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8）

    义父很会从面相看一个人的病况，有一天他从宫里回来，惊叹道：“今天皇上亲自到上书房来看望太子，我看皇上面容憔悴枯槁，面色幽暗晦涩，印堂暗淡无光，神思恍惚，步履蹒跚，看来已经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了。皇上看到太子不在书房里读书，却与太监刘瑾在花园里玩斗鹌鹑游戏，便勃然大怒，把刘瑾训斥了一顿，还勒令将他调出东宫去。可是第二天发现刘瑾还是跟随着太子当他的贴身侍从，据说是太子亲自出马为刘瑾开脱罪责，皇上拗不过太子又放虎归山了。

    皇上太宠爱太子了，以至于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真是大明的最大不幸！当今皇上是大明少有的好皇帝，可是他的儿子为什么这么不争气？我看太子是离不开这个jian诈的太监了，将来这个刘瑾必将结党营私，干预朝政，祸国殃民。太子朱厚照已经是朽木不可雕了，必将成为大明最荒唐的皇帝，看来这样的结局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当臣子的也左右不了皇宫的局势，只能听天由命了。”

    文昌君说：“子不教父之过，归根结底还是这个弘治皇帝教子无方，张皇后治理后宫一塌糊涂。我听说西班牙有斗牛的，那是勇士的游戏，中国却五花八门什么都斗，有斗蟋蟀、斗公鸡的，昨天我见识了斗鹌鹑的小把戏。”

    顾撷冈说：“我前阵子进宫，看见刘瑾颈项上挂一只黑色布袋，放在贴胸小心护理着。听到几声鸟鸣，我问他那里面养的什么鸟，还得借助体温来取暖。他说这是一只鹌鹑，是太子的心肝宝贝。我往里一瞧，见是一只羽毛丰满，浑身雪白，朱色眼睛，青嘴紫爪，神气十足的鹌鹑。刘瑾说太子视它为掌上明珠，取名‘玉孩儿’。我看到旁边的小太监个个颈项上都挂着一只黑布袋，里面都养着几只鹌鹑。因为鹌鹑生性畏寒，必须要放在袋子里帖身焐着，养足精神才能斗殴，所以东宫的太监每人都贴身挂着布袋养鹌鹑。”

    顾履方说：“我见刘瑾唆使太子斗鹌鹑，如今都上瘾了，经常逃课。斗鹌鹑比斗蟋蟀、斗公鸡都激烈、残忍，我从来不去观看。”

    文昌君说：“那只玉孩儿可是常胜将军，宫里太监养的鹌鹑没有一只能斗得过它的。我亲眼看到一个小太监养的一只黑羽黑啄铁爪鹌鹑，名叫铁将军的，起先与白孩儿张着翅膀瞪眼示威，后来交颈叠翅地乱啄，斗殴到胶着状态就爪喙齐上，上下翻腾。斗了几十回合，铁将军渐渐败下阵来，那白孩儿狠啄铁将军的颈项，霎时羽毛纷纷乱飞。只见白孩儿哜哜地吼了几声，那只铁将军的眼珠已经被啄去，接着白孩儿一爪猛击铁将军的脑门上，顿时头颅粉碎，脑浆迸出，倒地而亡。太子欢呼雀跃，拍手叫好。太子要刘瑾张榜告示天下，若有鹌鹑能斗胜白孩儿的赏银千两。”

    弘治十八年五月，突然皇上圣躬欠安，不能上朝理政，太医束手无策，病情日渐严重。弘治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便召内阁大臣刘健、谢迁、李东阳到龙床前，托付道：

    “朕已病入膏肓，谅已回天乏术。众卿皆朝廷重臣，国之栋梁，朕托孤于众卿，望你们辅佐太子治理朝政，继承大明基业，让刚刚中兴的大好局面继续下去。”又要太子拜内阁三大臣为先生，千叮万嘱道：“诸位大臣忠心耿耿，太子继承皇位，年少无知，须听取诸卿治国安邦策略，莫要辜负父皇重托。”

    凌晨弘治皇帝朱祐樘驾崩于乾清宫，享年三十六岁，在位十九年，葬于泰陵，庙号孝宗。内阁三辅佐大臣扶十五岁的太子朱厚照继承皇位，遵照遗嘱，晋升刘健、谢迁、李东阳为太子太辅上柱国，张皇后为皇太后，内监刘瑾为司礼太监，改年号为正德，是为正德皇帝。

    继位伊始，正德皇帝尚能正襟危坐，每日早朝去处理朝政，因为对政务一无所知，不得不仰仗内阁三位大臣辅佐，许多中央及地方的政务都交给他们全权处理。但是由于刘瑾的纵容、教唆，少年天子禁不住诱惑，又玩心不改，每天早朝过后就去斗鹌鹑，鹰犬狩猎，骑射划船，有时连早朝也不去了。

    刘健终于看不下去，上书列了朱厚照几条罪状，数落他上朝不在正殿坐堂，到处乱转闲逛看热闹，还在殿堂上乱吃东西，擅自出宫骑马、射击、狩猎、划船，劝说他不能如此贪玩，要像先皇孝宗那样尽责尽力做个好皇帝。少年皇帝朱厚照感到非常委屈，做太子时要怎么玩就怎么玩，皇帝老子都不管他，从来没有听过一句责备的重话，如今当了皇上反倒受这些顾命大臣的管束和掣肘。但是这些老头毕竟是父皇授权的辅佐大臣，得罪不起，于是装出一副忠于职守的样子，总算稍微收敛了一些。

    顾鼎臣是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师傅，虽然时间不长，但受益匪浅，特别是对他的教学方法和才识十分赏识，因此也非常关照。原来顾鼎臣是任太子少师，只是个兼职虚衔，正德皇帝为报师恩，专门在养心殿召见顾鼎臣，晋升他为詹事府从五品的左谕德，还赏赐了丰厚的金银珠宝。

    正德皇帝朱厚照说：“你上疏的奏折我已经批阅，你的老师朱老夫子学识渊博，能教育出你这样优秀的学生是他的功德圆满。可是他去世后，你师母却过着几乎断炊的贫困生活，朕看后也感叹不已，感同身受，特准定俸予薪，以慰徐氏夫人暮年之忧。”正德皇帝还批准顾鼎臣去苏州看望师母。

    仨兄弟听到这个喜讯后，兴高采烈，文昌君说：“义父出资建造的那座‘然松园’和‘绩断厅’，以及在太湖边上的潭山建造的‘七十二峰阁’都已经落成完工。正好我们一起回到苏州为这三项工程竣工剪彩。”

    金秋十月，顾鼎臣偕同夫人、仨兄弟和凤旃轻车简从回到故乡，徐氏夫人听到皇上恩准定俸予薪，感恩不已，从此可以衣食无忧，安享晚年。

    顾鼎臣在然松园的绩断厅设宴庆贺，要为然松园、绩断厅题词，还邀请当地名流同游太湖潭山七十二峰阁。

    顾鼎臣要仨兄弟为然松园、绩断厅和七十二峰阁各题一首诗纪念之。

    顾履方为然松园的题诗是：

    春意昂然松园晴，亭阁倒影朝霞明。

    荷塘莲花浊自清，精卫填海见丹心。

    顾撷冈为绩断厅的题诗是：

    功绩断点续传厅，师承恩泽报朝廷。

    莘莘学子为过，朗朗乾坤读书声。

    文昌君为七十二峰阁的题诗是：

    山色朦胧早春寒，波澜壮阔浸湖滩。

    七十二峰崎岖路，何日归家栽蕙兰。

    顾鼎臣说：“你们仨兄弟的题诗都能切合题意，各有千秋，可以为然松园、绩断厅和七十二峰阁增光添彩。”仨兄弟说：“父亲为三处建筑合在一起题写一首诗吧。”

    于是顾鼎臣为然松园、绩断厅和七十二峰阁题写了匾额，还为这三处建筑合在一起，赋诗一首诗，并抚琴歌咏曰：

    湖光山色春满时，七十二峰折高枝。

    然松园内绩断厅，金榜题名天下知。

    (本章完)