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王碧华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掷箸于地。 太尉府的女主人薛夫人连连劝慰直打圆场方才还转。 另一边左丞家的千金林星月,附在身旁公孙家的大小姐公孙玉耳边,悄悄道:“你家那表哥,真的娶了个平民女子为妻?” 公孙玉眉如远山,目若丹凤,樱桃小嘴,杨柳腰身。一副斯文秀美之态。 听得此言双眉微颦,“却有此事,只是那位传说中的表嫂,我尚未曾拜会。” 林星月道:“不论怎样的美人,又怎生比得了你。何况又是那样的身份。你家表姨夫也是恁得迂腐死板。” 公孙玉面色不豫,“jiejie慎言,婚姻之事,乃尊父母之命。如何这般私论。jiejie这般说话,是至我的名节于何地?” 林星月急忙道:“是我说错话了,meimei切莫和我一般计较。只我二人私下梯己之话,先前传闻国公府于你家有结亲之意,京都闺秀谁人不羡慕,如今却是如此光景,我心中是实在为你不值。” 公孙玉伸那芊芊玉手,去够那灵渠中流下的一朵梅花。 浅笑轻言:“jiejie非我,焉之我心中之乐。表哥虽是君子,却非我所好。我这才是真正庆幸呢。不过那位表嫂,到底是何人物,我却也是好奇,倒是可去会一会。” …… 第二日,郭镜妍正在屋中内烦躁。 她初为人母,对这照顾孩子之事毫无经验。 只见着这奶娃娃一会便溺,一会吐奶。搞得她颇为手足无措。 此刻这小祖宗又一阵哭闹不休,奶妈丫鬟轮番的哄着都管用。 郭镜妍头大入斗,挥挥手:“去去去,去把那个女人做的那什么劳子风铃拿来给小少爷玩。” 于是丫鬟便找出一个八角华盖状的小巧玩器,八个顶角之下均垂下彩色丝绦,上边系着各色铃铛,并一些五颜六色的精巧布偶。 将之挂在摇床之上,那华盖轻轻旋转,带起一阵悦耳的风铃之声。 小少爷果然被那声音吸引,眨着大眼睛,呀呀的看着,还吐了个泡泡。 “可算是不哭了。”郭镜妍吁出一口气,“那个女人害得本姑奶奶天天在外面受气,也就这方面还有点用了。” 正说着,公孙玉一头撞了进来,只见她满面羞红,扶在桌边,一手捂着胸口只是喘气。 郭镜妍先前一度以为公孙玉素会和自己成为妯娌,和她的交情素来不错。 看到她这般进来,心中嘀咕,莫非是撞见周晓晓那个女人了,这下情敌相见,别是掐了起来吧。 口中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公孙玉抬起头,一脸茫然,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方才去五表哥那边拜会新表嫂。” 郭镜妍:“怎么的?她难道还欺负了你不成?你说与我听,我自带你去讨回公道。” 公孙玉面色潮红:“我们方进了那院子,领路的丫鬟一出溜的就不见了。院中竟是半个人影也无。我们转至后院,却是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郎在那里耍枪。” 公孙玉的随身丫鬟跺脚道:“四奶奶可得给我们做主,那个登徒子见了我家小姐,丝毫不知回避,口中还问,哪来的天仙一般的小娘子。” 郭镜妍目瞪口呆:“这……这位就是我们家的新五奶奶,周晓晓啊。” …… 好容易哄走了公孙玉。 午时太太屋中传饭。 郭镜妍携着小少爷一并过去。 尚未进屋,就听见太太正指着俞行知房中的大丫鬟巧荷,一阵痛骂。 “你这没用的小蹄子,叫你看着你家五奶奶,不许她出去,她这又是跑哪撒欢去了?” 巧荷委委屈屈地道:“回太太的话,奴婢倒是想看着五奶奶,奈何这是跟也跟不上啊,她这怵的一声,就从墙头翻出去了。若是五爷在家,还要给她搬个梯子呢。奴婢如何管得了。” 郭镜妍在窗外听得这话,心道:罢了罢了,我还是且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来。自打这个女人进了门,这家里是一刻也都不得安宁了。 晚间,周晓晓兴冲冲的回屋。 只见屋中灯火通明,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 俞行知身披锦绣貂袍,手持书卷,静坐于桌边等她。 周晓晓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劳你久等了。” 俞行知放下书卷,“无妨,今日过得可好。” 周晓晓笑道:“什么都好,早上在院中耍枪,也不知哪来了一位天仙般的美人,那皮肤嫩得我都想掐上一把。可惜她恁得害羞,没说上话就跑了。” 周晓晓回想起没和美人说上话,心中十分可惜,摇了摇头,“随后我去铺子看了看,生意好得很,小梅很能干,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便逛到庙会摔跤场偷师了几招,回头咱两练练。” “一回府老太太便把我叫了去,说她有事寻我,让我不必去和夫人请安,幸好我在路上给老太太买了她最爱吃的桂花糖,哄了她一把开心。这会子才放我回来。” 俞行知摸了摸她的头,“你能如此心宽,甚好。我如今身有爵位,分府建衙近在眼前,你且多忍耐些时日。” 第29章 话说那周晓晓终于如愿以偿,嫁得美郎君,和俞行知共结连理。一时心满意足。 婚后二人有如蜜里调油,和美异常,羡煞旁人。 只是周晓晓乃是异界之人。表面虽然装模作样,骨子里实对此时的教条礼仪嗤之以鼻。 兼之生性跳脱,时常把国公府搅合得鸡飞狗跳,还尚不自知。 这日周晓晓方从外边“野”回来。 就见着程时照和俞行知二人齐齐坐在花厅等她。 程时照一见着她,便不耐烦地道:“你这又是什么鬼样子,做了侯夫人尚且如此顽劣。速速去换一身衣服,今日带你去见一个贵人。” 连俞行知都慎重地说:“晓晓,且要穿得正式点,此人身份贵重,委实轻慢不得。” 周晓晓便入内换了套交领大袖簇花锦衣,系白玉装腰带,梳高髻,插金花钿饰,披绣帛。环佩叮当地满身别扭着出来。 程时照看了一眼,勉强道:“尚算稳重。” 待三人上了马车,俞行知温和解释:“晓晓,今日我们去见大长公主,她对我俞家素有大恩,对我和表哥也多有关照。你且对她多行礼敬。大长公主心性洒脱,不拘小节,和你有些相似,你必定能得她的喜爱,倒也无需紧张。” 周晓晓因问:“哪位大长公主?” 程时照朝空中一拱手:“我大晋还能有哪几个大长公主,自然是陛下的姑母,本王的姑祖母,建国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她地位尊崇,父王对她老人家是分外的亲近爱重。小王若不是偶得她照拂,只怕父王如今还想不起我这个人。” 俞行知接道:“然公主实是我大晋第一奇人,她和驸马乃一对神仙眷侣,从不过问国事,夫妻二人自在逍遥,游遍神州山川,甚少回京。便是皇室子弟都多有不识她之尊容。此次能带你前去拜会,倒也是机缘巧合。” 周晓晓听得至此,也心生好奇,期待着见一见这位传奇人物了。 到了大长公主府,自有仆人接引。 进得府内,只见府邸景致轩昂大气,一派简洁明快之风,不见任何奢靡华丽之意。 穿过仪门正院,来到一个蔷薇花盛开的花圃。 各色蔷薇缀在枝头,团团簇簇,争相娇艳。 那花枝累覆,暗香浮动之深处。 坐着一位满头银丝,童颜鹤发的女子。 她穿一身极简且极舒适的宽袍,披散长发,一手执卷,一手举杯,自饮自酌,悠然自得。 身边一小几上摆着一碟黄澄澄的点心,并一玉壶小酒 周晓晓认出那点心是她们店内招牌之一的蛋黄酥。 程时照一反常态,敛衽躬身,恭恭敬敬的行礼请安。 “给姑祖母请安。” 那女子的目光流连在书页上,口中随意温和的道:“照儿来啦。” 程时照毕恭毕敬地引荐周晓晓,“这便是行知新娶的媳妇,十二月饼铺是她的营生。” 那女子抬起头来,她背光而坐,看不清面容,只见她在柔和的阳光中微微伸手,“五郎在我印象中还是个小娃娃,这一转眼都娶上媳妇了,快来给我看看。” 周晓晓进前见礼。 大长公主端详了了片刻,目露诧异之色,喃喃自语:“咦,什么也看不见。” 她突然恍然大悟,口中道:“无魂无魄?你原不是这世之人。” 程时照不解其意。 周晓晓和俞行知却大吃一惊。 俞行知一把拽住周晓晓的手臂,将她藏到自己身后。 大长公主笑道:“怪不得你能做出这蛋黄酥,一解我思乡之意。” 她冲周晓晓招手道:“莫要害怕,你且上得前来。” 周晓晓心中惊疑不定,想着这位莫不是穿过的前辈么。她以手安抚了一下俞行知,走上前去。 那位大长公主目光和煦地看着她:“一个人初到这里,委实是辛苦了。想我当初……” 她顿了一下:“幸好你遇到了行知,行知是个好孩子。你们必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你可有什么烦难之处,需要我的相助吗?” 周晓晓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关怀,我眼下倒也并无甚难事。却是有一事想同前辈请教。” “尽可道来。” “我的……家乡,尚有父母亲人,虽是现世安稳,但心中也甚为想念。不知可还有机会得以相见。” 那位公主低头沉思,露出一股怀念的神情,许久方抬起双眼。 只见她双瞳之中隐隐现出一道七色光华,转瞬即逝。 她闭了一下眼,叹了口气:“你的魂魄尚在异世,将来如何,还未可知,我今赠你十六字偈语,你谨记心中——遇水则归,逢火方回,龙行潜渊,凤涅红莲。” 说完此话,她取纸笔,徐徐写了一段小字,将纸折起,置一锦囊之中。放进周晓晓手心。 “若有那一日,你且替我去办一件事。我都写于此信中,你回去再细细详读。” 周晓晓应承下来,将锦囊收入怀中。 大长公主摆摆手:“我今日心绪波动,就不多留你们了,你们且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