样出去？” “你怎么来了？”林爱青这样出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不过是这回正好被魏延安撞上而已。 防汛的时候淋雨跟中暑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天气打伞跟没打一样的，我先不跟你说了，铁蛋去双湾那边的堤上巡逻一直没回来，我得赶紧去看看。” 说着，林爱青就抬脚就要出门，魏延安知道轻重，也没打算多拦着她，不过这样出去肯定不行的。 “等着。”魏延安把林爱青拉住，三两下先把身上的蓑衣和帽子取下来，把里头的雨衣脱下来，直接套到林爱青身上。 魏延安这一路过来，雨实在是太大，雨衣帽子贴脸的地方其实有些湿了，一套上去，湿湿的地方贴在林爱青的脸颊边，和里头残留着的体温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套完雨衣还不算，还想把那蓑衣批到要林爱青身来。 林爱青愣了一下，重重的蓑衣压到她肩膀上，才醒过神来，她赶紧把蓑衣脱下来，“这个用不上，有雨衣就成，正好你帮我随时巡逻这一段。” 说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棚子走到雨里，被雨一浇，林爱青怦怦跳的心才慢慢渐渐缓下来。 只是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多想，大步往前走去。 杨铁蛋巡查的河道果然是出现了险情，管涌是两个点，一个在河堤内，一个在河堤外。 林爱青去的时候，武装部队的官兵们已经过来紧急抢险了，河堤上还有长长的社员知青们组成的长员，正接力往两处管涌点运送装满沙石的麻袋。 “师傅，你赶紧回去巡逻，这里太危险了。”杨铁蛋也在接力的一员当中，看到林爱青立马隔着雨冲她大声喊。 确实危险，险情严重，随时都有可能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