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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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琼说了一家rou铺的名字。 路灯就道:“先生,你买rou可以去旁边杀猪的市场买,去那里买rou比去rou铺便宜很多……先生,我带你去吧!” “你不糊信封了?”穆琼问。 路灯表情一僵,随即道:“我这就去糊!” 说完,他理科就跑了。 这宅子之所以租金便宜,是因为宅子附近有一个粪池一个杀猪场。 穆琼之前从未去过那边,现在听路灯说起,才往那边走。 值得庆幸的是,粪池离得远一点,杀猪场更近……穆琼进了杀猪场,就听到了刺耳的猪叫声。 一些壮汉将猪横着按在条凳上,凳边放一个接猪血的木桶,正在杀猪,也有人在给浸在热水里的已经死了的猪刮毛,还有人在给猪开膛破肚,或者洗猪肠什么的。 上海每天消耗的猪rou,大多出自这里。 杀猪场里的气味很不好闻,地上满是血污,湿哒哒的——给猪刮过毛后,他们就随意地将混着猪毛猪粪的水倒在地上,然后把下一只猪扔进缸里,倒上热水软化猪毛…… 穆琼之前从未见过杀猪,这算是瞧了个一清二楚。 而那些杀出来的猪,他们就放在旁边的一个棚子里卖。 这里是杀猪的地方,rou确实卖得比外头便宜很多,但不零卖。 猪杀了之后,他们先沿着猪的脊椎对半切开,然后每一半再分成前腿、肋条、后腿三部分,在这里买rou,至少要买这么一部分才行。 当然了,要是买整只的猪,那价钱还能再便宜点。 穆琼买了一只猪后腿。 这时的猪没得吃饲料,多半是吃猪草番薯剩饭的,不长rou,养一年毛重也就百来斤,杀了之后净rou最多七八十斤,一只猪后腿称出来十几斤刚刚好。 在发现这里还有猪血卖之后,穆琼又买了一些血豆腐。 杀猪的时候,把猪血放进一个木桶,然后倒上盐,倒上水,等它凝结之后再用锅子煮熟,就成了血豆腐,这种血豆腐穆琼没吃过,不知道味道。但他觉得给那些孩子吃点不错,至少能补血。 他出门的时候只拎了个篮子,装不下这么多东西,幸好这附近有帮人送货的人,他花了三个铜元,那人就帮着他把猪腿和猪血送到了宅子里。 “这宅子里住的不是些没人要的孩子吗?怎么还买rou?”这人把东西送到,有些疑惑。 “那些孩子现在在帮我干活。”穆琼道:“我不给工钱,吃食上就不亏待他们了。” “先生,那你还要人干活吗?”这人立刻就问,满脸希冀地看着穆琼。 穆琼一愣,随即道:“那些孩子干的活不轻松。” “不轻松啊……那算了吧。”这人有些犹豫,又道:“唉!我家那两小子现在整天闲在家里没事做,我就想给他们找点活儿干。” “你的孩子多大了?”穆琼问。 “一个十二,一个十岁了。”这人笑道。 穆琼用惯了实岁,平常说年纪都是说的实岁,但他知道这位父亲说的是虚岁。 他的孩子,恐怕只有十一岁九岁,或者更小。 这年纪在他看来该无忧无虑地活着,但对这时候的人来说……“这年纪确实不小了,可以找个学徒的活儿让他们干着。” “活儿可不好找,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给他们找……”这人道:“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先跟着我给人送货吧。” 穆琼没接话,喊吴妈拿了个脸盆出来,接了猪血,就让他回去了。 他跟着傅蕴安去义诊过之后,就已经知道这世上很多人都过得非常艰辛了。 他没办法帮助所有人。 中午穆琼让吴妈做了白米饭,又做了豆腐猪血rou末羹。 猪血有股味儿,他并不喜欢,但这些孩子各个吃的津津有味。 习惯了挨饿的人,是不会挑食的。 把路灯剔除在外,穆琼检查过剩下的孩子糊的信封之后,给了做的多做的好的那些孩子每人一块糖。 路灯眼馋极了:“先生,明天还有糖吗?” “有。”穆琼道,然后检查了路灯做的信封。 路灯糊好的信封并不是特别多,大约前面七八名的样子,但质量挺好,穆琼还挺满意的:“你的信封做的很好。” 路灯顿时得意起来:“都是先生教得好!” 穆琼对路灯的印象变好很多,但他还是按照自己昨天说的,并没有给路灯奖励。 吃过饭,穆琼就离开了这宅子。走的时候,还带走了猪蹄和部分猪rou。 到了平安中学,将猪蹄和猪rou放到厨房,穆琼就马不停蹄地去给学生上课了。 上完两节课,他又把各个班的英文课代表叫到办公室,然后给他们安排了一些任务,让他们盯着班里的学生学英文。 要不是教育月刊后面两期的内容差不多已经敲定,《流浪记》和《我在百年后》还有点存稿,穆琼觉得自己怕是会累趴下。 正想着《我在百年后》,穆琼就听到盛朝辉道:“穆琼,希望月报出新刊了,我给你买了一本!” 说着,盛朝辉就将一本杂志放在穆琼面前。 “谢谢,我把钱给你。”穆琼道。 “不用,我现在可不缺钱!”盛朝辉道:“要不是你,肯定没有现在的教育月刊,我也赚不了这么多钱,你跟我计较这几毛钱做什么?” 穆琼闻言,就没有坚持要给钱。 盛朝辉又道:“对了,你开那个孤儿院缺钱吗?我可以捐一些。” “不用了,钱其实不缺,缺的是人。”穆琼道,又问了问教育月刊的情况。 盛朝辉道:“我们的编辑部傅医生已经在建了,很快就能建好,要不了多久就能搬进去,招人也找好了。我母亲娘家有个表弟,虽然读书读的一般,但极擅长跟人打交道,我打算让他帮着打理各种杂事,至于抄写员,我请了个以前专门给人抄书的老先生。那老先生原先是给人抄古籍的,什么字体都会写,字还写得极为工整。” 此时的很多古籍,是不会再版的,有人想要,便要请人抄,以至于有了抄书这么一个行当,很多书店还会养一些抄书人。 这位老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他以前给书店抄书,有时候活儿很多,要没日没夜的做,有时候又没有活儿,很不稳定,他老先生年纪大了有点受不住,就不做那个了,来盛朝辉这里找了个活儿。 这些事情,本就全由盛朝辉负责,穆琼便没有多问,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便往那郊外的宅子赶去。 穆琼忙得很,都没空看希望月报,也就不知道这刊物,今日跟之前一样卖得极好。 与此同时,他的教育月刊,还被跟盛朝辉关系不错的报贩蔡松山弄去了北京。 北京的物价,远比上海低。 这里是京城,自古以来建了很多将外地的粮食蔬菜送来的渠道,近些年又流失了许多人,米价菜价之类,便都比上海要便宜。 当然,与之相对的,大家的收入也比上海来的低。 在上海,给人当掌柜月薪少则七八元,多则十元十一元,但在北京,很多掌柜每月只有五六元。 帮工伙计之类,赚的就更少了。 但也有些东西,这儿卖的比上海贵,比如各种进口的东西。 在上海卖两三元的钢笔,到了北京至少翻三倍。 一辆南方来的火车缓缓驶入北京火车站,车门一开,车上那些已经在车里坐了三天三夜,满身疲惫的人,便你挤我我挤你的下车了。 一些挑夫连忙过去询问,问有没有人要找力工。 蔡松山从车上下来,立刻就喊了几个力工帮他去火车上搬书。 他这次来北京,带了教育月刊和希望月报各千本,而这些书,他直接让人用板车拉去一家书店。 他来北京,是来谈生意的,他打算把这两本刊物卖到北京来。 当然了,这事要办好,少不得要找个合作者。 到了书店,书店伙计立刻就出来了,瞧见蔡松山的架势便问:“先生,您是来卖书的?” “是的,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蔡松山道。 蔡松山是外地口音,那伙计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身后用车拉着的用纸包好的书,到底还是去找掌柜了。 书店很大,周围摆了一圈书架,中间则放了四张八仙桌,这会儿,每张桌上都有人在看书。 蔡松山被另一个伙计引到其中一张桌上,那伙计还给他上了茶。 他喝了一口茶,又打了个哈欠。 在火车上睡不太好,他着实有些累了。 “你是来卖书的?都带了什么书?”跟蔡松山坐在一张桌上的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问道,又接二连三报出许多书名来:“有没有这些书?” 他报的书,蔡松山大多没听过,但想也知道,应该都是已经很久不曾再版的古籍。 这世间的文人,大多爱书,爱藏书,可惜有时候遇到不肖子孙,或者家里败落了,那些书便会被低价卖出……北京这边,这样的事情尤其多。 “我卖的不是古书,是上海那边运来的新书。” “可有《英文短文》?”这人又问。 蔡松山有些惊讶,这人刚刚还想问他买古书,现在就要买《英文短文》了? “这书我倒是没带来……它不是没有《求医》和《留学》卖得好吗?”蔡松山问。 “那是之前,这几天这书已经没处买了!”那戴眼镜的人道。 旁边的人也道:“确实!自从刘先生写了那篇《年过五旬学英文》的文章之后,这书便卖光了!” 蔡松山连忙问起来,这才知道,原来不久前,赫赫有名的刘仪成刘老先生,写了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讲的是他学英文的过程——刘老先生,他花一个月的时间学会了英文! 当然了,刘老先生写这么一篇文章,主要是为了阐述一个观点,那就是国人应该多学习,放眼看世界。 这文章写得极好,极打动人,而刘老先生表示,他能在短时间里学会英文,全靠了《英文短文》这书。 这相当于就是给《英文短文》打广告了!这文章在报纸上登出之后,这本一开始卖得并不好的书,突然就火了! 又因为它定价不贵,一本书只要一毛钱,竟是引来北京天津两地的人争相购买,凡是在学英文的,都会买上一本! 这书送来北边的本就不多,现在这么一折腾……大家顿时就没处买了。 “我运来的,倒不是《英文短文》,但里面有写了《英文短文》的作者楼玉宇做主编的杂志,这杂志在上海卖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