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节

    紫云轩宫门外传来太监高声的传唱，众人一个激灵，总感觉文德帝的到来会使事情又发生变故。

    阿卷小脸绷紧，心中一片冰凉，因为对于这样的事情，皇室历来的处理方式，从来都是子嗣第一。

    果然，文德帝连他们的请安声都没有理会，径直走到房间门口站定。

    有宫人上前将门推开，又有条不紊的将烛火点上，待得室内一片明亮的时候，文德帝才踏步进去。

    “太子，朕都听说了...”

    周胤没有反应，他的怀里是呼吸微弱不堪的周玄。

    “解药呢？还不快拿过来给小皇孙服下...”文德帝转身吩咐道。

    却没有人动弹。

    “都死了吗？朕的命令都听不见是不是，太子为情所困，你们也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吗？”

    文德帝怒喝出声，眼光直直盯着房门外的周检等人。

    可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平心而论，相比较暂时还没有多少感情而言的小皇孙，殿下深爱的顾珊宝于她们而言显然更为重视。

    可这话却没办法在文德帝跟前说出口。

    “太子，玄儿还这么小，才来到这世上一个多月，你怎么能不要他？怎么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你是他的亲爹，现在只要你一句话，他就能活过来了，待他长大一点就能唤你父王，唤朕皇祖父...”

    “周胤，你到底有没有听朕说话？玄儿他快不行了，你还在等什么？你看他，整整五日滴水未进他都挺过来了，他还这么小，还这么小啊...”

    文德帝说着，声音都哽咽起来。

    可周胤还是无动于衷，只是垂在身侧的左手紧紧的握成了拳，有血滴渐渐滑落在床桓之上。

    眸中已是猩红一片。

    “好好好，既然你铁了心要将这解药拿去救顾氏，那朕就告诉你，玄儿若去了，朕也不活了，索性你也不听朕的话了，孙子也没了，朕活着也没意思了...”

    周胤：...

    而门外的周检等人眼睛都瞪圆了。

    文德帝这是在闹哪一出呢？这不是一般妇道人家撒泼打滚时才会说出来威胁人的话吗？

    怎么堂堂一国之君也拿来用？用得好像还挺顺溜的。

    这么低级的要挟，殿下怎么可能会理他？众人心里暗暗想着。

    可下一瞬，一直沉默的周胤却破天荒的开口了，声音沙哑低沉“父皇，解药只有一颗，给了玄儿，宝儿该怎么办？”

    “顾氏不是还能撑几天么？再说了，若她醒着，她肯定也会选择救玄儿的，你私自做下这个决定，她就算醒过来，也会一辈子良心难安...”

    还算是说了句周胤听得进去的话。

    “太子，朕立马就去广发告示，大肆求医，顾氏还有一线希望，可你若一直希望，玄儿可就...可就...”

    周胤半晌没有接话，心中天人交战。

    半晌，室内响起他坚定又沉重的声音：“好。”

    说完，将藏在袖中的解药连同周玄一起递给了文德帝。

    文德帝一把将周玄接了过去，生怕周胤后悔似得走出老远。

    一众宫人将花仙子请了过来，张罗着将解药化在水里要给小皇孙服下。

    唯独周检等人现在门外，神情复杂的看着周胤，却没有人上前阻止，阿卷也是。

    文德帝不愧是文德帝，一字一句的话都等同于在剜周胤的心。

    而周胤则是拉过顾珊宝越渐冰凉的手，深情的凝望着她的侧颜，几近无声的说道：“宝儿，你不要怕，若三日后没有另外的解药，本宫就陪着你可好？”

    第533章

    解药喂下后半个时辰，小皇孙呼吸就逐渐强劲起来，脉搏也越发跳动有力，最后哇哇大哭着醒了过来。

    只是这么多天没有进食，声音非常虚弱。

    周胤听着儿子的哭声，眼眶微红，却什么也没说，在顾珊宝额头上轻轻一吻后就转身去了隔壁书房。

    广发告示求名医。

    寻那奇异的花草。

    还有，不惜一切全力将下药的罪魁祸首抓出来。

    期待着那幕后之人或许会有解药。

    太子一改之前的颓废，恢复了曾经的镇定自若，一道道旨意接连不断的发出，东宫再次热闹了起来。

    最先有消息传来的是行云那边，她主要负责揪出幕后黑手的任务。

    有了花仙子估测的时间，密探那边第一个就是去查当初在紫云轩参与接生的产婆。

    六名产婆中，只有一个姓全的产婆在前不久因为家中着火，全家上下都死在了那场火中，其余五家却没什么异状。

    密探凭着多年的经验，早已经对这场离奇的大火产生怀疑，顺着这条线追踪下去，发现这名产婆家在顾良媛生产后的第十天，凭空冒出了一笔巨大的银两，不仅还了小儿子在赌场欠下的千两银子，更是大张旗鼓的张罗着要替小儿子娶亲。

    可惜，在这产婆难得回家一趟的当晚，房子就起了大火，眨眼间就吞噬了一切。

    连带着这一家子的性命。

    而线索，也在这里就开始断了。

    周胤又是紧急部署了一番后，行云领命而去。

    然而广发了两日的告示，也没有一个人前来揭下，每日前来禀报的宫人战战兢兢，生怕惹得周胤发怒，然而这样的结果，却早已经在周胤的意料之中。

    鬼谷花仙子都束手无策的病，还有谁敢前来？

    而那朵经过花仙子描述，宫廷画师动笔画得惟妙惟肖的黑色之花，也还安安静静的贴在上京最热闹之处，无一人见过。

    在第二日的傍晚，周胤传召了周检，宁小将军和于世子，还有两名他极为信任之人。

    这些人都入朝几年，虽然官职不高，但个个都身居要位。

    周胤和他们在胤祥殿里进行了密谈，宫灯一直亮到半夜，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只知道他们临走的时候个个十分面色凝重。

    和远心下惊疑不定，觉得自己伺候了太子十多年，竟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了，但又直觉得有些不太好。

    “行风，你说殿下这是何意？这一步步的，感觉怎么像是圣上几年前那样...”

    几年前，文德帝身子一度陷入危机，自以为熬不过去，强撑着身子一步步的部署前朝后宫之事。

    殿下这般，简直与当时文德帝的反应一般无二。

    “胡说什么？殿下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没有什么可以将他打倒的。”

    行风硬声硬气的说道。

    语气里的怀疑和犹豫几乎都骗不过自己。

    “不行，不管殿下是怎么想的，我都得提前预防预防...”和远神神叨叨的说完，陷入了沉思之中。

    行风瞧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第534章

    周胤在忙，紫云轩众人集体陷在悲伤里面，文德帝担心宫人照顾不好小皇孙和小郡主，每日下朝后就在紫云轩守着。

    其余和顾珊宝有感情的人，也都在默默的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顾家把所有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拿着那找人描摹下来的黑色之花挨个村子的询问。

    想着村民们大多和深山打交道，或许会有人见过也不一定。

    顾二爷和二太太眼睛红得充血，文安伯和夫人也是一脸憔悴，尤其是文安伯，早在得知顾珊宝真实情况的时候，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里面。

    是他无能，无法护住先祖拼出来的爵位，才会将宝儿推到宫里去替他博一条生路。

    是他害了她。

    害了这个单纯懵懂，天真可爱的侄女。

    阿卷将自己锁在房间，心中难过又憎恨，只觉得jiejie对太子的一腔情意完全被辜负了。

    明明jiejie陪伴太子的时间更久，可就因为文德帝的几句话，太子的立场瞬间就变了。

    什么真情，都是扯蛋。

    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失望，一方面是出于对顾珊宝的担忧，另一方面却是惊讶自己对小皇孙的冷漠。

    是的。

    在jiejie和小皇孙之间，如果是她，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jiejie。

    天快黑的时候，她才勉强缓了缓神，想起了还在草原王那里养伤的周辰。

    一向不讨人喜欢的周辰这次忽然懂事了不少，说是在这功夫没恢复，伤势没减轻之前绝不回府，免得凭白惹他母妃伤心。

    阿卷换了身衣裳，在房里留下一张纸条后，悄悄从后门处溜了出去。

    整个文安伯府现在几乎空无一人，大家都出去寻找那黑色之花去了。

    是以阿卷没有任何阻碍的出了府邸，去城北看望周辰去了。

    城北客栈。

    周辰并不无聊，因为救了他们的草原王一早就到了他的房间，和他谈天谈地，谈人生谈理想。

    谈了许久，不知不觉的就说到了阿卷身上。

    略显稚嫩的辰世子显然不是上位十几年的草原王对手，不多会，就被套走了阿卷很多的事情，偏偏他自己还一无所知。

    还为能和人一起夸奖阿卷而沾沾自喜。

    “王上，阿卷小姐在门外求见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