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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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副替璇娘着想的样子叹气,纪梦璇看着就犯恶心,“没什么不行的,在颍州阿家也很少插手府里的事情,只前两年手把手教了我许多,之后便是我打理府中的事宜,母亲不必担心。” 纪梦璇知道老夫人就是想要给她添堵,所以毫不留情用话噎回去,老夫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人家正经的婆母都觉得璇娘打理得好,愿意放手,她一个娘家继母又能说什么?不过纪梦璇这话倒是让纪府几个做媳妇的听着都艳羡不已,就连默不作声的林氏都看了过来,纪府至今大权还握在老夫人手里,便是林氏再强势也不能在老夫人还在的时候夺权,不然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一计不成,老夫人暗中咬牙,她就不信了,这璇娘还能翻出天去。正巧这会儿在花厅伺候的丫鬟过来禀报说小娘子们要到园子里去玩一会儿,老夫人端出慈祥的笑容点头应允,脑中忽的灵光一闪,转过脸来对着纪梦璇笑得温和:“璇娘呀,我记得娇娘今年就六岁了吧,你和姑爷这几年再没有信儿吗?” 纪老夫人作为娘家人,今日又是自家的小宴,问一句子嗣倒也无妨,只是明知璇娘只有一个女儿还偏要问,老夫人安得什么心可就不用多说了。 见到璇娘脸色一白,老夫人梗在心头的这口气终于顺了,继续道:“璇娘,这话本来我不该说,但也是为你好,崔家那是什么人家?再没有比子嗣更重要的了,你看你嫁到崔家也有近十年了,如今只得娇娘一个,这……”老夫人欲言又止,一副全然替纪梦璇担忧的神色。 纪梦璇冷着脸不答话,小宋氏见她这样,心思不禁又活泛起来,不过想着自己也只生了两个小娘子,到底没有底气,蠕动两下唇瓣还是没敢多嘴,怕纪老夫人想起她这一茬来。 纪老夫人终于尝到几分得意的滋味,不免飘飘然,见纪梦璇不像先前那般顶回来,似乎说得上瘾:“璇娘啊,你别嫌唠叨,传承家业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那是一等一的大事,你阿家不说你自己心里也应当紧着些,还有姑爷,姑爷可能嘴上不说,可是男人呀,谁不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璇娘,你是不是身子……若是当真这样,可不能学那等眼皮子浅的货,硬要自己霸占着爷们,要是耽误了大事可就了不得!你看你二弟妹,早早给身边的丫鬟开了脸,这不是就有个儿子了?别说什么亲生不亲身,抱到你跟前养着的那就是亲的!” 她这唱念做打一番话,纪梦璇听着都要气笑了,老夫人话里话外那意思不就是说她善妒不肯给崔郎纳妾,再说抱到跟前养就是亲的,三房四房可是抱到老夫人跟前养着的,她怎么不见老夫人把三弟四弟当成亲生儿子?说得好听,其实还是借着她没给崔家生儿子这事来挤兑她罢了。 反倒是小宋氏听老夫人说起她当做嘲讽璇娘的正面例子,顿时又嘚瑟起来,对璇娘落井下石:“是啊,璇娘,这都是过来人的经历,总不是骗你吧。你现在年轻不知事儿,总觉得夫妻啊风花雪月就管饱,等过几年就知道了,男人啊还是想要个儿子,若是那时候他又宠幸新人你可怎么办,还不如把人拿捏在自己手上来得好。” 婆媳俩一唱一和,字字句句都朝着纪梦璇来,并且随着纪梦璇的沉默,两人越说越露骨,越说越让人皱眉。林氏都有些听不下去了,看了面色苍白的璇娘一眼,准备开口制止老夫人和小宋氏,毕竟今天把璇娘惹急了他们纪府讨不到什么好处。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门边就传来一道奶声奶气却凌厉的嗓音:“胡说八道!” 第9章 方才还说得欢快的小宋氏一句话被堵在嗓子眼,屋里静默了一瞬,众人循声望去,娇娘面容严肃地站在门前,小手里还抓着一把新鲜摘下来的花。 回过神来,纪老夫人看见刚才是娇娘截住了她们的话,当即沉下脸,眼神阴恻恻的。她本就不是和善的面容,之前慈祥地笑着时还好,这会儿便是大人见了她这张脸也要心中惴惴。与娇娘同来的茹娘等人立时静若寒蝉,立在门边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娇娘却丝毫不惧,先是迈着小步子进来,接着慢条斯理地把手里的花放在一旁的桌上,最后才仰着头与老夫人对视。 “你就是这样和长辈说话的?枉你还是出身崔氏,白白给崔氏诗书传家的名头丢人。”小宋氏恶人先告状,抓着娇娘先前那句“胡说八道”不依不饶,眼尾余光还瞥向纪梦璇,得意得很。 纪老夫人也是面色不虞,阴沉地盯着娇娘。 林氏叹了口气,有些后悔自个儿放任场面到了这一步,万一老夫人和小宋氏把娇娘吓着了,崔家可不会好说话,当即便要开口给娇娘求情:“阿娘,娇娘还只是个小孩子,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她话还没说完,小宋氏就仿佛抓住狐狸尾巴一样得意地跳出来:“大嫂说的这是什么话,娇娘是还小,可是有些规矩就得从小教!这不敬尊长可是个大事儿,今天在咱们跟前也就罢了,都是自家孩子,可万一到了外头冲撞了谁家贵人,那谁担待得起?二姑爷这是要在长安做官的,长安是什么地方,是走几步就能遇上贵人的地方!”她一脸小人得志地数落着,还不忘转过头来假惺惺地对纪梦璇道,“璇娘你也别心疼,我们都知道娇娘是你拼了命生下来的宝贝疙瘩,你平日里舍不得管教,可是今儿这是大事,璇娘你可不要因为一时心软将来铸成大错!” 被她截住话头的林氏皱了皱眉,她是不是平日里太放纵小宋氏了?不满的目光瞥到纪老夫人身上停顿了一瞬,她是时候该为纪家想想了。 纪梦璇看小宋氏振振有词,心里只觉得好笑。说实话,这要是早几年纪老夫人和小宋氏这般说辞她还真的难受,可是近些年经过崔郎一再开导,娇娘又生得玉雪可爱,阿家虽然偶尔不满意但是从未逼迫于她,甚至连提及都是旁敲侧击不会这么直戳她心窝子,她也想开了,得了娇娘已经很好,崔郎还说若是她真的难过不想从旁支过继,就把娇娘当做男孩儿养将来招赘就是,外孙也是孙,他指定能把崔氏的下一辈养好。所以,纪老夫人这番话对她的杀伤力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 其实,这时候见娇娘过来她然而有些同情小宋氏和老夫人了,要知道,娇娘可是崔郎手把手教出来的。 从小宋氏开口说话,娇娘就把视线从纪老夫人那里移到了小宋氏身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直到小宋氏自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停下喋喋不休的指责,娇娘才一板一眼地点点头,还体贴的问了一句:“二舅母这是说完了?” “说、说完了……”小宋氏不知道她这是什么反应,呐呐地答道。 屋里的人也都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都跟着小宋氏愣在了当场。纪老夫人被娇娘盯着时就感觉自己的背上竖起小小的寒毛,这会儿见娇娘开口,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林氏仍然紧紧皱着眉头,她看了看璇娘,璇娘现下竟然笑盈盈的。 “那好。”娇娘点点头,仍然严肃着小脸,环顾了四周一圈,叫人看了硬是生出几分凛然的感觉,“就从二舅母问的第一句话说起吧,二舅母说我怎么这样对长辈说话,阿耶教过我应当尊敬长辈,适才情急之下,我确实失言,此是我之错,还请外祖母与二舅母见谅。”说着,娇娘便蹲身行了一礼。纪老夫人和小宋氏受了这一礼,却只觉得背上更凉了。 娇娘起身后,接着道:“但是阿耶还教过我,何为长辈,长辈应该谨言慎行,身先士卒,给后辈做个好表率,那等只知倚仗年迈的身体,然而言行败坏却还要求后辈尊重之徒只不过是倚老卖老罢了,首先为老不尊的人不值得被尊敬!”娇娘口齿伶俐,一边慷慨激昂地发表论述一边直视这纪老夫人和小宋氏。 “方才外祖母与二舅母一言一行皆有失规矩,更是对我阿娘咄咄逼人,娇娘为人子女,怎能亲眼见到此种情形却还袖手旁观?若不能先尊敬父母又何来的尊敬长辈?” “这……”小宋氏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她被娇娘的质问逼得连连后退,想要辩解却根本找不出词来,反倒是娇娘字字句句都好像是从书本上念来的,小宋氏本就不爱读书,字都不识几个,又哪里能和娇娘论辩。 娇娘也没打算让她说话,继续道:“再说我出身崔氏却给崔氏诗书传家的名声丢人这一句,敢问二舅母,在二舅母眼里所谓的诗书传家指的是什么?是子孙会读书出一个大才子还是登堂入室封侯拜相?若是前者,我阿耶十余年前才子的名声便传遍四海,一本《岁末雅集》天下人争相传抄,算不算大才子?若是后者,我崔氏祖上也曾官拜宰相,一句诗书传家是先辈们用无数心血堆积而成,难道今日便因为我一个小女子出言护卫阿娘便轻易丢失吗?你以为诗书传家这句重愈千金的箴言是无根浮萍是空中楼阁吗?” 小宋氏被她这串话直接问蒙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转头要向纪老夫人求救,然而纪老夫人也没有见过这等阵仗,方才娇娘虽然每一句都是对着小宋氏发问,却也叫纪老夫人心惊,那些之乎者也的话她是从来没有听过,也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的态度,可是即便她要发怒,也无从发起,娇娘脚跟就站在“理”字上,她不通文理,但是娇娘义正言辞出口成章给人的感觉就是正派。 看见老夫人偏头掩面,不敢看娇娘的模样,小宋氏觉得自己都在发抖了,可是娇娘仍然没有放过她,甚至这一次娇娘直接冲着纪老夫人过去了,她站定在纪老夫人面前:“最后我们来说一说外祖母指责阿娘的话,外祖母说生不出儿子便要给阿耶纳妾,可是外祖母有没有问过我阿耶的意思呢?若是我阿耶不同意,是不是错处就在我阿耶了?” “那当然不是!你阿娘善妒……”老夫人被娇娘盯着头顶直冒冷汗,听见她的话便要反驳,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对。 娇娘一双坚定的眼眸直视纪老夫人:“外祖母此言差矣,您可知道崔氏一族的家训?男子娶妻不得纳妾,年过四十无子可于族中过继。您口口声声阿娘善妒,却不知缘由俱在我阿耶身上。阿娘若是听了您的,为我阿耶纳妾那才是大大的不对。您这是要将我阿耶置于不孝的境地,让我阿耶对不起崔氏百年清名。”她语气并不激烈,甚至还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但是落在满屋子的人耳朵里却是掷地有声,被她盯住的纪老夫人更是慌忙移开视线,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出话来,只能任由娇娘说。 “不明缘由便将错处归咎于无辜之人,此其一;身为外家亲戚却妄图插手夫妻私事,此其二;意图陷害重义守诺之人于尴尬境地,此其三。外祖母为老不尊在先,娇娘护母口出不敬之词在后,外祖母以为,如何?” 她说完便静静地站在原处等着纪老夫人说话,然而纪老夫人这会儿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却也不敢动作,唯恐娇娘又寻见她哪里不对,继续对她说教。 然而这时候也没有人注意到老夫人的窘境,林氏和三房四房几个不相干的已经彻底看愣了,她们着实没有想到娇娘看着文文弱弱娇娇小小,发起威来竟然如此骇人,看着纪老夫人和小宋氏的惨状,她们心里还有些庆幸:幸好她们没跟着掺和,不然今儿被娇娘拉着理论的就是她们了。 而小宋氏却是和纪老夫人一样已经说不出话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谁来把这个小祖宗拉回去救救她们吧! 纪梦璇好整以暇地端着茶看了个全场,心中再一次感叹娇娘真是不知道随了崔家哪个先辈,这一张嘴简直是能把活人说死能把死人说活,偏偏她还不是不讲理,字字句句都站在理上头。谁要是惹到娇娘,占理那还好说,若是不占理那是真是恨不得早点死过去。 “娇娘,过来。”纪梦璇温声唤女儿,娇娘还有些不乐意,因为外祖母还没有对回答她,不过璇娘可不稀罕她们的道歉,“先前二弟妹问我,娇娘以后若是冲撞了贵人谁担待得起,我也不妨回二弟妹一句,崔氏担待得起!且不说娇娘乃是我夫婿崔文山一手教导出来的,最是遵规矩懂礼仪,绝不会像那等无理之人说话做事胡搅蛮缠,便是真的冲撞贵人,那也一定是因为贵人言行有失,当今圣人以礼治国,我不信辩到圣人面前圣人会偏袒贵人而不是知礼守距的娇娘!” 纪梦璇的话掷地有声,有着全然的底气,甚至她言语中流露却未曾出口的:便是娇娘冲撞了贵人,崔氏也有法子把这事闹到圣人面前,圣人作为天下表率总不会徇私护短,再退一万步,哪怕圣人徇私护短,崔氏一族既然敢闹到圣人面前就不会让圣人有徇私护短的机会! 这是崔氏的底气,也是嫁到崔氏为主母的纪梦璇的底气。身体微微发抖的纪老夫人和小宋氏就不必说了,连林氏都诧异地看着纪梦璇,璇娘真的不一样了…… 第10章 归家的路上,崔廷听着妻子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娇娘在荣喜堂“发威”的全过程,抚掌大笑,连连赞道:“不愧是我崔文山的女儿!” 纪梦璇斜睨他一眼,口是心非地抱怨道:“都是你把娇娘教成这样,你是没看见,母亲和二弟妹到我们临走都还没缓过来,一看见娇娘就开始发抖。再这样下去,你恐怕真的要给娇娘招赘了。” “招赘有什么不好?”崔廷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娇娘,柔声道,“今儿多亏了娇娘,才没让你阿娘吃亏,娇娘想要什么?” 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意外得到奖赏,娇娘顿时眼睛就亮了,脱口而出:“我读书的两个时辰……” “免了,今日不用读书。”崔廷故意逗她。 “阿耶!” 安抚了娇娘,虽然崔廷没答应把她读书的时辰延长,不过允诺了要送她几册前朝的孤本,这才让娇娘高兴地坐了回去。 “璇娘,今日委屈你了。”崔廷看向妻子的眼神带了几分愧疚。纪梦璇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摇了摇头,低声道,“崔郎不是说过咱们之间不要说抱歉吗?” 崔廷闻言低笑,将她揽进怀里,心下无限感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看见父母腻歪在一起,娇娘别过眼去,这场面她都看厌了也不知道阿耶阿娘怎么还没做厌?是谁说马车上不许看书的,这长路漫漫不能拿着书解闷,真是呜呼哀哉,令人扼腕!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坊市街道上,娇娘好奇地掀开车帘看外面,从纪府回家的路程不需要经过东市,一路上也没有什么稀罕的风景,娇娘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正要放下车帘眼前猛地飞快略过一道黑色的身影。 她小小惊呼出声,崔廷和纪梦璇连忙转过头来紧张地探问:“怎么了?” “没什么,方才有人骑马贴着马车就过去了。”差点撞到她伸在窗边的小脑袋。娇娘皱了皱小鼻子,她被吓了一跳呢。这会儿再从窗户看过去,便是连马蹄下扬起的尘埃都看不见了。 纪梦璇过来搂住娇娘的小身子,语气不满:“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纨绔子弟,竟然当街纵马如此放肆。”这一路上放眼望去有不少出门在外的行人,那人却一路飞驰,且不说长安城中有明文规定不得于闹市纵马,只看这一条也能知道敢这样行事身后必定有倚仗。 马上的人自然不知过路人是如何在心里腹诽于他,一路快马到了目的地,身高腿长的少年翻身下了马,将马鞭随手丢给门口的侍卫,便当先进了门。 “二郎,你终于来了!”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小娘子站起身对少年招手。 少年还未有动作,席上另一个小郎君就懒洋洋接腔:“呦,这不是雍乐侯吗,有阵子没见了,我还以为你不在长安城呢!”他模样周正,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就是身材有些胖。说话的语气十分不讨喜,还是斜着眼看少年,挑衅的意味表现得非常明显。 雍乐侯宁昊谦本就一脸的不耐烦,听了他的话面上阴鹜更甚,一言不发走到小胖子身边,干净利落地伸手卡住他的脖子,阴恻恻地道:“滋味如何?” 小胖子的脸霎时间涨得通红,两只手使劲地扒住脖子想要挣脱,然而丝毫不能撼动那只钳住他呼吸的巨兽,眼看着就要厥过去。华服小娘子和席上的众人亦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一瞬,迟了一拍连忙上来劝:“二郎,你知道越儿素来有口无心,你先放开他……” “萧越快要被你掐死了,你先松松手……” 宁昊谦毫不理会,直到小胖子扒住他的手渐渐卸了力气才冷哼一声将人丢在地上。众人赶忙将小胖子托起来,见他半晌咳嗽不止但好歹缓过了这口气才放下心来。 “二郎,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忘了皇伯父之前对你的叮嘱?”华服小娘子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对着宁昊谦娇斥。 宁昊谦眼底狠厉未消,冷冷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在桌前坐下:“皇伯父也说过你们不要来招惹我。” “你……”小娘子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狠狠咬着下唇,面上显出几分委屈,一双灵动的眼睛蒙上了细密的水雾,叫人看见好不生怜。 席上的一个青袍小郎君看不下去,直冲到宁昊谦面前忍着怒气质问:“雍乐侯好大的架子,来了就一声不吭先把萧越掐个半死,然后又把嘉善郡主气哭,来日面见圣人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解释吧!”每年开学圣人照例会到学堂来看看,今年又是他们新搬到集贤书院,想来有机会面见圣人,青袍小郎君的意思无非就是他要在那天告状,毕竟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管教得了雍乐侯的只有当今圣上了。 只可惜他这番威胁对宁昊谦来说不痛不痒,现在他私自离开长安的账还压在圣人的案头呢,要教训轮也轮不到今天的事。 不过,宁昊谦眼睛眯了眯,于一铭这小子是欠揍了吧,还准备在圣人面前告他的黑状? “于一铭,你别!”青袍小郎君才说完,被他维护的嘉善郡主就扯住了他的衣袖,语气还带了几分焦急,“今儿的事还是别让圣人知道了,也是越儿先对二郎出言不逊,才会……我也没事,你别说了。” 正乱作一团,门口处又传来两道好奇的声音,苏家兄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小祖宗坐在桌前,高兴地道:“二郎,你今儿来得够早呀,我还想着你可能没到呢!”转眼就看见地上的小胖子,“哎呀,萧越这是怎么了?” 宁昊谦从进屋就皱起的眉头这会更紧了,不耐烦听他们聒噪,直接问:“你们叫我来做什么?” 苏昱瑾一听就知道这位小祖宗心里烦着呢,当下便腆笑着解释:“这不是快开学了吗,嘉善郡主提议咱们小聚一番,我才给你下帖子。”说着朝宁昊谦挤眉弄眼,仿佛在传递什么隐秘的讯息。 宁昊谦却只觉烦躁,早知道他们无事他也不会来这一趟:“无聊!” 丢下这句,少年起身几步就跨出房门,扬长而去,丝毫不顾及华服小娘子羞涩的面容瞬间变得惨白。 三月,风拂过面,最是温暖可爱的时节。 崔廷这个集贤书院祭酒终于要走马上任了,和他同喜的还有娇娘。 “圣人让咱们娇娘进集贤书院读书?”纪梦璇听见丈夫说起此事还有几分意外。 崔廷点点头,那日圣人问他娇娘读过什么书,一听便提议让娇娘也入集贤书院一同上课,反正公主郡主和不少官家小娘子也都在一处,娇娘在其中并不显眼。 “娇娘觉得怎么样?”他还是要尊重娇娘自己的意思。 娇娘从前读书都是崔廷手把手地教导,如今要去书院还是头一遭,不过在她听说集贤书院里有一间专门的藏书阁以后,书院对她的吸引力立时变大了。想来进了书院,阿娘总不能再让她一天看书不许超过两个时辰了吧? 怀抱着这点小窃喜,娇娘开始期待学堂开课的日子。当然,她一定不会想到开学的头一天会变成那样。 第11章 集贤书院被安置在太极宫前朝的一处偏殿中,相隔不远处便是大周的东西官署,政事堂、都堂等机构俱在此处,算得上朝堂重地,也不难看出皇帝对集贤书院寄予的百般厚望。书院是按照科举的科目不同分成了数间讲室,唯有一处不同即是专为皇子龙孙开辟的那间学堂。 这间特殊的讲室便位于整座偏殿的左边,足足占据了四间屋子的地方,里面的所有布置也和别间不同,就连讲学的老师也不是学院聘请的普通先生,而是大周朝堂之上参谋议政的四品以上饱读诗书满腹才学的大人物。皇帝提议将小学堂迁到集贤书院也大大节省了这些讲学的老师来回大明宫路上花费的时间。 然而,对于讲学老师们的便利就是对皇子公主们的不便,要知道,他们都是住在大明宫,而大明宫距离太极宫还是很有一段距离的。从前在大明宫里上课,他们可以卯时起床,搬到太极宫以后他们得寅时正就起床收拾,坐车往太极宫去上课。 一时间可谓哀声载道,皇子们倒还好,一同上课的几位小公主可是跟着遭殃。 开学的第一日,凤阳阁便不时传出清源公主不悦的抱怨声:“父皇为什么要把学堂迁到那个劳什子集贤书院去啊,害得咱们天不亮就得起床!” “以前不是好好的吗……哎呦,我的头发!你怎么回事?” 伺候她梳洗的小宫女连忙跪下谢罪,清源一手捂着头愤怒地瞪视着小宫女,正要再说什么却被一边的清嘉公主制止了:“先别管这些了,你赶紧换上衣服,皇兄他们的车驾恐怕已经等在外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宫女给清源换衣裳,好在另一边最小的清惠公主已经打理好了自个儿,见她看过来对她温婉地笑了,不然她本就因为身子骨不好显得苍白的脸上还能再急得白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