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海登无比坚决，表情坚毅，适合背后加点战场烽烟的背景，然后做成海报宣扬人类颂歌，只听他铿锵有力地说：“我不会就此放弃的。” ——那就是说真的倒追还被拒？ 星网整个爆炸，程序员全体加班预定。 记者们立刻将海登团团围住，帝国的英雄，第一元帅海登，他今天宣布自己恋爱了，还是自己主动追别人！这话题千年不遇，绝不能错过！与他一起来的雅各也被记者们疯狂围攻，想要知道雅各是不是早知道了这件事。 而迪奥斯孤零零地、茫然地站在记者包围圈外，伸着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表达什么样的情绪。 “因为夏佐重视约定，他与迪奥斯的婚约人尽皆知。施莱格尔家族继承人，与西德家族的年轻精英，双方家族都在议会占据重要席位，他们的婚约曾被你们记者称为‘议会两党的联姻’——‘日党’与‘机械会’的恩怨纷争，竟然因为一次年轻热烈的恋爱破冰——我当时也是看了你们的报道。乔安妮·施莱格尔元帅为首的‘机械会’势力坚决反对‘日党’提出的轨道炮计划，她认为人类的中坚力量仍然要靠培养更多优秀的机甲战士……但夏佐十五岁那年与迪奥斯确立了婚约，乔安妮的反对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决绝了。” 这时候才有人想起，今天本来预定的新闻是迪奥斯与夏佐正式解除婚约……西德家的公关团队拿着准备好的《西德二少恢复单身，向海登元帅发出交往信号》的头条，感觉每个字都很滑稽。 对此并不知情的记者两眼冒光地追问：“请问海登元帅，网传您去圣约兰见过夏佐？” “是的。”海登点头。 “那您见他肯定不是为了劝他离开迪奥斯吧？” 海登：“事实上，我就是那个目的，不过劝他赶快退婚是因为我想要追求他，我睁开眼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我就知道这一仗我必败无疑了。我不再是什么不败的海登元帅，我输给他了。” 所有计划好的台词里，这一句算是临场发挥，自然流露，海登的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看到那双燃烧着璀璨精神力光辉的眼睛，忍不住微微一笑。 “网传您对迪奥斯有好感？” 海登：“我对所有努力奋斗的年轻人都有好感，我欣赏他们追逐理想时的热情。” “那当初在瑞贝卡军事行星，您与主母激战以至于损坏了天河流浪者，当时您说有人协助，那个人是迪奥斯少校吗？” 海登显得无比惊讶：“谁说是迪奥斯了？” 记者的圈子整齐裂开缺口，露出缺口外呆立的迪奥斯：“他自己！” 海登严肃地看过来：“年轻人，不要狂妄，你还没有和天河流浪者并肩作战的实力，更勿论救援了。” 迪奥斯条件反射，对上级的训话立正接受，记者们集体噢了一声，拍照拍得设备存储空间都快满了。 反应最快的记者立刻说道：“不是迪奥斯少校，那只能是圣约兰军校那位神秘的觉醒者了！”这一说辞得到了海登的默认，记者们欣喜若狂。 海登对着镜头，有条不紊地分析：“综上所述，比起动机不明的迪奥斯，我对夏佐的感情更加纯粹真诚，况且我愿意对星球之心与太阳发誓，我将对他忠贞不二！” “可是……”那名记者依然追问，声音充满震惊，“夏佐的成年检测结果也是人尽皆知啊，他只是双e天赋，连平均值b都没有呢，机甲部队里有得是天赋高的年轻人，您为什么——” 海登打断了他，认真说：“我爱的是那个灵魂，不是他的天赋或者军功。” 一时间整个星网都在刷这句话，流量大到主机差点瘫痪。 之前的“海夏”cp会火，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满足了读者对浪漫爱情的憧憬，却在现实中绝对不可能。 人类长久的军事帝国统治，虽然带来了一定的和平生活，但也造成了一些军国情绪泛滥，比如，强大的机甲战士只能和强大的机甲战士结合，所有行业当中，从军是最高尚的，战斗是最能带来荣耀的，只有进不去机甲部队的人，才会退而求其次，去做些军工设计、制造等工作，那些和军事一丁点都沾不上的职业，被认为是完全没用的、没前途的，就连演个电视剧，也要演过军旅题材才能火，比如能本人亲自驾驶机甲真机拍摄的雅各，真机拍摄就是他红得发紫的原因之一。即便这样，还经常有军报记者批评现在娱乐方式太多，削弱人类战斗意志。 于是，第一元帅和双e废柴这种组合，只存在于“极致浪漫但极其不真实”的幻想小说，当人们打开星网，发现他们的元帅真来了这么一出，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无比震惊，如梦似幻。 “这如果不是假消息，那就是……真爱了吧。” “和双e的对象结婚，海登元帅真的不怕失去在议会的地位？” “难道所有人都忘了，海登元帅也是平民出身？他甚至还是外围星域的拾荒者！你们那些狗屁的阶级、能力、血统论，根本影响不了海登！要我说，海登元帅做得好，那种强强匹配的垃圾婚姻习俗，早该改改了！” 个别网友：“话说，你们看一眼旁边傻站着的迪奥斯啊，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 但没有人记得旁边还站着一个一脸迷茫的迪奥斯，所有人都在讨论海登高调表白双e天赋小废柴的事儿，一时间心理专家纷纷上线，试图从海登早年的拾荒者经历中分析他如此做的一二三四五点心理原因。 剩下那点儿关注度被雅各带走了，雅各正在他的直播间，一点都不真诚地表演“失恋求安慰”，被粉丝批评“是有史以来演技最差的一次”，因为雅各的表情看上去更像“狗粮真甜美”。 与此同时，西德家族的发言人不得不正式宣布，已经将解除婚约的申请递交到了帝国法院，但海登在镜头前公开挑战了迪奥斯，根据旧日太阳帝国的传统，这种公开决斗是不允许撤回的，而如果不应战，一样会被认为背弃荣耀。 迪奥斯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家族通知他准备决斗，他还是懵的。 海登喜欢夏佐？海登疯了吗？堂堂一位战功赫赫的元帅，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整体写诗的文艺青年？夏佐写的诗还全都是那些天马行空不着调的东西，他经常拿来念，他自己说那叫什么狗屁“浪漫主义”…… 光脑上，发给夏佐的全部消息都没有回应。 迪奥斯坐在桌边，抽屉里好巧不巧还有一张夏佐的诗歌手稿，他坚持认为手写花体字誊抄诗歌，比用光脑打字更符合浪漫主义的定义。 现在西德家的两手准备全部落空，谁能想到雅各和海登联手领着记者上门？ 他看着夏佐的字迹出神，不大一会儿，光脑发来提示，是海登在星网上圈了他。 为了这个事，海登也不太好一天开个三五次的新闻发布会，于是搞了一个加v认证的星网账号，非常坦荡地表示： “我将与迪奥斯少校进行一次公开对决，既然迪奥斯少校认为，只有实力强，才能赢得更好的婚姻，那么我尊重迪奥斯少校的荣耀，我将与他公平对决，通过战斗，凭实力说话。为了对战的公平性，我，海登，就我一个人迎战，我不带光能武器，不会驾驶机甲，只穿帝国标准制式铠甲，至于迪奥斯，你随意，你爱用什么用什么，爱带几个人就带几个人，我只出我自己。” 路德维希用精妙的精神力讲最后一滴荧光粘液塞进容器，只听门口的白夜霜星发出了标准迷妹尖叫。 “啊啊啊！海登元帅帅爆了！！！” 路德维希一愣，白夜霜星已经噼里啪啦讲完了今天发生的事儿。 看着海登在镜头前的告白，路德维希嘀咕了一声：“这也太rou麻了，我怀疑他和你一样，偷看三流网文。” 但下一秒，一股强烈的暖流从心口弥散，路德维希整个人晃了一下，正巧海登进门，他直接扔了手里的餐盘，冲上去抱住了路德维希。 更深的颜色一点一点爬上发丝，身体的关节有轻微酸痛，路德维希晃了晃头，站直身体，悄悄比了比和海登的身高差——现在他到海登的眉毛了！ 假装无事发生，路德维希心情愉悦地说：“我的晚饭呢？” 不远处天河流浪者接住海登抛过去的餐盘，严谨地停在禁入线外：“海登，路德维希先生，吃晚饭吧。” 而海登半跪到地上，摸了摸路德维希再次露出来的脚踝，笑道：“小先生，你又该买新裤子了。” 第二十二章 突然被戳穿，路德维希惊讶于海登细致入微的观察，但稍微有点脸红。 不过路德维希动了动脚，对于自己即将恢复188大高个的事儿十分满意，小时候，照顾他的大巫妖经常给他讲古代黑法师因为身高不够高为了俯视敌人只好飘起来的故事。 “所以，无耻的圣骑士就趁机偷窥黑法师袍底。”大巫妖是这样讲的，在那个故事里，黑法师最后与圣骑士喜结连理，但由于讲述者是个死人，她讲故事的能力八成和自身一样死透了，导致路德维希一度以为 “被看了袍底的黑法师就会失去魔力，从此只能和圣骑士在一起”。 于是年幼不懂事的路德维希认真研究生长魔药，以防将来和宿命之敌对战时被偷窥袍底。 而他的老师知道后则说：“路德，做法师不要太高调，在现代社会，飘起来俯视别人不是很礼貌，礼貌的小朋友要学会在幼儿园和其他小朋友分享玩具。而且……你还太小，别看你师姐写的那些中二网络小说，人哪来那么多宿命之敌？” 后果就是，路德维希在幼儿园和同桌分享了一对儿不死生物的肺，吓得那位德鲁伊小朋友哇哇大哭，催动了旁边动物园所有的母牛包围了幼儿园，幼年黑法师和幼年德鲁伊引发骷髅与母牛的对峙（母牛群里有一只其实是德鲁伊小朋友的监护人），并且双双上了新闻头条，在那之后路德维希顺利回家，开始在塔里接受传统黑法师教育。 他的老师花了很长时间教育他，被圣骑士偷看袍底不会失去魔力，而且真正的圣骑士不会干偷看袍底这种事儿。 ……从这个标准来看，异世界的海登还不够圣骑士。 回忆起童年时光很让人愉悦，并且路德维希还召唤了骷髅仆人端茶倒水，即便是见惯了沙场征战，海登依然对此无比诧异。 他看着刚刚爬出骷髅却依然完好无损的地板，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哪来的？” 法师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说：“凝聚圣光，尝试攻击一下。” 海登忍着那种令他汗毛倒数的危机感，尝试控制那种被路德维希称为“圣光”的金色能量，一个小光球从他指尖发出，那骷髅在接触圣光的一瞬间化成青烟。 但海登依然觉得浑身紧张。 法师看出他的异常，满意点头：“圣光是亡灵的天敌，你现在已经是预备役圣骑士了，自然会对亡灵力量反应强烈。这种骷髅从虚无中来，是死亡之力的具现化表现，放心，不是真骷髅，真骷髅需要亡灵法术的炮制才能被召唤，比这个结实耐用一百倍，这种骷髅，我家乡的亡灵法师都拿它们充当影视特效。”路德维希说，并且补充，“我以前也有不少圣骑士朋友，我一会儿给你点光明神典籍什么的，你多看看，圣骑士们说这样可以增强圣光。” 一个跟黑法师学光明神典籍的圣骑士……路德维希想，如果把他领回家，一定引起围观。 海登一时无语，骷髅对亡灵法师的指令言听计从，比最精密的机器人还有效率，而法师却说，他来的地方用这种东西做恐怖片特效。 海登的脑海里浮现出亡灵大军，不死的亡灵从地面爬出，它们嘶吼咆哮，悍不畏死地冲向敌人……他相信，法师来的世界不可能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亡灵法术的最初应用场所必然也是战场，只是现在，它们更多用于娱乐。 “长久的战争必然会导致智慧种族的灭亡。”法师看着他，尽管海登什么都没说，但法师好像已经看穿一切，“那是我的家乡在漫长时光里领悟到的真理。” 勇敢的人民为了守护家园而战，他们英勇无畏，但当家园不再面临恶敌，这种过度好战的勇武就会成为新的恶敌。 法师看着电视，电视新闻全是海登高调表白这件事，甚至连帝国女皇都专门上节目接受访问。 “双子女皇？”法师颇感兴趣地问。 “只有双生子允许继位，为了与我们星系的双子恒星呼应……好在皇室很擅长生双胞胎。”海登说，“现代医学可以理解其中的奥秘，皇室家族遗传基因里就带着容易生出双生子的显性基因，不过在古代，科学没有那么发达的时候，皇室的双生子曾被认为是太阳神的恩赐。” “是为了区分她们，才打扮不一样的？” “不，那是为了标志旧时代人类两大国度如今是统一不可分割的帝国。”海登解释，“我给你讲过的，为了对抗虫族，帝国由过去的星河联邦与太阳帝国合并而来。崇尚自由、民主和新科技的联邦，遵循传统礼仪、信奉太阳神的太阳帝国，选择成为现在统一而强大的人类帝国。” 路德维希抿了抿嘴唇：“我想起来了，你说过在此之前，人类的内战持续了几百年。如果人类的两个国度能摒弃前嫌，成为统一国度，那么人类一样可以和虫族坐到谈判桌上去。” “我不知道。”海登诚恳回答，“我不知道，因为很久都没有人会有这种想法了。” …… 帝国议会整个笼罩着怪异的氛围，虽然机械会成员心思各异，但所有旧太阳帝国的成员都如临大敌。 “海登再一次用行动表示，他不接受掌控。” 这是属于“日党”的小会议，他们每个人都佩戴着太阳标志，议会主席站在台前，声音威严，但隐约透着不安：“海登如今在帝国的声望越来越高，并且他本人排斥古老的礼法和传统，我相信在座各位都和他接触过，对他优雅有礼的外表下、毫不掩饰的针芒相对早已有所了解。” “好在，‘机械会’也和他关系一般，新兴的‘商业联盟’也没把他拉拢过去。” 有人立刻反对：“那是过去，现在呢，他公开追求‘机械会’势力的夏佐，除了政治目的，双e废柴有什么值得追求的？” “正是因为夏佐是双e，海登追求他才不可能是因为政治目的，你搞反了！如果是为了政治目的，他不如去追乔安妮，然后再给施莱格尔家族生两个资质好的！乔安妮确实快五十了，但ss强者能活几百年呢，这点年龄差距屁都不算，你们西德家为了把迪奥斯推销给他，硬编出一个最合适婚龄的说辞，世界上，迪奥斯还真没乔安妮有竞争力呢！” “夏佐是双e，他没有施莱格尔的继承权，将来连普通议会议员都当不了的！” “那海登到底什么目的？” 满场一片寂静，旁听的女皇之一把注意力从手指甲上的太阳图案转移回来，十分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打破寂静：“你们就没想过，目的是爱情本身？” 帝国日报新版头条——《为了爱情本身》，撰稿人匿名，发文所用笔名为“并蒂双星”。 这篇报道一反主流媒体的常见价值观，匿名的作者高调宣称，军工救了人类，却也会毁掉人类，如果有一天，人类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了，那么人类也就灭亡了，他们的rou体虽然还在，但精神内核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畸形物种，一种残忍、冷漠、强强匹配，但只知道掠杀的恐怖星际怪物，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海登元帅为大家做出了新的表率，人类之光再一次照亮了人类。 报道一出，网上的评论开始讲出五花八门的故事。 “我从小喜欢在花园玩，长大想做园艺师，但我爸妈说，只有机甲战士才是人类的未来，废物才搞园艺，所以我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摸过锄头了，每天做梦醒过来都会难过。” “我想做服装设计，但我精神力和体能测试都有s，我高中老师说学服装设计浪费人才，他们没通过我，直接改了我的大学志愿。” “和你们不一样，我是天赋不好，没当上机甲战士，精神力这种先天因素我无能为力，但为了成为机甲战士，我可是天天负重越野地训练，可惜体能还是个c……测评结果出来那一天，所有朋友都不跟我玩了……” 人类与几百年前不一样了。 双子恒星照耀着这个星系，那一度被认为是“太阳神的双眼”，过去的太阳帝国以此建立政教合一的庞大国度，但现在，太阳神的宗教不再受到欢迎，教义里的燃烧自己、奉献世界，现代网友们犀利指出——真的不是因为当时生产力水平不行，普及教育又开支过大，帝国才用这个说辞搪塞民众吗？ 时代在悄然改变，进步是无声而缓慢的，但有一天人们站在原地回望，会发现历史已经被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