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小盐巴悄悄问道:“现在怎么办呀?” 白盼又拿出几张符纸:“你能看见她,说明已经变成恶鬼了,要想赶恶鬼离开,得先化解她的执念,我把她困在墙上,省得乱跑,等事情有了眉目,再说吧。” 然而厨房的墙壁让老阿婆排斥万分,宁愿魂飞魄散,都不肯靠近,白盼便让她挂在客厅的悬梁上,当个吊死鬼,顺便封住了五脏六腑,让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一切做完以后,已经凌晨四点。 小盐巴明知道老阿婆已经死亡,一缕魂魄可能因为执念加深导致思维混乱,有些话不能信的,但还是忍不住想。 那个十四岁的小女孩,真的已经不是人了吗? 老阿婆说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睡吧。”白盼侧过身,伸出手,抚摸着他的眉心:“再过一会就天亮了。” 小盐巴愧疚极了:“都怪我贪小便宜……” 最近都睡不好哩。 白盼挑眉,凑近道:“不想睡觉,不如我们干点别的事?” 温热的呼吸喷在鼻翼上,小盐巴的脸“砰”地一下红了,他用被褥蒙住脑袋,结结巴巴道:“睡……睡觉。” 白盼躺了回去,不咸不淡道:“嗯,睡觉。” 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太阳高高挂在上空,清冷干燥的凉风拂过,带了点冬天的寒意。 自从老阿婆被束缚在客厅,就恢复了一段时间的平静日子,晚上四个影子打闹嬉笑,渐渐的,倒也习惯了,女孩丽丽依旧每天都会到楼下,定定地往上看,白盼说她有影子,不可能是鬼,小盐巴也就放心了。 窗外的树木已经光秃秃,枫叶掉得差不多了。 警察在他们发现罐子时上过门后,就再也没来过,老阿婆似乎没有家人,失踪将近一个礼拜,也没有人发现,更没有亲人拜访。 丽丽的母亲,张女士倒偷偷上来过几次,她看上去纠结犹豫,每次上楼,只是站在老阿婆的家门口,透过缝隙,悄悄看上几眼,过个一两分钟,又回去了。 这天中午,列阳高照,张女士又站在老阿婆门口。 她探出脖子,使劲想要往里望去,可惜屋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张女士迟疑片刻,抹着血红色的指甲轻轻把门推开,试探着伸出一只脚,踏进房中。 她很快就出来了,满头大汗,似乎受到严重的惊吓,小幅度的颤栗。 小盐巴注意很久了,出来时,便站在她身前,问道:“你也看到了吗?” 张女士本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一步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控制不住过度惊吓的身体,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像是看鬼魅一样看着小盐巴。 “你也看到了吗?”小盐巴见她不回答,又问了一遍。 第93章 (二更) “你怎么在这里?”张女士勾起一抹难看的微笑,她的脸部由于害怕还在不停颤动着。 小盐巴指了指对门,反问:“我就住在对面,你说呢?” 张女士的眼中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心虚,很快被掩饰过去,她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后摆的灰尘,勉强做出雍容华贵的阔夫人模样,说道:“门没关,我还以为里面遭了贼。” 说罢,急匆匆的就要离开。 小盐巴才不吃那套,抓住张女士的手臂道:“不行,你把话说清楚才能走。” 小孩瞧着瘦弱,实际力气颇大,张女士皱着眉想要甩开,但效果甚微,无奈只能停下脚步,不满道:“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 “你认识房里住着的老阿婆,是吗?” “对……”张女士烦躁地挠着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出来的时候这么害怕?”小盐巴走近一步,气势咄咄逼人。 “说了你就会相信吗?”张女士面部狰狞,咬牙切齿地质问。 “你是不是看到了罐子里的尸块?” 张女士猛地抬眸,细细地打量他,狂喜道:“你也看到了,你也能看到,对不对?” “嗯。”小盐巴点头:“我看到了。” 此时此刻,张女士的神情宛若久经沙漠寻觅到一股甘泉,干涩发苦的嘴唇微张,反抓住他的肩膀道:“那你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 小盐巴排斥道:“我不会去理解一个虐待女儿的母亲的苦衷。” 张女士微愣,不敢置信地为自己辩解:“你说我虐待丽丽?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虐待她?我怎么敢——” 这番话说的有点奇怪,仿佛在畏惧着自己的女儿,她无法用简短的语言把过程全盘托出,于是提议干脆找个咖啡厅,坐下来说。 小盐巴对她的感观不大好,警惕道:“回家说吧。” “家?哪个家?” 显然,张女士对自己的家过于排斥了,宁愿装傻充愣,也不肯回到自己曾经和父亲住过的小屋。 小盐巴生气道:“不愿意就算了,我们要退租。” “别——”张女士神色微变,犹豫了好一会,才松口道:“我来就是了。” 白盼悠哉悠哉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购物节目,身旁飘荡着老阿婆凝聚了一半怨气的魂魄,她翻着白眼,吊着脖子,在空中一荡一荡,张女士能看见罐子里的尸块,幸好看不见死去的恶鬼,不然才刚进门,也要被吓得不轻。 见有客人来了,白盼趴在沙发上,柔软的银发滑落,下巴搁着手臂,眯着眼打量小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什么时候学会勾搭漂亮姑娘了?” 张女士看他们俩的眼神蓦地变得有些古怪。 小盐巴一听便炸了毛,提高了嗓门解释道:“她丽丽的mama,鬼鬼祟祟的,我觉得她有问题哩!” 白盼把注意力转移到张女士身上:“听说你虐待子女。” 张女士抿着唇:“我没有。” “你女儿手臂上伤疤,新的,旧的,还有各种掐痕。” 张女士嘲讽般笑了笑:“你是太不了解我这个女儿了……” 白盼扬眉,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张女士说完就没了声音,似乎在酝酿着情绪,良久,才淡淡道:“她不像是我生的女儿,简直是个恶魔,那些伤疤是她故意露出给你们看的,也就是说,是她自己划出来的血痕,我碰都没有碰过她。” 话音刚落,偌大的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寂静之中。 张女士抚摸着自己光滑的指甲片,声音仿佛飘远了:“刚生出丽丽的时候,我的确不喜欢她,跟小猴子似的,多丑啊……转手就扔给爸了。” “爸这个人,自从妈死了以后,就变得神经兮兮,脾气暴躁易怒,得理不饶人,我也就偶尔回来看看,待不了几分钟,要说虐待丽丽啊,大概也是我爸,跟我没关系,两三年前,我爸隔壁家来了一对年轻小夫妻,感情挺好的,他看着心里不舒服,天天跟邻居,居委会泼脏水,说夫妻俩看他是独居老人,就欺负他,虐待他,见不得他好。” “你说一个孤寡老人和一对年轻体壮的小夫妻,正常人会偏袒谁?自然是我爸了,况且那小夫妻情商不怎么高,被惹生气了直接上门来吵架,爸就哭啊,闹啊的,最后报了警,警察还训斥了他们一顿,就这样啊,梁子结下了。” 小盐巴的思绪混乱了:“可是……住在对门的阿婆说……” “她是不是说,我爸含辛茹苦照顾丽丽不容易?隔壁家的小夫妻经常虐待他?” 的确如此。小盐巴语塞。 张女士冷笑,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点燃,一时间,房间里烟雾缭绕。 “人家小夫妻白天要上班,周末和晚上回家忙着带孩子,哪有时间跟我爸过不去,后来,这邻里街坊都传遍了,说他们恶毒,阴暗,反正不是什么好词汇,那对小夫妻的儿子呢,恰好跟丽丽同龄,现在的小学是就近分配的,他们又刚好一个学校一个班,小男孩有两个关系好的同学,他们一合计,就把怨气,通通发泄到我女儿身上了。” 小盐巴问:“他们用了圆规,是吗?” 张女士吐出一口烟圈,疲惫道:“不仅仅是圆规,活埋,殴打,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那些男孩聪明、早熟,知道自己岁数小,不用承担责任,便肆无忌惮,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后面出了事,我被丽丽班主任叫到学校,才了解了一个大概。” 白盼看着她,话中带刺,悠悠道:“您可真是位称职的母亲。” 张女士熄灭烟头,捂住脸,带着隐隐的哭腔:“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要是这样……我要知道会出那样的事……我宁愿自己带……我当时……什么都没想……” 小盐巴觉得她现在的哭泣,只是装腔作势罢了:“你真心悔过,就应该直接把丽丽带回家,自己抚养。” “丽丽从小唯唯诺诺的,谁知道她会反击呀……” 张女士哽咽道:“那对小夫妻没过几天就搬走了,但丽丽整个人都变了,阴郁深沉,再也不会笑,一年前,我听说虐待她的那三个男孩有一个莫名其妙失踪,心里已经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后来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我爸爸也死了……前几天我心里一阵阵的害怕,恐慌,想过来看看,果然,对门家的阿婆也不见了,都是丽丽做的!都是丽丽做的!她想报仇,向她外公,还有我报仇!” 第94章 年轻时不好好抚养,放任情绪暴躁的父亲虐待女儿,待出了问题,女儿不受控制,才知道害怕。 女人的妆容已经哭花了,眼线沿着尾角留下,晕染出一条深深的赤褐色线条,然而,让她哭泣的不是愧疚,而是对女儿深深的恐惧。 小盐巴摇了摇头,不太赞同。 丽丽还小,按照张女士的说法,她先杀了欺负自己的三个男孩,再杀死外公,最后将老阿婆分尸,就算是真的,她又是怎么做到的? 女人见他们不愿相信,便颤抖着嘴唇,倾尽全力地解释道:“你们不该站在我这一边吗?难道你一点都没发现?丽丽不单单想折磨我,还想杀了你们……” 小盐巴微微一愣:“……杀我们?为什么?” “还不明白吗?”张女士苦笑道:“她经常站在楼下张望,是有目的的。” 能有什么目的呢? 小盐巴抬眸,偷偷去看白盼的脸色,这时候白盼的视线恰巧移来,和他对了个正着。 被抓包了呀。小盐巴心虚地垂下脑袋。 “什么目的?”他听白盼问道。 “她在观察。”张女士弯下腰,十指交叉,面色惨白而凝重:“她会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靠近你们,言语隐隐透露出自己曾经受过虐待,然后暗中观察你们的反应,要是你们觉得愤怒,跟着她来我家里指责,吵闹,就等于合格了,要是没有,她就会把你们纳入将要杀死的对象。” 小盐巴回想起几天前女孩突然上门,举动确实显得刻意,她似乎一直在强调自己的母亲古怪,有杀人的暴力倾向,说起外公的时候,全是夸赞的词,一点也看不出这个所谓的外公曾经虐待过她,走之前,丽丽的袖子滑到手臂,正好露出了青紫交错的伤痕。 然而小盐巴本身就不喜欢揭别人的伤疤,白盼又是不爱多管闲事的性格,那天看到小女孩遮遮掩掩,便也没有多问,任由她离开了。 难道,就因为没有追根究底的习惯,他们引来了杀生之祸? “她就是那样偏激的性格。”张女士嫌恶地撇开视线,仿佛在说一只甩不到,也除不掉的蟑螂:“她已经不是人了,就是个怪物,我跟的李老板,终于熬死了自己的老婆,我也可以修成正果,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丽丽偏从中捣乱,她要是肯乖一些,将来也能跟着我一起享福,可是——可是——” 说到这里,张女士好不容易缓和的情绪又开始不太稳定。 小盐巴倒是适应得飞快,没想到刺激着了挂在悬梁上的老阿婆,本来她被符纸束缚,一个礼拜过去,符纸效果弱了一层,正好能让她瞪着一双青白的眼珠子听张女士述说来龙去脉。 她身上的黑雾暴涨了一圈,围着张女士不停乱转:“可恶!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胆小怕事,你女儿凭什么杀了我!” 张女士本情绪高涨,却猛然觉得周身阴冷,毛骨悚然,嘴唇张开后,牙齿撞上冷风竟酸疼无比:“怎么——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